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試探

——

夜空黑沉沉的,稀稀拉拉的星辰散亂地晃動,發出了一絲絲細微的光芒。

台階前月色涼淡如水,空氣中彌漫著落梅的寒香!

羽子淩安靜地坐在冰涼的台階上,耳畔的涼風颯颯地吹動黑色的風衣衣袂,他孤獨地坐在冷風中,瘦瘦的背影顯得分外單薄。

黑洞洞的眼睛出神地望著空茫清寂的天空,他的薄唇微微啟開,溢出一絲歎息,似乎念出了一個刻骨銘心的名字。

櫻子微抿著瑩潤的朱唇。

她抱著一個吉他,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凝視著他蒼涼的背影,她是那麽的想靠過去,心底卻又有些畏懼。

阿強告訴她,羽子淩其實是一個天皇歌星,歌唱得很好,所以她想著要送他一件禮物,一件可以讓他開心起來的禮物。

東西買到手了,她卻遲遲不敢送出去。

夜風吹得她心底涼涼的,低下了眼睛,她舔了舔嘴唇,想要驅趕一些逼人的寒氣。

似乎是覺察到了身後有異樣。

羽子淩的目光靜靜地波動了幾下,搭在膝蓋上的雙手手指鬆開,淡淡地扭過頭去。

他看到了身後站立的女孩。

看到他目光平靜地望著自己,櫻子慌亂地笑了笑,然後才放心大膽地走了過去。

她單手一撐地,在他的身側坐了下來,然後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

羽子淩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手中的樂器,眼底深處有欣喜的光芒一閃即逝,臉色卻是冷淡而漠然的,仿佛是在看著它,又沒有在看它。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有這麽個家夥對不對?”櫻子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伸出手指,在吉他的琴弦上撥拉了兩下,“告訴你哦!我吉他彈得可好了。”她一本正經地說,凝視著他發怔發暗的臉色。

羽子淩似笑非笑地咧開嘴,似乎對她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這正是櫻子所期待的。

她抿了抿唇角,然後表情嚴肅了下來,凝神專注地彈起了吉他。

“叮叮叮——!”她彈得卻是亂七八糟。

不懂裝懂。

“嗬嗬——!”抬起手指點了點眉心的紅痣,羽子淩寒淺地笑出聲,目光隱晦而明亮。

看到他鄙視自己。

“你笑什麽?”櫻子故意裝作有些不服氣,橫著眼瞪他。

羽子淩沒有說什麽,他目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伸出手奪過了她懷裏的吉他。

微蹙著眉宇,他垂下眼睛,簡單的調了一下樂器的音調,然後淡淡地笑了。

“是一把好吉他,不過主人的演奏實在是太差勁了!”嘴角斜揚,他低低地說。

然而當羽子淩的視線從吉他上移開,卻發現身側的人雙手拖著雪腮,正出神地凝視著他。

皺緊了眉心,他的手指隨意一掠,在吉他的琴弦上發出了“錚——!”的輕響。

耳膜一陣嘯響,回過神來的櫻子倉惶地背過身去,麵紅耳赤的,裝作沒看他。

目光裏閃過幽暗的冰芒,羽子淩抿緊嘴唇,提了一口底氣。

他沒有過多的關注身側神色慌亂羞愧的女子,而是輕輕彈起了吉他。

叮叮錚錚的吉他聲在寧靜的夜色裏顯得分外響亮。

夜風柔柔地吹著,空氣依舊冰冷。

空靈的歌聲在耳畔低低地響起,櫻子不自覺地回過身去。

微長的頭發在淒美的月光中披上了一層層晶瑩的光芒,羽子淩的腦袋微微偏斜,俊朗的麵容上顯出了從未有過的專注和深情。

…………

聽說相愛的磁場

有一種神秘的影響

交換呼吸的波長

蔓延成心跳的渴望

在孤單的地平線上

你是我第一道曙光

仿佛看透我思量解我心腸

指引我朝你的方向

…………

低垂著眼睛,羽子淩抱著吉他,安靜地唱著歌,冰鬱的唇角閃著從未有過的柔光。

櫻子怔怔地看著他,開始懷疑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羽子淩嗎?

