伍封入宮朝議,隻一會兒便散了,本來他每日下朝回府,都要先到夢王姬府上坐

坐,但今日心中有事,下朝後便直接回府,到府門外時,見姬厚、劉卷、單驕都趕了

來,伍封愕然道:“各位這是……?”

姬厚笑道:“聽聞龍伯有弄璋之喜,特來相賀。”

伍封心忖這誤會可大了,忙道:“各位可弄錯了,昨日府上有一家臣生子,與在

下並不相幹。”

劉卷等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劉卷笑道:“弄錯了,弄錯了,不過既然來了,

我們順便賀一賀,久聞龍伯府上有個一等一等庖人,正在龍伯府上討擾一頓。”

伍封笑著將他們請入府,命庖丁刀帶庖人製肴待客,又將鮑興叫上來,道:“昨

晚得子的便是這小興兒。”

姬厚等人向鮑興拱手道:“恭喜恭喜。”

鮑興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這些天子大臣怎會真的相賀,無非是看在伍封麵上而已,

連忙叩謝。

單驕道:“那小孩兒生得如何,是否抱上來一觀?”

伍封心中暗驚,數月大的小兒與剛生下來的小兒大不相同,怎瞞得過這幾人的眼

睛?正想推脫,鮑興在一旁搔著頭,嗬嗬笑道:“幾位大人要看他,這真是小兒的福

氣!隻是小兒適才在賤內身上拉了泡大屎,正洗著,一時間不好抱來。”

伍封暗讚鮑興越來越聰明,笑叱道:“小興兒,不可出言粗俗。”

單驕隻是順嘴說說,又不是真的想看,笑道:“既是這樣便算了。”

鮑興道:“小人想請龍伯為小兒起個名,也好叫喚。”

伍封知道他是為了更顯得真實,笑道:“你名為興,兒子便依樣學樣,叫樂。因

是長子,可叫伯樂。”

姬厚等人一起點頭:“伯樂?好名字。”

鮑興趴下來叩了個頭,道:“謝龍伯為小兒賜名。”向姬厚等人施禮後,樂癲癲跑

下堂去了。

眾人說了一會兒閑話,庖丁刀帶著庖人將酒肴擺上來,侍女來往如梭,眾人飲酒

為樂,盡說些不相幹的事情。

劉卷問道:“先前老夫等在府門外,見到神醫東皋公在貴府懸壺,不收診金,龍

伯與東皋公真是悲天憫人,必被上天弼佑。”

伍封笑道:“這並非在下故意惺惺作態,籠絡人心,其實是東皋公看上了月兒,

收了月兒為徒,以懸壺之舉來授以醫術。”

單驕點頭道:“原來如此,在下早知道其中必有緣由,龍伯怎會無緣無故幹這無

聊的事兒。”

姬厚道:“懸壺救人,怎是無聊之舉?”

單驕道:“這事……”,伍封見他們又要起爭執,忙道:“各位,在下府中現有一

位擅長弦鞀的歌姬,在下讓她來為各位彈奏一曲如何?”

劉卷撫掌笑道:“正好,正好。”

伍封讓人將胡弦兒叫上來,命她彈奏一曲。

胡弦兒道:“婢子正有一支曲《夢熊》,便彈給各位貴人聽。”當下叮叮咚咚彈起

來,口中唱道:“渭水澹澹,細柳依依。昔有飛熊,長垂釣兮。……”眾人聽這曲,

說的是周文王夢見飛熊,其後在渭水邊上遇到薑子牙之事。伍封聽這曲辭甚雅,但曲

律豪邁,與中原的不同,正是胡曲。

胡弦兒一曲唱完,姬厚等人擊掌稱善,伍封道:“胡人也知道文王夢見飛熊之事?”

