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嬰父雖然在盛怒之下,但他一劍在手,立時如換了個人似的,倏地一劍向伍封

刺了過來。

眾人隻見一道青黃的劍光閃過,發出“嗤”的一聲,心道:“梁嬰父不愧是劍道

高手,就這麽一劍刺出,也是不同凡響。”

隻聽“叮叮叮”數聲劍響,梁嬰父如連進了九步,伍封卻屹立未動。原來他每一

劍刺出,都被伍封隨手揮劍格擋住,雙劍相交,梁嬰父被伍封劍上的勁力所逼,刺一

劍便退一步,然後又跨上一步刺出第二劍。一連刺出了九劍,他退了九步,也進了九

步。

伍封心道:“這人的劍術有些名堂!”九劍下來,已知道梁嬰父劍法的虛實,心忖

梁嬰父的劍術雖然不及玄菟靈,卻也差不了太多,不過他盛怒出手,勁力不純,力道

不能連綿相成,到第九劍時,便覷到了梁嬰父劍上的勁力斷續之處。

眾人見梁嬰父進進退退,劍上攻勢如虹,伍封卻毫不在意般隨手格擋,單看二人

的一動一靜,一攻一守,便知二人劍術高下,心道:“梁嬰父要敗了。”

梁嬰父見九劍下來,伍封卻仍然如山之峙,自己如雨的劍勢也不能將他迫退半步,

心中暗驚,第十劍從左而右撩起,劍尖顫動,向伍封腹下挑去。

伍封大喝一聲,重劍由左而右橫掃,一道劍光將梁嬰父蒼白的臉色映得清亮,隻

聽“轟”的一聲,梁嬰父頭上冠弁粉碎,頭發四散,暴退開去。

眾人看時,隻見梁嬰父手上的銅劍隻餘下半截,額上一道三寸長短的劍痕顯出,

鮮血涔涔流下,這傷口雖然不深,日後傷愈,這一道劍傷必定永遠留在額上了。

伍封心中對這梁嬰父十分鄙夷,因他斬斷了列九一條腿,是以特地在他額上留下

一道劍痕來,給列九報仇。須知這梁嬰父是個愛麵子的人,又自負劍術,額上總掛著

這一道劍傷,恐怕一輩子都會為此而難過。

眾人見伍封先前隻守不攻,大有相讓之意,此刻隻攻出一劍,梁嬰父劍斷人傷,

可見其劍技臻於化境,收發隨心,他一劍將梁嬰父殺死容易,這麽淺進則止卻甚難,

殿上不少人禁不住喝了聲采,其中又以張孟談的一聲喝得最響,張孟談的師父董安於

因梁嬰父而死,自然對梁嬰父恨之入骨。

梁嬰父怔在殿上,不知所措。他向來自重其劍術,以為天下之大,劍道不過於此,

智瑤的劍術雖然能勝過他,那也是因年輕力大的緣故,誰知道伍封這麽隨手一劍,便

如有鬼神相附一般,簡單而難禦。這一劍不僅傷了他的額,更將他數十年練劍所積下

的信心摧毀。

豫讓上前將梁嬰父攙回座上,為他裹傷。

伍封目光如電,向智瑤瞧過去,道:“智伯,請下場!”他是劍道高手,知道高手

比劍,氣勢和信心最為重要,此刻連敗梁嬰父和智開智國三人,正是得勝之師,在氣

勢上已經讓智瑤心生怯意,此時一戰,勝算便大得多。

其實他與梁嬰父這一交手,心中對智瑤的劍術已經有所推測。若是以“無心之訣”

施展快劍,就算智瑤的劍術比梁嬰父厲害一倍,恐怕也敵不過自己三四十招。不過他

並不想過早地露出“無心之訣”,是以與這三人的比試之中,便沒有使出快劍來。此

刻心想,就算不用快劍,智瑤也未必是自己的對手,故而乘勝搦戰。

智瑤在一旁看了這許久,始終未看出伍封劍術的虛實,他雖然傲慢自大,心下卻

十分謹慎,他不敢貿然出手,便說道:“龍伯連戰兩場,敗了三人,想來耗力不少,

智某若上場時,對龍伯便大有不公。龍伯不如暫歇,日後再戰。”