…………

像海浪一樣被天上月亮影響

跑累了想要停靠沙灘上狂想

我常想是否就是這樣被你影響

我以後的夢想不再是遠方

像鳥兒一樣被夕陽西下影響

忍不住棲向那一片溫暖金黃

我喜歡像個孩子一樣被你影響

我的心從此托你好意收藏

…………

冰白的手指有節奏地波動著琴弦,目光安靜透明得就像深夜的精靈,羽子淩對著迷蒙的月色唱著歌,他的聲音陰柔,點綴著隱忍的憂傷和思念,仿佛是一個流落民間的王子。

單手拖著下巴,櫻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眉目裏透出欣喜的光芒。

…………

在孤單的地平線上

你是我第一道曙光

仿佛看透我思量解我心腸

指引我朝你的方向

像海浪一樣被天上月亮影響

跑累了想要停靠沙灘上狂想

我常想是否就是這樣被你影響

我以後的夢想不再是遠方

像鳥兒一樣被夕陽西下影響

忍不住棲向那一片溫暖金黃

我喜歡像個孩子一樣被你影響

我的心從此托你好意收藏

…………

胸口有淡淡的悶痛,羽子淩的神色越來越憂傷,最後連眼底的最後一點光芒都熄滅了,嘴角扯出抹自嘲的苦笑,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也在借此讓自己孤寂的心安寧下來。

聽到了客廳外的歌聲。

客廳裏的眾人紛紛從座位上起身,走到窗前,驚異地望向窗外。

阿強的目光黯了黯,尾隨著眾人,也來到了窗前。

他看到了台階前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聽到了羽子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歌聲。

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就像長了一棵毒瘤,無比地痛恨。

他一直覺得羽子淩在等待著時機,而且他也感覺到了羽子淩的心根本就不屬於這兒。

他用盡了一切辦法,想要離開這裏,包括利用櫻子的感情去為自己做掩護。

阿強的臉色白了白,目光一時間凶狠到了無極。

必須想辦法趕快揭穿他的假象,否則櫻子越陷越深,受到的傷害就會越大。

…………

誰不曾為愛癡狂

虛度時光像從前的我一樣

終日淒淒狂狂

人海中隨波徜徉

可以嗎幸運的我啊

在你溫柔的臉龐

看月光像靠岸的潮水一樣

見識了幸福的模樣

……

窗外是朦朦朧朧的月光,皎潔的霧氣在冷風中炫舞著,華麗而美妙。

動聽溫柔的歌聲緩緩收住,羽子淩漸漸睜開了眼睛,臉色也恢複了以往的冷清和淡漠,仿佛剛才溫情的一刻隻是個幻覺。

櫻子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想到應該為他的表演鼓鼓掌。

“你唱得真好聽……”她的表情歡喜得像一個孩子。

羽子淩沒有說什麽,隻是將懷裏的東西默默地還給了她,然後站起身來,大步走了。

“喂——!”櫻子叫住他,想要告訴他吉他是她送給他的。

羽子淩剛走了兩步,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的視線裏,凜凜的。

定住了腳步,他淡漠地抬起眼睛,看著這個擋道的人,用眼神詢問著他想幹什麽。

“山本先生找你呢?”阿強冷冷地笑著,聲音寒冷如鐵,夾雜著一絲幸災樂禍。

——

山本一郎的書房內,空氣是凝重的,每個角落裏都站著麵色冷硬的黑衣保鏢。

“怎麽——你不敢去嗎?”看到羽子淩猶豫了,阿強高傲地走到了他的麵前,正視著他沒有表情的眼睛,“你要留在我們這裏,就必須適應這裏的生活,這隻不過是一次簡單的交易,你害怕了?”

阿強挑釁的話語未曾驚起他的怒氣和一絲波動。

羽子淩的臉色冷清如夜,冰酷的嘴角抿得緊緊的,修長的手指微微拳入掌心,他努力克製著心頭的波動,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很淡。

他深知這是犯法的事情,可是眼下他卻不得不做。

“端木青田是個狡猾的老狐狸,他這次要的是整整一箱子的貨,我本來打算親自去交易現場,可是現在——我想要給你一次立功表現的機會,你明白嗎?”靜默了一會兒,山本一郎微微一笑,點燃了一支雪茄,他從桌前站起身來,走到了沉默不語的男子跟前。

手指狠狠地掐入掌心,臉色蒼白如雪,羽子淩僵硬地站著,努力平穩著自己的心緒。

“怕了?是不敢去還是不想去?”阿強惡狠狠地諷刺他,神色很得意,仿佛已經徹底擊敗了對手,以一個勝利者的姿勢。

羽子淩的身影透過清冷的燈光,挺拔地、空洞地斜映在光潔的地板上。

下一刻,他陰冷地咧開了嘴,輕笑出聲,“給我四個兄弟,隨我——!”他故意拉長了低鬱的音調,然後側過臉來,蔑視地笑看了一眼身側傲慢無禮的人,“出發——!”唇角冰冷,他一字一頓,冷冷地說。

看著他凜然無懼的冷眸,阿強無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轉白的臉色有些驚愕。

“山本先生放心,我絕對不辱使命!”

