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凱歌回了營寨,清點人手,隻是傷了二三十個士卒而已。

姬介讓軍中冊史為眾人記功,口中敬讚不已。

鮑興道:“龍伯,其實敵軍已經不能戰了,適才大可以將秦營、巴營也劫了。”

伍封道:“敵軍士氣低落,我們若是大軍西進,當能一口氣攻到雍都城下。隻是

我們要護送世子利即位,並不是要滅掉秦國,王師深入秦境,便不太好了,再多殺人,

又怕激起秦人的抗拒之心。再者說了,我們打到雍都城下,送了世子利即位,可秦國

也因此殘破,世子利這國君當起來隻怕也無甚滋味。”

夢王姬點頭道:“正是此理,這仗打成這個樣子,秦人受重創,必定深恨智夫人

和公子栩。如果我們破其國而立世子利,日後秦人反會記恨世子。所謂窮寇莫追,敵

軍既然不敢再戰,大可以派人勸降。”

贏利不住地點頭。

這時哨探來報:“龍伯,敵軍左寨被劫後,其餘二寨立營不穩,已經後退十裏外

重新紮營了。”

伍封道:“一陣間煩王姬、世子利帶著公子蕭和公孫責與甘成和那些驍將去談一

談,趁夜放他們回去。”

姬介驚道:“這麽多敵將都放了?”

伍封道:“日後他們都是世子利的臣屬,看在世子利麵上,便放了他們,王姬再

與蜀王和巴王子談談。這些事情就有勞王姬和太子介了,在下正好休息休息。”

他辛苦了一日,帶了楚月兒去睡,次日甚晚才起身,盥洗之後,與楚月兒穿戴盔

甲,隨便用了些飯,這才出了睡帳。

冬雪上來道:“敵營一大早派了個求和使者來,太子介想來叫龍伯起身,不過夢

王姬讓那使者等著,靜候龍伯睡起再說。”

楚月兒笑道:“王姬怕累壞夫君麽?”

伍封搖頭道:“王姬聰明過人,決不僅是為此。眼下敵軍膽寒,遣使求和,他們

仗著人多,多半有些條件,想必以為我們能立刻答應,王姬這麽做,是故意讓使者覺

得我們對和議並不在意。”

他這麽說時,夢王姬正與春雨等人走過來,聽在耳中,夢王姬笑道:“夢夢這點

本事,可瞞不過龍伯。不過夢夢見龍伯辛苦了數日,也想讓龍伯多多休息。蜀王見大

軍慘敗,已經答應退兵了,不過巴王子不敢得罪秦國,仍很固執。”

伍封喜道:“秦人沒有蜀人相助,勢力大減,如此最好。”

他正想去放蜀王,士卒來報:“龍伯,天子派了單公為使,前來犒軍。”

伍封道:“快請單公入來。”

士卒將單驕請入大帳,單驕哈哈大笑道:“龍伯果然不負天子厚望,大敗秦國和

巴蜀聯軍,眼下王畿喜氣洋洋,無人不稱頌龍伯的威名。”

伍封笑道:“這都是靠天子之威、士卒之勞。”

單驕道:“自桓王以來,王師向來被列國所輕忽,今日能建奇功,天子大悅,命

在下攜牛酒請來犒軍。”

伍封點頭道:“單公既來犒軍,便請太子介與單公到各帳去頒王命,探看士卒。”

姬介與單驕出去後,伍封道:“我們先將蜀王放回去,那秦軍使者便多等一陣算

了。”

他和楚月兒等人先去見蜀王,商壺按著大叉坐在帳中,眼睛總盯在蜀王身上。蜀

王正坐著,這人力氣甚大,商壺在他手腕上捆著七八根粗繩,看起來就像合掌在胸前

一樣。眾人一進帳去,蜀王的眼光便惡狠狠地瞪過來。

伍封笑道:“大王可受委屈了。”又對商壺身邊的士卒道:“這人是一國之君,怎

可捆成這個樣子?”他走到蜀王身前,雙手抓住蜀王腕上的粗繩,用力一分,便聽“噗”