他嘴上說得好聽,但人人都聽出他心中的怯意。智瑤肯這麽說話,已經是破天荒

第一次了。

眾人也不知道伍封劍術的深淺,心知智瑤劍術的厲害,都以為伍封會見好就收,

至少今日這一戰之後,晉人都會知道伍封的劍術不在智瑤之下,再也不會說齊人不如

晉人之類的話了。以智瑤的勢力,伍封實在犯不上硬迫他下場來。

誰知道伍封卻毫無收劍之意,道:“智伯以劍術稱雄晉國,可說是當世高手。在

下習劍多年,象智伯這樣的高手還是第一次碰到,若不比試一場,日後必以之為憾,

還請智伯不吝賜教。”

此語一出,眾皆嘩然,心想這少年人不懂得見好就收,非要與智瑤比試,豈非自

樹強敵?其實伍封心中卻想得明白,他既然劍傷了梁嬰父,又敗了智瑤的兩個兄弟,

便如在智瑤臉上重重的打了個嘴巴子,橫豎已經得罪了智瑤,不如順勢而發,索性懲

戒一下智瑤,讓他知難而退。

伍封見智瑤沉吟不語,又道:“智伯以為在下已經鬥了兩場,不肯占絲毫便宜,

在下便有個法子,不讓智伯失了身份。小興兒!”

鮑興答應一聲,走了出來。

伍封對智瑤道:“在下府中這小興兒有些蠻力,使得幾招斧子,不過絕非智伯對

手。在下的意思,是想請智伯指點一下小興兒,隻須避過小興兒九斧,在下再與智伯

一戰,別人便不會說智伯占了便宜,勝之不武了。”

眾人愕然向鮑興瞧去,見這人憨憨笨笨的樣子十分滑稽有趣,心忖:“莫非這人

也是個高手?若能與智伯一戰,即使隻有九招也非同小可,晉人中有幾人能敵智伯九

劍?不過這人是龍伯的禦者,智伯怎會降低身份與他交手?”

智瑤被伍封語言相迫,知道今日若不下場,必會大損臉麵。他並不以為自己的劍

術真的不如伍封,不過此刻心中微有怯意,在氣勢和信心上便比不上伍封了,此刻忽

地有了主意:“這粗蠢家夥怎敵得我九劍?我若傷了這小興兒,這小子必定憤怒,到

時心思不純,我便有機可趁。”當下笑道:“龍伯這主意不錯,智某便先與這小興兒玩

玩,再與龍伯切磋。”