胡弦兒道:“曲是胡曲,不過詞卻是夢王姬新填,弦兒唱得比王姬差多了。”

伍封讓胡弦兒下去。

單驕歎道:“王姬之文才,委實天下無雙。若身為大丈夫,這成周城中,在下等

還怎有麵目站於廟堂之上。”

劉卷也道:“正是。可惜王姬才貌雙全,卻嫁了個夭壽之人,可謂天妒紅顏。”

姬厚道:“上月在下家臣由秦國回來,聽聞秦君夫人上次被於火難之後,秦君未

立新夫人,說是虛席以待,欲等春後派人到成周求娶夢夢為夫人。”

伍封吃了一驚,問道:“有這種事?”

姬厚道:“這事哪有假的?”

伍封心道:“秦國境大兵悍,又與天子相鄰。天子向來依托晉國,今又有秦國結

親,大利於周室。秦君聘王姬為君夫人,隻怕成周上下都會讚成。”

劉卷是個老狐狸,他看伍封的臉色,猜知其中的原因,笑道:“其實龍伯與王姬

才貌十分相當,隻可惜龍伯已有夫人,否則老夫倒想做個媒人,撮合這門親事。”

單驕點頭道:“在下也是這麽想,無奈天子之女,怎好嫁給人作妾?若要龍伯棄

齊女而娶王姬,龍伯定不會答應,就算龍伯答應,齊人恐怕會深恨天子,日後這禍患

可就大了。”

伍封歎道:“在下怎會幹出這種事?隻是要將王姬西嫁,在下總覺得有些不妥。

此事若讓晉人知道,恐怕有些不好。”

姬厚道:“晉人倒沒甚麽,雖然晉人未必願意故世子婦再嫁,但秦人實力不小,

何況夢夢畢竟曾為晉世子婦,成了秦君夫人,對晉國多少有些眷顧之情,秦晉之間更

能增添好處。”

伍封心中大有驚惶之意,道:“這個……,在下總覺得不妥。這事天子和王姬知

道麽?”

姬厚道:“隻因是家臣打聽到的消息,秦國並未派使節來,在下還未告訴天子和

夢夢。須知這事情雖然不假,但世易時移,萬一有其它變故,在下豈非是謊言欺騙?”

伍封心道:“你連天子和王姬都不說,偏偏告訴我這件事,看來是特意為之,一

番好意。”本來他不喜歡姬厚這人,但姬厚此舉卻是特意提醒,伍封心中對他大生好

感,心中承他的情,點頭道:“王子言之有理,在下明白了。”

姬厚見他明白自己的用意,微笑點頭。

用過飯後,姬厚等人正要告辭,莊戰來報:“龍伯,王姬與太子介來了。”

伍封與姬厚等人起身相迎,夢王姬與姬介進府來,見姬厚與劉單二公均在,姬介

奇道:“王叔與二公原來在龍伯府上,有何要事麽?”

姬厚笑道:“昨晚龍伯有個家臣生子,我等卻誤會了,以為龍伯得子,跑來賀問,

雖然搞錯,但正好討擾一頓。”

夢王姬笑道:“原來如此,夢夢與介兒也是因此而來,看來也是誤會了。”

伍封苦笑道:“一人弄錯還罷了,人人都弄錯便不怪別人,看來是在下府中的人

未說清楚之故。”

姬厚等人先前已經告辭過,此刻三人出外乘車各回府第,伍封將夢王姬與姬介請

到堂上,夢王姬道:“我還以為說今日龍伯有何變故,打聽才知道貴府有喜,不過這

事可傳得謬誤了。”

伍封道:“這事無妨,一陣在下將人派出府外,四下澄清便是,好在昨夜之事,

知者還不甚多。”

夢王姬笑道:“正是,若傳到它國,到時候使節跑來相賀,豈非荒唐?”

姬介笑道:“午間小侄到姑姑府上,姑姑正在疑惑,小侄派人打聽,才知道有這

麽件事。”

伍封奇道:“王姬有何疑惑的?”

夢王姬臉上微紅,道:“我疑惑什麽?休聽介兒亂道。”

姬介笑道:“龍伯每日下朝都要往姑姑府上坐一坐,今日卻沒去,姑姑怎不疑惑?”