的一聲,七八根粗繩從中間齊齊斷開。蜀王大吃一驚,想不到這人力氣如此之大,自

己掙了多日也絲毫未損的粗繩竟會被他一扯而斷。

商壺笑道:“姑丈的手勁很大。”

士卒道:“這人力大得很,小人聽老商之言,才會將他捆住雙手,免他逃走。”

伍封笑道:“老商可不會捆人之道,不過大王定不想逃,否則像你們這麽捆法,

他大可以用牙將繩頭咬開。”

商壺愣了愣,道:“姑丈聰明得緊,老商可沒有想到,下次捆人,便將其雙手捆

在身後。”

蜀王歎道:“龍伯說得是,不過我可沒想過用牙去咬。”他說的是秦語,眾人聽慣

了贏利的口音,故而能聽懂他的說話。

眾人暗暗好笑,這捆人的和被捆的都甚有趣,大凡這人被繩捆住雙手,為了脫開,

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這人雙手被捆在胸前,可以上下移動,居然連用牙咬也想不到,

腦筋委實不大靈光,比起商壺來隻怕是不遑多讓。

伍封道:“今日在下便將大王放回去,大王請火速退兵返國,否則在下大軍前擊,

蜀人必不能免。”

蜀王歎道:“今日既然敗了,不退兵還幹什麽?不過你們可不許追擊。”

伍封笑道:“我們要對付的隻是秦國逆臣,不幹蜀人之事,這次是蜀人自己跑來,

你們退兵之後,我們決不會追。”

蜀王點了點頭,伍封讓士卒將所擒的蜀國將士盡數施放,交給他們隨身兵器馬匹。

蜀王帶著蜀人站在營中,一時卻不走。

伍封奇道:“你們為何還不走?”

蜀王道:“我想見一見小將軍。”

伍封愕然道:“什麽小將軍?”

蜀王道:“那日將我從陣上擒來的小將軍。”

伍封笑道:“月兒,你來與大王打個招呼。”

楚月兒笑嘻嘻走上來,道:“大王,月兒可得罪了。”

蜀王睜大了眼睛,一張嘴咧開忘了合上,好一陣才道:“原來小將軍是女子!”

楚月兒笑道:“大王勇力過人,十分了得。”

蜀王長歎了一聲,道:“中原女人也如此厲害,我們可不敢再入中原之境了。”黯

然搖頭,帶了士卒出營。

伍封帶著眾人入了大帳,讓人將秦使請來。

那秦使早已經等得十分焦躁,入帳之後,向眾人施禮,道:“小人奉了荀將軍之

令,特來求和。隻盼王師能退,我們也不再入王畿一步。”

伍封皺眉道:“就是這樣麽?”

秦使看了看他的臉色,道:“當然,我們不再向天下索要罪臣贏利,便讓他留在

成周貽養天年。”

伍封哼了一聲,道:“算了,你回去吧,告訴荀昌,就說王師伐逆,決無罷兵議

和之理。”

秦使見伍封一言便將他打發,忙道:“龍伯雖勇,可我們秦、巴、蜀三國聯軍仍

有戰車數百、甲士數萬人,萬一再戰,各地援師一至,隻怕勝負難料。龍伯遠征辛苦,

何不見好就收呢?”

伍封道:“上下尊卑、天下倫理不可含糊,王師奉天子之命討逆,上和天意,下

體民情。如此含糊收兵,成何樣子?你們是否能戰,貴使心知肚明。在下已經打定主

意,一路西向,直殺入雍都城中,此地離雍都數百裏,一路西去,你們的數萬之眾想

來無幾人能夠入城了。”

秦使嚇得麵如土色,心忖這雍都一破,不免宗社淪喪,忙道:“以龍伯之見,王

師如何才能退兵呢?”

伍封冷冷地道:“要王師退兵,唯有自除逆臣,秦臣到此迎世子利即位,除此之

外,再無二法。在下於此地等你三日,如無消息,便大舉西進。來人,將這家夥送出

營寨。”

他不等使者說話,便讓商壺將秦使送走。

姬介問道:“龍伯,真的不議和麽?”