殿上眾人轟然,又驚又喜,驚的是智瑤見了伍封的劍術仍然願意一戰,不失晉國

第一劍手的風度,喜的是智瑤的劍術在晉國傳得如若神技,但見者甚少,今日與伍封

一戰,一個是齊國第一劍手,一個在晉國號稱第一,既是一流高手之戰,又是齊晉二

國的最高劍技的比試,必定是驚人的緊張刺激。

晉定公心中也是又驚又喜。他受智瑤的氣已經很久了,早盼有人能教訓一下智瑤,

讓他收斂一些,可伍封是齊君的唯一愛婿,與智瑤一戰後,無論誰勝誰敗,日後必生

禍患,齊晉之間交戰多年,本就敵意甚深,此後恐怕更難化解了。

趙無恤、韓虎和魏駒都希望伍封能大敗智瑤,挫一挫智瑤的傲氣。智瑤威壓三家

已久,三人心中自然是憤憤不平,不過智瑤若真的敗在伍封之手,豈非是說晉人不如

齊人?這又不免損及晉人的臉麵,心中也是喜憂參半。

趙無恤見過伍封的劍術,也知道智瑤的厲害之處,他不知道伍封的劍術比當日在

五鹿之時增進了數倍,心忖伍封的劍術雖然厲害,隻怕比不上智瑤,不過他也不好阻

止,心中念頭急轉,卻無計可施。

這時智瑤走入場中,將腰間的青銅劍拔了出來,他這柄劍寬闊厚重,比尋常的青

銅劍要長出半尺。鮑興也從背後取出了大鐵斧,笑吟吟對著智瑤,毫無懼意。

伍封回到座上,趙無恤忍不住問道:“當日在五鹿時在下見過這位鮑兄,其時他

並未用斧,何時改用了斧子?”

伍封還未回答,鮑興便笑道:“八少爺的記性甚好,小人以前並不用斧,今年在

吳國之時,龍伯創了套斧法出來,教給小興兒,小興兒從此便改用斧子。”

智瑤心中一驚:“這人年紀輕輕,以劍聞名,居然還能自創斧法?”他畢竟是一

流高手,握劍在手,殺氣頓生。他身高近九尺,比鮑興高出了一個頭,殿上雖然無風,

過腹的美髯卻不住揚動,整個人便如參天巨木一般,矗立在鮑興麵前。

眾人見智瑤氣勢不凡,鮑興居然毫無懼色,心中訝然。其實在鮑興的心中,也沒

有高手低手的分別。他平生最服的便是伍封,伍封讓他與智瑤交手,自然知道智瑤傷

不了他,是以不怕智瑤。就算前麵站著的是“劍中聖人”支離益,伍封若讓他與支離

益交手,他也會毫不畏懼地上前。

智瑤自忖身份,當然不好與鮑興爭先,道:“你出斧吧!”

鮑興點了點頭,大喝一聲,雙手持斧,淩空劈落,滿殿中青光暴漲,斧影如山,

一股勁風向智瑤卷了過去。

眾人見這一斧威猛無儔,齊吃一驚。

智瑤心中凜然,以他的劍術造詣,自然能在鮑興斧中看出破綻,但鮑興的斧子太

過淩厲,他若尋隙反擊,不免被鮑興所傷,以他的身份,怎肯與鮑興拚個兩敗俱傷?

隻好用劍格擋,“當”的一聲,劍斧相交,二人均覺得臂上劇震。

其實智瑤力大過人,膂力與鮑興相若,不過鮑興是雙手執斧,斧子又比智瑤的劍

重,是以占了便宜,一斧劈下,第二斧又隨著而出。

鮑興的斧勢一發,便難以收始,隻見他蹣蹣跚跚地揮著大斧,聲威驚人。智瑤此

刻被他斧勢所逼,便想還擊也是無從下手。

其實以智瑤劍術之高,若搶先出劍,必定一劍便傷了鮑興,但伍封料他自重身份,

不會與鮑興爭先,結果正如他所預料。鮑興的斧子全靠力大勢猛,斧勢初展之時,力

未混成,碰到智瑤這一類高手,便易避實就虛,不過伍封又料定他不會與鮑興拚個兩

敗俱傷,隻要鮑興第一斧使開,斧勢便渾成難破,智瑤再想傷他,非要到鮑興九斧使

完再使第二遍的那一瞬間了。

不過智瑤也十分高明,雖然鮑興的斧子如風如雷,卻也不能憾動他分毫,連半步

也未曾退過,倒是鮑興倏上倏下是反複進退。

鮑興幾斧使出,也知道智瑤的厲害,堪堪九斧使完,立時退出了一丈多外,笑道:

“龍伯與智伯有九斧之約,小人已經使完了九斧,這便回去,免得別人說我們齊國人

不守信用。”也不理會智瑤的臉色如何,扛著大斧施施然回座。

眾人想不到鮑興真的在智瑤麵前使出了九斧,大出意料之外,暗忖:“一個禦者

也如此厲害,龍伯府上的高手還不知道有多少!”