夢王姬叱道:“胡說什麽?他愛來便來,不來就不來,我操啥心?”

伍封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這真是……,唉!”臉現苦笑。

姬介道:“小侄這些日子在姑姑府上向莊戰學些劍藝,眼下莊戰回了龍伯府上,

小侄可不得其便了。”

伍封道:“在下將小戰叫來。”

姬介笑道:“還是小侄自己去找他便了,龍伯與姑姑自便。”他叫了個侍女,命她

帶自己去找莊戰。

伍封見到夢王姬更添心事,臉色便不大自然。

夢王姬見他臉色有異,問道:“你似乎心有所虞,究竟發生了何事?”

伍封忍不住歎道:“先前王子厚言道,秦君欲在春後派使節前來向天子求親,欲

娶王姬為夫人,我因此而煩惱。”

夢王姬微微一震,道:“這,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伍封道:“上月王子厚有個家臣由秦國來,打聽到這事。王子厚因見未有秦使,

怕有變故,不敢說出來。”

夢王姬向來鎮靜,此刻微現慌亂,伍封道:“這事兒我心下也有些嘀咕,不管王

姬是否願意,我可要想法阻止。”

夢王姬臉色變幻,緩緩道:“龍伯為何定要阻止?”

伍封吃了一驚,向夢王姬臉上瞧去,道:“莫非、莫非王姬心下願意嫁到秦國去?”

夢王姬道:“你管我幹什麽?這事兒與你可不大相幹,我隻想知道你為何想要阻

止這事。”

伍封搔頭道:“這個,這事不大好說,總之不妥當。”

夢王姬道:“秦國與王畿相鄰,若有秦國為婚姻之好,對成周大有益處。”

伍封道:“可秦人粗鄙,以王姬之文秀久在秦地,必會氣悶。”

夢王姬歎道:“婚姻大事怎由得我的心意?隻要利於國事,我嫁得好不好又算得

了什麽?”

伍封忍不住歎了口氣,脫口問道:“難道你根本未想過嫁給我?”

夢王姬臉顯紅暈,嗔道:“你這人……”,又歎了口氣,小聲道:“原來你……”。

忽聽姬介哈哈大笑,他由外走進來,道:“龍伯這話早該說了,其實小侄與父王

早猜到龍伯的心思,可龍伯不說出來,我們也不好亂打主意。當初王爺爺在世,第一

次見到龍伯後,便向父王說過這事。”

伍封心道:“怪不得我初見先王,先王竟用《九鳳》之曲相迎。”

夢王姬滿臉緋紅,道:“介兒,你怎麽又走了回來?”

姬介笑道:“小侄本想去找莊戰,但覺得龍伯今日有些神色不對,想回來問問,

卻聽見了你們的說話。”

伍封細想了一陣,始終想不出一個良法來,最關鍵的就是以夢王姬的身份如何嫁

給自己,而不失天子的體麵。

三人沉吟了許久,姬介歎了口氣,道:“好在離春後還有好些日子,可慢慢想法

子。”

伍封點頭道:“正是,大不了到時候我來個偷香竊玉,徑自將王姬帶往齊國,天

子也未必會派人追至齊國要人吧?”

夢王姬忙搖頭道:“這成何樣子?”

伍封道:“這也不算王姬私奔,隻說是我蠻不講理,將王姬擄走。”

姬介道:“這可不好,龍伯這一世英名可因此而毀了。”

伍封微笑搖頭,道:“名不名的我可不在乎,總之王姬我一定要娶的。”

夢王姬忽道:“若是我過些日子死了,便……”,伍封皺眉道:“怎說到個‘死’

字?”忽然會意,原來夢王姬所想的是詐死一途,然後悄悄隨伍封而去。

伍封搖頭道:“這也不好,日後王姬便不好公然見人,太過委屈。”

姬介道:“其實也不用著急,以龍伯之才,早晚必能想出辦法來。”