伍封笑道:“當然要議和,在下可不願意殺戮太多,隻不過大節不能毀,我們一

路取勝,荀昌居然還想讓我們就此回去,簡直是不知所謂!”

夢王姬道:“甘成那人並非智氏一黨,隻不過這人不大懂得政事,有些愚忠,智

夫人以所謂新君公子栩的名義命他前來,他不敢不來。昨日夢夢與世子利與他和那些

驍將長談了一夜,這人已經有些心思活動了。秦使這一回去,甘成等人或有所為。”

伍封見姬介與單驕還未回來,心想等他們犒軍完畢還有好些時候,站起身來,道:

“在下想去看看這函穀,各位自去忙,但請王姬留下,以為向導解說地形,王姬是否

願意?”

夢王姬其實早已經察覺伍封對她的追求之意,見他越來越直捷了當,忍不住微笑,

點頭道:“夢夢便帶你們去看看。”

楚月兒道:“夫君和王姬先去,月兒等老商回來,再一起追上去。”

伍封見她如此維護徒兒,暗暗好笑,讓四燕女也等著,再一起趕上來,他叫上鮑

興夫婦,又帶了十個鐵勇出營,乘輕車在函穀中緩緩行走。

隻見岩上柏林蔭穀,殆不見日。夢王姬一路解說穀中有名的險處,如斷雲峪、鬼

愁窟、落魂澗、絕命岩、墮馬崖、上天梯等等,眾人見地形之險,聞地名之惡,暗暗

心驚。到了墮馬崖與上天梯之間的地方,地形更奇,鬆木參天,荊棘遍地。

夢王姬道:“此穀東西長十五裏,深險如函,故稱函穀。當年三千秦人全軍盡沒,

便在這墮馬崖和上天梯之間。此地有個名堂,喚作文王避雨處。”

鮑興在林邊大呼小叫道:“龍伯、王姬,此處有麵石碑。”

眾人過去看時,果見有一麵石碑,鮑興撥開周圍的長草,隻見上麵刻著數字:“文

王避雨處”。

夢王姬道:“商紂王時,見文王在西歧甚得人心,遣使相召。文王由函穀入殷,

在此地遇到大雨,避於林下。武王伐紂成功之後,太公薑尚途經此地,命人立碑在此

處。晉人埋伏周圍,在此地襲殺秦人,便是在碑邊堆以亂木,木中插著大旗。秦將孟

明視要看碑上之字,命人搬開亂木,放倒大旗。這大旗便是伏軍的記號。大旗一倒,

晉人四出掩殺,遂能一舉成功。”

鮑興笑道:“龍伯,小人想在此處也立一碑,喚作‘龍伯王姬觀景處’,是否妥當?”

伍封笑叱道:“胡說什麽?我們怎能與文王比肩?!”

鮑興道:“那小人便在落魂澗和絕命岩立這碑算了。”

伍封道:“什麽碑都不要立。像你這麽搞法,日後有人過此地時,立碑曰‘某某

大夫到處一遊’,抑或‘某某夫人梳妝處’,這函穀成什麽樣子?”

鮑興點了點頭,想起一事來,道:“小人當日在萊夷立碑,隻刻了‘群賊之塚’

四字,這四字太簡單了些,下次路過,便改為‘封大將軍殺賊處’,再添一句‘封大

將軍即龍伯也,小興兒立’,如此可好?”

眾人都笑起來,小紅笑道:“龍伯倒不喜歡虛名,小興兒是想自己混出點名堂來

吧?”

鮑興笑道:“我的確是這麽想。龍伯的盛名後人多半會知道,隻是後人一定不知

道龍伯身邊有我這麽個家夥。日後見了那碑,定會尋思,龍伯自然是了不起的,可這

立碑的小興兒又是誰呢?說不好有些迂腐之輩還會因此大加考證、著籍立說,立個‘小

興兒學’,豈不妙哉?”

眾人大笑,夢王姬格格笑道:“小興兒幹脆在碑上刻下自己的身份名堂不就成

了?”