智瑤心中大惱,他連伍封的一個禦者也勝不了,隻覺麵上無光,臉色鐵青地站在

場中。

伍封站起身來,拍了拍鮑興的肩頭以示嘉許,笑道:“智伯是否要歇一歇?”

智瑤哼了一聲,道:“這小興兒果然了得,怪不得龍伯敢讓他上來,智某與龍伯

都費了些氣力,這便動手吧!”他被鮑興斧勢所逼,未能施展出劍術所長,憋了一肚

子氣,無從發泄,以至於性發求戰。

伍封大踏步上前,拔出了劍,道:“既然如此,智伯請指教!”

智瑤“嗤”地一聲,一劍刺出,雖然他是筆直地刺出了一劍,但劍尖卻微微遊動,

恍如一條蛇猛地張嘴吐信一般,碧印印地藍光讓人看起心寒。

他被鮑興斧勢所逼,這一劍已經憋了很久,此刻一劍刺出來,顯得格外地淩厲,

威力驚人,鮑興在一旁見到,心中暗驚:“幸好我及時回來,否則他向我刺出這麽一

劍,我哪有命在?”

伍封劍往下劈,臨到智瑤身前時,劍光大熾,“當”地一聲,將智瑤的劍撞得直

往下沉。他們二人劍一相交,伍封便覺智瑤的膂力奇大,幾乎及得上自己未習吐納之

時。

此時伍封跨上一步,一劍橫掃,長劍如匹練般向智瑤頸下卷過去,智瑤喝了一聲,

長劍豎起,硬生生將劍格開。

二人劍氣縱橫,鬥得甚是緊湊。

大凡在劍術之中,常用的運劍之法一般是點、刺、紮、抹四法,智瑤卻喜歡加以

崩、撩等劍法,使劍術顯得頗有些詭異莫測。伍封的劍術別出一格,隻因他力氣奇大,

寶劍闊長而重,雖然也用刺、撩、抹、崩等法,但用劈、掃、削、砍等劍法為多,一

柄劍在手中既像刀,又像斧,總之是大開大合,以雄渾威猛、一招製敵取勝。

人常說劍走輕靈,那是對一般劍手而言,在伍封的手上,長劍極少有輕靈的時候,

隻見他剽悍雄健,身催劍往,倏然而左,忽焉而右,劍勢便如長江大河一般,一瀉千

裏。

一連五十餘招下來,智瑤敵不過伍封劍上的神力,更被伍封劍上雄渾的氣勢所催

逼,已經退出了兩丈之外,胸口不住的起伏,大聲喘息,臉上也顯出了眾人從未見過

的驚駭之色。

伍封並沒有追上去,正是橫劍在胸前,笑道:“智伯的劍術果然高明,在下佩服

得緊!智伯小心,在下可要劍上加力了。”

眾人見智瑤被他擊得退開,暗暗佩服,此刻聽伍封這麽說,更是大吃一驚,原來

伍封這威猛可怕的劍術,居然未用全力,若他真的奮力而上,智瑤又敵得了他多少招?

智瑤也大驚失色,正想說話,伍封忽地搶身上前,右手握著劍柄,大喝一聲,重

劍上暗紅色的光芒四濺而開,劍未動,劍風已經將智瑤的長髯吹得揚起在一尺於外,

其劍比先其快捷了數倍。

若是先前伍封用了“無心之訣”的快劍,早就將智瑤擊敗,但他不願意讓人知道

自己的劍術底子,免得被董梧、支離益等人早有防備,是以不僅未用“無心之訣”的

快劍術,平時連雙手劍術也不用。此刻見智瑤的劍術委實高明,隻是單手運劍恐怕在

一兩百招後才能獲勝。隻好用上了新悟的“無心之訣”,借臍息之奧妙,運斷水之要

訣,行借合之二法,用足十成之力,使出了這驚人的一劍!