羽子淩平靜地上前兩步,提起了地上的黑色小皮箱,神色坦然,仿佛已經十拿九穩。

抬起手沉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山本一郎微微笑了笑,目光裏透出一絲讚賞,“交易如果不成功,至少把貨給我完完整整地帶回來?”他低低地命令,笑容有些含蓄。

羽子淩淡淡一笑,垂了垂眼睛,點頭,轉身而去。

身後有四個黑衣兄弟緊跟而上。

——

兩輛黑色轎車緩緩啟動,雪白璨亮的車頭燈在黑暗中啟開了四道白芒。

兩輛車子相繼拐彎,揚長而去。

櫻子急匆匆地從臥室裏追了出來,隻看到車子融入到了夜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子淩——!”她急急地喊了一聲,麵色驚恐而難以置信。

山本一郎快步走了出來,伸出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爸爸,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櫻子滄亂地抓住了父親的手臂,哭喊:“怎麽可以派他去,太危險了。”

目光深遠而犀利,任由女兒搖撼自己,山本一郎的臉色卻是沉穩無光的。

“你放心,爸爸交給他的隻不過是一箱子奶粉,他不會有事的。”

“奶粉——?”櫻子尖叫出聲,“你讓他提著一箱奶粉去跟端木青田交易,爸爸,就算你想除掉他,又何苦借用別人的手,你太殘忍了。”

“爸爸有一種感覺,他會交易成功的。”按住了女兒慌亂顫抖的手,山本一郎輕輕歎息一口,目光是慈愛而滿含力量的,“你要相信爸爸——!”

“我不相信,我隻知道媽媽因為你所謂的交易已經死了,我隻知道外公因為你所謂的交易要殺了我們,我隻知道子淩也快要死了,我要去救他。”櫻子急促地喘息著,倉惶地後退了幾步,甩開了父親的手,想要跑開。

山本一郎勸不住自己的女兒,迫於無奈,隻得叫兩個手下追上去,將她帶回房間鎖起來。

“爸爸,你救救子淩吧!求你了!”櫻子在被拉走的瞬間,撕心裂肺地哭喊。

目光沉入了夜色中,山本一郎淡淡地鎖住眉,心底是無奈的歎息。

這個傻孩子怎麽就是不明白,他這個做爸爸的都是為了她好。

如果,羽子淩根本就不愛櫻子,隻是在利用她想要逃離這兒,那麽他必須立馬除掉他。

——

天空是漆黑的,淒冷的月光被一層層濃濃的陰雲遮掩,整個世界忽然寂靜無聲。

車子在黯淡的天光下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停了下來。

開到了一個僻靜的碼頭。

羽子淩下了車,麵無表情地環視四周。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正前方通往宅樓的一條白色大道上。

大道兩側的路燈下,整齊地排列著數十個黑衣年青人。

聲勢很浩大,不難猜出他們都是端木青田的屬下。

目光一閃一聚,羽子淩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上的皮箱。

隨後下車的四位兄弟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等待著他發號施令。

目光平靜的望著前方的道路,腳下的步子很慢,卻又堅定不移。

寒冷的夜風中。

全身的感知都張開了,羽子淩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空蕩蕩的腳步聲。

淒迷的夜色中。

他沉下心,徑直從黑衣林立的大道上穿插而過,走向前方的交易地點。

走到了大道的盡頭,有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迎著他前往富麗堂皇的交易大廳。

大廳內是陰冷死寂的,雪白的燈光顯得過於蒼白刺眼。

羽子淩又向前走了兩步,這才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抽雪茄的端木青田。

“端木先生,山本一郎竟然派了一個屬下來跟我們交易!”一個聲音細細的男子欠身在老板身邊低語了一句,神色有些詭異。

沙發前的中年男子抬起眼睛,隨即淡淡地笑了,眼神有些賞識。

他記得這個年青人。上一次他跟山本一郎交易的時候,客廳外有兩個偷窺的人,他的屬下持槍衝了出去,對準了那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山本一郎的女兒,當時嚇得臉都綠了,而另一個連眼睛都沒眨,看起來很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