鮑興道:“王姬這提議極好,不過龍伯常說兵法虛實,這玩意弄些玄虛也好,刻

得清楚了,那‘小興兒學’卻立不起來。”

小紅笑道:“那就將你這幅尊容刻上去,包管嚇得塚中賊鬼也不敢出來。”

鮑興道:“這還真是個法子。不過我就怕別人見的我的尊容,反當了我是鬼,豈

不糟糕?”

夢王姬笑道:“這函穀自從秦人全軍覆沒後,三年後秦人才能收埋屍骨。整整三

年之間,此地白骨森森,陰風陣陣,人們常說有鬼。昨日在帳中我可不敢說,怕驚了

將士,隻說這是不詳之地。”

小紅聽說此地有鬼,暗暗心驚,不禁四下觀望,鮑興哈哈大笑道:“小紅也無須

怕,有龍伯在此,就算是鬼也不敢出來。西施夫人還將龍伯的大戟留在吳宮之中鎮鬼

哩!再說有我小興兒在,隻有鬼怕我的……”

正說著鬼,穀中忽然一陣涼風吹來,發出嗚嗚之聲,十分清冷,鮑興剛剛還笑,

此刻嚇得變了臉色,道:“這陰風好生惻人。”

伍封見他頭先還說得嘴響,此刻反而怕起來,不禁大笑。

夢王姬笑道:“這函穀還不算什麽,王畿西南有一山名曰陽城。山中有一處幽不

可測,似非人所能居,穀極深,林極密,叫作鬼穀。”

伍封奇道:“這世上真的有鬼?”

夢王姬道:“地名叫鬼穀,有沒有鬼我可不知道。”

伍封笑道:“在下最擅長裝神扮鬼騙人,就算有鬼,見了在下也會錯認同類。”忽

想起上次在銅坊中買來的薄銅麵具,若是戴著它晚間劫寨,敵軍會否嚇得魂不附體、

屎尿失禁?當日在吳國時若在坊中買些麵具,晚間闖到伯乙府上,這家夥隻怕會嚇死

了吧?想到得意處,不禁微笑起來。

夢王姬見他微笑沉思,不知道他想些什麽,正想詢問,忽聽有刺耳的怪聲從身後

傳來,這一次連也她也微覺吃驚。

伍封凝神聽了聽,笑道:“是老商追來。”

過了一會兒,果然聽後麵腳步聲響,商壺大呼小叫跑了來,原來他拖著叉一路跑

著,其快如飛,叉尾與山石上相擦,發出刺耳的怪聲。

商壺道:“姑丈,姑姑和老商在營中擒了幾個刺客。”

伍封驚道:“什麽刺客?”

商壺呱呱嘰嘰地說了一陣,原來他送了秦使出營後回來,劈麵撞到贏利,贏利非

要扯著商壺說些獵藝不可。正好有刺客行刺贏利,商壺與贏利猝不及防,十分凶險,

幸好楚月兒久等他未回來,問過士卒後,到贏利的帳中找商壺,恰好遇到,她的空手

格擊厲害無比,有她出手,那些刺客盡被生擒下來。

伍封問道:“你們有沒有傷著?”

商壺笑道:“有誰傷得了姑姑呢?老商和世子利也沒受傷。”

夢王姬奇道:“大營之中,怎混進了秦人的刺客?”她想,刺客既然是行刺贏利,

必定是秦人遣來。

商壺道:“不是秦人,刺客是單公從人。眼下太子介已經將單公請去說話。”

伍封和夢王姬大吃一驚,此刻還哪有心思看景,眾人連忙回營,營中一切尋常,

姬介將他們迎進帳中,隻見二十多個刺客都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楚月兒正笑嘻嘻地

與贏利說話,單驕也坐在一旁,臉色甚是難看。

單驕見伍封一眾進來,忙道:“龍伯,王姬,這些刺客可不幹在下的事。”

伍封沉聲道:“刺客隨單公而來,怎會不幹單公事?”