過了好一陣,三人並未想出一個良策來,夢王姬與姬介告辭,伍封將他們送走,

三人都是心事重重。

晚間用飯之時,伍封向楚月兒和四燕女說起這事,五女也覺得大傷腦筋,讓天子

之妹嫁給人做妾是匪夷所思的,讓伍封棄妙公主而另娶也是絕無可能,是以這種事情

幾乎是毫無辦法可想。

楚月兒道:“這事情得慢慢想法,或者車到山前,自然會有路出現。”

伍封點頭道:“隻好如此了。”

他將鮑興、莊戰和胡弦兒叫來,道:“弦兒回東胡之事,本該在春後行走方便,

不過眼下要將小紅母子送回齊國,又要派人回去看看娘親,你們這幾日便準備起程往

齊國去,到齊國後,小戰再辛苦一趟,將弦兒送到東胡,回來要經過代國和中山,順便

替我去拜訪一下代王後趙大小姐、平兄和招兄,還有中山王和中山君。雨兒,你與雪

兒安排安排,看看該帶些什麽回去。”眾人點頭答應。

次日朝議之後,周元王將伍封留下來用膳,說起夢王姬的事情。

周元王道:“昨晚介兒來,說起王妹之事,寡人雖想將王姬嫁給師父,可這件事

不大體麵,左思右想,一夜未睡。”

伍封對他頗為理解,平心而論,將夢王姬嫁給秦厲共公,對王室最為有利。但周

元王又怕因此而得罪了伍封,若將夢王姬嫁給伍封,伍封對秦有極大恩惠,秦人倒不

至於有何怨言,隻是堂堂王妹與人作妾,實在不成樣子,也怪不得他會煩惱。

伍封聽他的口氣,知道他也是毫無良策,歎了口氣,道:“這事情委實讓人煩惱,

隻好再想辦法。”

伍封出了王宮,又到夢王姬府上去,正好見姬厚從府中出來登車。

姬厚笑嘻嘻向伍封道:“龍伯,明日上朝,在下有事向天子稟告,煩龍伯能加以

聲援。”

伍封奇道:“有要緊的事嗎?”

姬厚笑道:“自然是要緊的事。”

伍封見他神秘兮兮地,不好追問,目送姬厚走後,才入府見夢王姬。

夢王姬正在後院與春雨說話,伍封見春雨也在,愕然道:“怎麽雨兒也在這裏?”

夢王姬笑道:“聽說雨兒庖藝甚佳,我特意派人將他請來。”

伍封道:“是麽?我怎不知道雨兒的庖藝?”

春雨笑道:“有小刀在府,我怎敢獻醜?不過平日小刀製肴時,一旁看著學了一

點。”

伍封讚道:“你當真上進得很,下次讓你製肴,嚐嚐你的手藝。”

夢王姬笑道:“何用下次,一陣間便讓雨兒弄幾味來。”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春雨到庖室中製肴,留下夢王姬對坐。

伍封見夢王姬心情甚好,道:“你今日頗有興致,有何喜事嗎?”

夢王姬抿嘴笑道:“也沒有什麽喜事,隻是心情好而已。”

伍封歎了口氣,道:“我可煩著呢。”

夢王姬看著他道:“還煩什麽?”

伍封道:“不就是為了我們的事麽。”

夢王姬格格笑道:“休要亂扯,什麽我們的事了?我與你可沒有多大相幹。”

伍封雖然明知道她是故意激他,卻仍然有些氣惱,氣哼哼道:“哼,居然還說沒

甚相幹。你再這麽說,我索性來個蠻不講理,今晚便將你抱回府中去。”

夢王姬臉色緋紅,嗔道:“胡說什麽!”

伍封心思一動,問道:“莫非你有了主意?先前見王子厚從府中出去,是否與他

有關?”

夢王姬笑道:“我能有什麽主意?嘻嘻。”

伍封向來佩服夢王姬的學問,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點了點頭,道:“能否預先

說給我聽聽?”