智瑤見一劍比先前更為猛惡,忽然間快捷了數倍,大駭之下,奮力格擋。本來他

想躍出丈外避開此劍,但伍封的劍快若閃電,他才這麽想時,伍封的重劍已經轟然而

落,智瑤逃無可逃,隻好覷著劍光,舉劍硬擋。

隻聽“當”的一聲巨響,智瑤手中的青銅劍被二人的巨力所摧,立時變得粉碎,

“嗤”的一聲,胸前衣襟被劍尖割開,連衣內的軟革甲也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

裏麵精壯的肌膚來,劍氣將胸肌劃出了一道紅痕。智瑤飄在胸前的過腹美髯也被劍斬

斷了數寸,在劍風中四散飄落。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伍封想不到用上這“無心之訣”後,居然隻用一劍便獲成功,

緩緩將劍插入鞘中,笑道:“智伯劍質不好,其實並不算敗,此戰權當和局如何?”

晉定公早就看得心驚膽戰,忙道:“正是,以寡人之見,龍伯與智伯不相上下,

戰成了平手。”

殿上的人也紛紛符合,其實眾人心中都明白,智瑤此戰一敗塗地,伍封甚至仍然

未用全力,若非手上留了力,便不能隨心收劍,劍勢全力展發之際,怎會隻割破了衣

襟革甲而不傷肌膚?伍封連智瑤的銅劍也能擊碎,怎會傷不了人?這當然是手下留情

了。

伍封走回座上,暗暗歎了口氣,心想:“想不到‘無心之訣’如此厲害,智瑤號

稱中原第一劍,也隻是如此。莫非天下高手便隻有支離益、董梧了麽?”

趙氏眾人驚駭之餘,臉上也覺得大有光彩。

趙無恤嗬嗬笑道:“龍伯能與智伯戰成平手,劍術天下無敵,令在下佩服得五體

投地。”他口中說伍封與智瑤戰成平手,又說伍封天下無敵,其實是暗譏智瑤,故意

羞辱他。

智瑤臉色鐵青,片刻之後便鎮靜下來,棄下了手中殘留的劍柄,哈哈大笑道:“龍

伯的劍術,智某遠遠不及。龍伯說是和局,那是給智某的麵子,智某怎能真的厚顏以

為打成平手?看來晉人的劍術比齊人還有不足,日後晉齊兩國還得多派使節,共研劍

技才是。”

伍封見他自認其敗,不愧是高手風範,笑道:“智伯謙虛了,在下佩服得很。”

智瑤走回座上,智國解下外衣要為他披上遮掩胸肌,智瑤卻推開了智開的手,笑

道:“勝敗是常有之事,何須遮遮掩掩?智某敗在龍伯劍下,也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

怪不得董梧不惜解散董門也要與龍伯一戰,看來還真如外人所說,龍伯是董門的最大

克星呢!”

伍封聽他提起董梧,心中暗暗警惕。董梧解散董門之事,若非接輿告訴他,自己

便不知道。此事連趙無恤也不知道,智瑤又怎麽能知道?莫非董梧與他有些勾勾搭

搭?自己新近練成無心之訣,對董梧的忌憚便少了些,若是董梧找上門來,無非是奮

力一戰,未必是必敗之局,但這人若與智瑤攪在一起,借智瑤在晉國的勢力,再憑其

絕妙的劍術或明或暗找上來,便難以應付得多了。

趙無恤聞言向伍封細問,伍封苦笑道:“董梧聲稱在下與董門勢不兩立,要來找

在下報仇,隻怕過不了多久他便來了。”

趙無恤愕然道:“董梧行事向來是以益於代國為要,他怎會來殺你?這豈非同時

得罪了齊國和我們趙氏?噢,張孟談曾說有個叫計然的一路上鬼鬼索索地跟著你們,

想要加害燕兒,反被龍伯殺了,這計然真是董梧的兒子麽?”