單驕道:“這都是王子厚的人。前來犒軍本是王子厚向天子提議,天子便派了王

子厚來,不料王子厚才出西門,駟馬受驚,王子厚從車上摔了下來,雖無大礙,但腳

受了點傷,行走不得,在下才會自告奮勇而來,雖然也帶了些家人,仍用了王子厚的

這些從人,卻想不到他們竟是刺客,與我們混在一起。”

伍封點了點頭,問姬介道:“太子可曾拷問過刺客?”

姬介笑道:“龍伯是一軍之帥,這些事原該留給龍伯去做,小侄可不能亂問。這

些刺客都是早被割了舌頭,又被刺聾了雙耳的廢人,也無從問起。”

單驕歎道:“怪不得一路上這些人都不說話,原來是啞的。”

楚月兒笑著指住一人,道:“先前月兒擒住這人,拿住他的肩骨時,這人哼了一

聲,似乎不啞。”

姬介奇道:“原來有人能說話,小侄看了七八個人都是又聾又啞的家夥,以為都

是啞子呢!”

伍封看那人時,見他低垂著頭,道:“便問這人算了,其他的人都帶走,好生看

押。”

商壺將那人揪出來,重重扔在中央大案之前,那人被摔得呲牙咧嘴,頭上的布冠

也滾落,露出頭上光禿禿一塊青皮來。

伍封哈哈大笑,道:“劉始,原來又是你!你以為臉上擦灰我們便認不出了?”

他向夢王姬解釋道:“這劉始是王子厚的家臣,上次偷偷潛入南郭先生舊宅的就是他,

他的頭發便是被小刀一鉞斬落。”

商壺伸出大手在那人臉上擦揉,掉下了許多泥灰,露出其真麵目來,果然是劉始。

劉始叩頭道:“龍伯饒命!”

伍封冷冷地看著他良久,讓劉始心中直發毛,忽問道:“梁嬰父派你來行刺麽?”

劉始道:“是王子厚派小人來,與梁師父無幹。”

伍封喝道:“胡說!此事對王子厚一點好處也沒有,王子厚有何理由刺殺世子利?”

劉始戰戰兢兢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是王子厚的家臣,自然是……”,

伍封冷笑道:“你雖然是王子厚的家臣,卻也是梁嬰父的弟子!你臨行前梁嬰父是否

對你說,萬一事敗,便攀誣在王子厚身上,因為我們會看在天子麵上不了了之,遂留

你一命?”

劉始張大了嘴看著伍封,滿臉驚訝之色,顯是被伍封說中了。

伍封又道:“那梁嬰父是否還說,你若說是他指使的,我們便會毫無顧忌,將你

殺了?”

劉始道:“這……,龍伯怎聽到的?”

伍封歎道:“你這人真正是個蠢材!你若說是梁嬰父派來,我們要治他的罪,自

會留你一命,當個證據;若說是王子厚,我們要維護他,難道不會殺了你滅口?”

劉始嚇得一哆嗦,滿臉流汗,道:“小人真是梁嬰父派來!梁師父說了,龍伯大

敗秦人,智夫人和公子栩便凶險了,唯有刺殺了世子利,龍伯這場仗就算白打了。”

眾人心裏十分佩服,須知這劉始行刺失敗,自知罪大,要他老實招認甚不容易,

想不到伍封三言兩語,便將他的真話逼了出來。

劉始道:“前幾天智伯派了絺疵到梁師父處,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梁師父便派

小人帶人來行刺。因為等閑難入大軍之營,梁師父故意與王子厚說起犒軍之事,王子

厚果然向天子提及,正合天子之意,天子就派了王子厚前往。小人是王子厚的家臣,

悄悄在王子厚駟馬的韁繩上插了幾根尖針,馭車時每一年勒韁,針便紮深一點,出了

西門不久,尖針終刺在馬身上,駟馬負痛亂跑,便將王子厚摔下來。正好單公送出西

門,遂自告奮勇而來,因我們已在途中,單公便不會換人了。行刺不論成敗,罪責都

由單公擔當了去。就算單公脫了罪名,仍會由王子厚承擔了,怎也不會算到梁師父身

上。”

單驕氣哼哼道:“這梁嬰父當真是可惡之極!”