夢王姬頑皮地眨眼道:“說不得,說不得,我可沒你那麽厚臉皮。”

伍封笑道:“你雖然不說,不過我總算知道了你已有安排。”忽想起葉柔和趙飛羽

來,心忖這三女被稱為天下三大奇女子,都是十分聰明之人,葉柔擅於武,趙飛羽長

於謀,相比起來,夢王姬卻更擅於政事國策。想起葉柔時,心中不禁微覺痛楚。

夢王姬忽見他神情黯然,柔聲問道:“怎麽?”

伍封歎了口氣,道:“我想起了柔兒,她也是智謀高遠的人,可惜亡於吳國,令

我好生心痛。”

夢王姬早聽說過葉柔的事,歎了口氣,道:“人家說我和趙大小姐、越女是三大

奇女子,趙大小姐我是見過的,越女卻未見過,如今天人兩隔,很是遺憾。想來她是

很了不起的。”

伍封道:“是啊,若是她仍在的話,恐怕劍術武技不下於月兒。”他隨口說了些葉

柔的往事,說到情動處,眼中淚光眩然。說了好半天,忽然醒覺,心道:“這麽在王

姬便前說另一女子,隻怕不好。”連忙住口。

夢王姬歎了口氣,幽然道:“當日在晉國與你初見,雖覺你武技驚人,隻道你是

個粗豪之輩,未曾在意。你第一次到我府上,中途黯然離席,我還道你是故意扮成清

高脫俗,後來才知道你確是個性情中人。”

伍封點頭道:“天下間追求你者甚眾,你見過的人多了,常人要入你的法眼可真

難。”

夢王姬道:“後來見你頗有見識,又為王室連立大功,才知道你智勇足備。不過

真讓我覺得你與眾不同的,是那次你救了秦世子之命的那天,別人都誇你,你反而當

眾說自己用兵曾有數敗。別人在我府上都喜歡誇耀自己的本事,連智瑤也不能脫俗,

唯有你能夠自陳不足,可見你心懷開闊,行事光明。那時候便覺得……”她聲音忽然

低了下來,不再下說。

伍封與夢王姬接觸許久,知道她落落大方,並無多少小女兒之態,故而才會如此

說話,笑道:“原來在那時才打動你的芳心。實不相瞞,我對女子還是有些手段的,

不過當時對你雖有好感,卻不敢有追求之念。到後來是情之所係,難以自拔。”

二人從來未曾認真說過心事,此刻談得深切了,忽覺得心意相通,非言語所能辯

達,都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對方心中所想,自己心中便有所感觸。

過了許久,春雨走了過來,道:“龍伯、王姬,酒肴已經備好了。”

伍封與夢王姬回過神來,與春雨一起入席。

伍封試了些菜肴,讚道:“雨兒這手藝認真了得,比小刀可差不了多少。”

夢王姬笑道:“雨兒的庖藝比我府中的庖人要好許多,看來是費了不少功夫去學。”

春雨笑道:“龍伯最喜歡美食,恰好我又喜歡此道,是以常常向小刀討教。”

伍封問道:“雪兒她們是否也學了庖藝?”

春雨道:“雪兒自來喜歡花鳥,現在專養信鴿,閑時還向小興兒、小陽學些牧養

牛馬的本事;風兒為龍伯和小夫人掌管鐵戟銅矛,小夫人讓她管後院的武庫,或是因

此對鑄藝大生興趣,在齊國時便十分留心龍伯家中的陶藝,後來又向小刀問些鑄劍之

藝,這兩天又找小戰學鑄劍。小陽本懂農耕,自從吳國開始助小夫人掌管藥材,日後

跟著神醫和小夫人學藥,更是精進不少,早晚也會成為醫士。她也喜歡花鳥,常幫我

養信鴿。”

夢王姬讚道:“想不到你們如此上進,看來你們府上這風氣甚好,人人都好學。”

春雨道:“這都是受龍伯和小夫人的影響,連小興兒現在都學兵法,我們怎能不

多學些本事?”