伍封道:“不錯。董梧他解散董門而來,這便是在表示他來殺我是在下與他之間

的私事,隻是為子報仇,與國事毫不相幹。”

趙無恤怔了怔,冷笑道:“董梧好大的膽子,就算是私事,在下也要將這件事算

在代國頭上。龍伯若有何閃失,在下便找代國算帳。”

他說得大聲,殿上的人大多聽到,暗暗吃驚。

伍封笑著擺手道:“這倒不必,董門之人死傷於在下手上的不少,董梧的兒子也

死於在下手上,在下與他的一戰勢難避免,趙氏若找代人算帳,趙大小姐又何以自處?

何況董梧就算來了,在下也未必會敗,難道無恤兄便沒有想過在下若殺了董梧,代人

又會如何麽?”

盡管伍封適才大勝了智瑤,但他說能勝過董梧,眾人都不大相信,暗暗搖頭。

趙無恤笑道:“龍伯若殺了董梧那自然是好,相信代國也不敢如何。況且董梧要

來找龍伯報仇,代人定不願意,否則董梧也不會將經營多年的董門解散了。不過董梧

頗難對付,龍伯不可大意。”從他語氣中聽來,也不相信伍封能勝過董梧。

伍封嗬嗬笑著,也不再說。

酒宴在三更後方散,伍封回府之後,怕驚了楚月兒她們的好夢,躡步入了後院,

從田燕兒房過時,見房中光亮,偷眼看時,見楚月兒與田燕兒並未到後室中去,仍在

前室說話。最奇怪的是房中並未舉火,楚月兒和田燕兒頸上都掛著一顆珠子,映在一

起閃閃發光,如同白晝。

伍封大奇,心忖:“原來田恒的那顆夜明珠給了燕兒,這珠子單獨一顆並不算極

亮,但兩顆在一起,竟會亮如白晝,怪不得中山王說這珠子本是一對!”

便聽田燕兒問道:“那種名喚‘碎夢’的毒藥真能讓人眼前大生幻像?”

楚月兒道:“其實‘碎夢’隻是讓人有些迷迷糊糊,易受人擺布,對身體無損,

也不算是毒藥,隻是一種迷藥。不過月兒是從竹簡上看來,未曾配製過,也不知其效

用如何。”

田燕兒道:“月兒,我有一個主意,左右是無事,明天我們讓人買些藥來,配些

解毒之藥備著,你說好不好?”

楚月兒道:“這當然是好,我可配了好些解藥,不過到晉國之後,怕你不喜歡藥

味,便沒有再配製解藥。那日見了樂靈的毒蛇,總尋思配幾味解蛇毒的藥出來,以備

不測。”

伍封見她二人這麽晚了還不睡,兀自說著藥物,暗暗好笑,正尋思是否入室中去

嚇唬她們,不料楚月兒耳力甚好,早聽見他過來,回頭笑道:“夫君回來了。”

伍封歎了口氣,走入室中,笑道:“我本想嚇一嚇你們,讓你們驚叫去睡,不過

月兒的耳力著實了得,須瞞不過。”

楚月兒笑嘻嘻地道:“壞了夫君的妙計,這都怪月兒的不是,下次我權當未聽見,

由得你跳出來嚇人。”

田燕兒笑道:“那豈不是隻嚇了我一人?月兒預先知道,可嚇不住。”

伍封撫著楚月兒的小臉,笑道:“月兒膽大得很,就算不知道,隻怕也嚇不住,

不過這麽晚上嚇人不大好,我也不舍得嚇唬你們。”又道:“你們這對珠子相映成輝,

委實有趣。”

田燕兒道:“這是離開臨淄前,父親給我的夜明珠,想不到與月兒這顆一模一樣。”

伍封隨口道:“它們本來就是一對兒。”忽想:“眼下除了我和月兒,恐怕沒有人

能敵得過董梧數劍,須想個法子快速增進雨兒她們的刀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