伍封點頭道:“這計謀甚高明,定是絺疵想出來的,這人果然甚有智計。那些刺

客也是智瑤派來的麽?”

劉始搖頭道:“刺客是梁師父自己訓練的,他從各地收羅死囚,割舌刺耳,每日

酒肉美女服侍,又教以行刺之技,總共有一百人,費了四五年才練成。梁師父說他們

的刺殺之技不在董門刺客之下。”

楚月兒道:“怪不得這些人十分悍勇,奮不顧身,原來本是死囚。”

伍封問道:“除了這些刺客,梁嬰父還有多少能為他賣命的弟子?”

劉始道:“如果不算世族子侄,大約還有七八十人。”

伍封又問:“梁嬰父與劉公私底下有何交往麽?”

劉始道:“這倒沒有,龍伯未來成周之時,梁嬰父最忌憚的便是劉公了。”

伍封皺眉道:“想不到梁嬰父手下有一百多個好手,怪不得他在成周勢力不小,

能與卿大夫並肩。上次他與桓魋合謀加害世子利,我一直隱忍不發,便是想弄清楚粱

嬰父與王子厚、劉單二卿的關係,免得他們盤根錯節,極容易弄得一團糟。既然梁嬰

父與王子厚、單公、劉公無涉,這便好辦得多了。”

夢王姬本來擔心王子厚牽涉在內,此刻見行刺與王子厚無關,放下心來,問道:

“你們怎麽想著大白天在營內行刺?這不是甚難成功麽?”

劉始道:“本來梁嬰父讓我們晚間動手,其實小人也覺得晚間動手易成功些,不

過小人知道龍伯府上個個都是高手,總是在想,晚間就算殺了世子利,有龍伯在這裏,

我們也無法逃出大營。”

贏利忍不住道:“既然你明知道如此,為何還敢動手?”

劉始道:“小人是臨時起意,因見龍伯帶了府中人出營,心忖這是天賜良機,便

冒險一擊。其實不管能否得手,至少逃出去的機會大些,這也是小人的一番私心。”

伍封點頭道:“今日是我大意了,隻顧防著秦人,沒想到有人敢在大營行刺。其

實梁嬰父此舉看來很險,實則趁我們大勝鬆懈之際下手,更容易成功。”

夢王姬歎道:“這事可怪不得龍伯,夢夢雖想過可能有人會行刺世子利,可沒料

到真有人敢這麽做,尤其是來自成周的自己人。”

贏利道:“今日幸好有老商暫擋了一陣,等到月公主趕來,若非月公主神勇,梁

嬰父這詭計恐怕便得逞了。”

伍封見再問不出什麽來,讓士卒將劉始帶下去。

夢王姬秀眉微蹙,道:“成周有梁嬰父這個禍患,甚為可慮,若是秦人頑抗不降,

時日拖得久了,不免夜長夢多。”

伍封想了想,道:“秦使必會再來,我有一個辦法,等秦使來後,嚇一嚇他。”向

鮑興道:“小興兒,等秦使出營時,故意放出一匹馬來,假意是走脫。你找一個看來

蠢笨的家夥,讓他背著十日幹糧,扮作追那馬兒,不小心將幹糧露出一點,讓秦使看

見。”

鮑興嗬嗬笑道:“本來這小卒讓老商去做最為合適,不過那秦使認識他,隻好另

派他人。”

夢王姬點頭道:“龍伯是想讓秦使誤以為我們想全力進軍?”

伍封點頭道:“不這麽嚇一嚇他,隻怕秦人還有些拖拖拉拉。是了,梁嬰父之事,

各位千萬不要泄露,免得走露了風聲,讓他逃了。等秦事一了,在下便治這家夥的罪。”

經過這件事後,帳中人人都痛恨梁嬰父起來,一齊點頭,唯恐被那梁嬰父逃了。

1王於興師,修我矛戟:出自《詩經·國風·秦風·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