伍封忽然心生歉意,歎道:“你們隨我許久了,我平時對你們關心得較少,連你

們各自所學的技能都不清楚,委實對不住。”

不料他隻是這麽說一句,春雨便大受感動,垂淚道:“我們出身低微,龍伯對我

們已經是極好了,是以我們才暗中下決心,多學點本事,隻要能幫到龍伯,我們便十

分開心了。”

用完飯後,伍封又坐了一個多時辰,才帶著春雨回府。回到府中,見楚月兒仍忙

著行醫,伍封也不去打攪,去看匠人打造軘車,卻見秋風、莊戰、庖丁刀、恒善正圍

在一處,大冶爐燒得正旺,幾個匠人正用橐龠鼓風。

眾人見伍封過來,一起施禮。

伍封奇道:“你們在幹什麽?”

恒善道:“莊兄想打造個小銅臥床,一路放在車上,給小興兒的兒子伯樂安睡,

以策安全。”

伍封點了點頭,讓莊戰繼續鑄鍛,自己在一旁看著。爐內火光熊熊,莊戰盯著那

爐火,忽道:“行了,拿出來。”

庖丁刀用大青銅鉗從爐中夾出一個長長方方的通紅範子,似是某種泥製成,放在

一旁。然後用火刀將範子小心劈開,露出裏麵燒得通紅的一塊青銅板來。銅板上似乎

有許多花紋,伍封看那泥範子,見範子上預先縷了許多紋飾,點頭道:“原來這銅板

上的紋飾是在泥範上先刻好的。”

莊戰用火鉗將銅板夾在銅台上,右手執錘在銅板上不住敲打。打了幾錘,庖丁刀

在一旁奇道:“小戰這錘鍛之法與眾不同,為何每一錘落下時,錘頭要旋一下呢?”

伍封細看時,果見莊戰一錘落下,快擊上銅板時,錘頭輕輕轉了一下。莊戰一邊擊錘,

一邊道:“這是我自小見師父製劍時所學,師父這麽做,我也照學下來,也不知道其

他人是否如此。”

伍封忽然心思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可又不甚清晰。正沉吟間,秋風道:“金

鐵打造用錘擊,陶器卻常用磨製,鑄花紋之法應是一樣的吧?”

莊戰道:“鑄花紋之法有兩種。用泥範是一種,還有一種是在熔汁中加入其它的

東西,因為受熱不同,淬火時便有花紋自然出來,幹將莫邪最擅此法。”

不一會兒,莊戰棄下錘,用火鉗夾著仍紅著的銅板,淬入水中,便聽滋滋聲響,

青煙如霧,過了好半天,莊戰將銅板夾出來,用手指輕彈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

莊戰點頭道:“火候正好。”

庖丁刀拿了兩塊砂石來,與莊戰二人一手一塊,在銅板上稍稍打磨,然後用厚布

擦幹青銅板上的泥水黑漬,兩人看著這青色銅板上的細膩花紋,甚是得意,莊戰道:

“這最後一塊也製好了。”周圍匠人都讚不絕口。

秋風抱來已經打造好的幾塊青銅板,幾人將銅板拚起來。他們打造銅板時已經留

好的楔洞,用幾顆銅釘鑲好,便成了一個四方的銅盒子,銅盒十分嚴實,隻是上麵一

塊由兩半合成,可以任意從兩邊揭開,上麵還留著兩個透氣的小窗。秋風又拿來褥帛,

在銅盒底和四壁內鋪好壓實,兩側還各有一條寬布帶,可將小兒稍紮,立成一個可供

小兒安睡的小盒。

伍封看了好一陣,讚道:“這盒子造得不錯,花紋也好看。”

莊戰笑道:“這可都是風兒姑娘預先設計好的,我們隻是出點力氣。”

伍封點頭道:“風兒學會了這門本事,可了不起。不過除了莫邪外,這種粗活非

女子所能幹,日後不必親自動手,沒的弄糙了你那雙嫩手。”挽著春雨和秋風往後院

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