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致命的槍聲

“櫻子——!”

看著小姐空茫失神的表情,阿強心中一陣陣難過,他悲憤地咬了咬牙,然後轉過身去,冷森森地瞪著地上瀕死的羽子淩。

地上的男子痛楚地皺眉,他用雙手撐著身子,似乎想要站起身來,卻屢屢失敗。

看著羽子淩唇角落下一縷血絲,奄奄一息的衰弱樣子。

阿強用力握緊了手指,用陰狠的眼神示意了一下,頓時有七八個兄弟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一槍打死他太便宜他了,給我往死裏打!”

聽清楚了強哥的命令,七八個小兄弟神色煞白,他們怔怔地站立,卻沒有一絲動靜。

羽子淩趴在地上,雪白的嘴角沁出了驚心動魄的血花,胸口的起伏微微弱弱,他低迷地喘息著,晶瑩的瞳孔已經渙散成了一片冰離的霧芒。

“不要!不要啊!!”晚冰驚恐地哭喊,拚命地搖頭。她寧願自己頃刻間死去,也不願意再讓羽子淩因為自己而受傷。

“還不動手!”阿強舉起了手槍,指視了一下四周的兄弟,危言警告。

黑衣屬下們肩膀劇烈抖索,被強哥過於凶狠的目光嚇破了膽,也不敢再遲疑,紛紛走上前。

耳畔的喧囂聲悄然隱去,身體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像是一個空洞的陶器,已經被掏得幹幹淨淨,聽得見整顆心急劇下墜的氣流和輕微的碰撞。

羽子淩在地上打滾,鮮血染紅了他裏麵的白襯衫,染紅了他的西裝衣擺。

他沒有力氣反抗,令人窒命的氣息夾雜著煙塵從他的鼻尖流過,他聞到了死亡趨近的氣息。

喉嚨咯咯地抽搐。

淒迷的視線裏隻有那七八個男子瘋狂毆打羽子淩的畫麵。

靖晚冰哭得嗆起來,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那些哭喊是積壓的債,未還,利滾利之後,就是債台的高築,生命的終結。

她發瘋地掙紮,發瘋地叫喊,終於掙脫了阿強的束縛,然後磕磕絆絆跑上前去。

混亂中。

一個黑衣屬下淩空舉起高腳木椅朝羽子淩的頭部狠狠砸去。

晚冰雙手被綁,瞪大眼睛,縱身撲上去為羽子淩抵擋。

木椅砸在了她瘦弱的肩脊上,“哢嚓”一聲四分五裂。

“子淩!”

身體冰涼地抽搐,呼吸斷斷續續,晚冰艱難地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伸向羽子淩。然而,在一陣陣劇烈的疼痛中,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咳出一口氣,終於窒息著暈厥過去。

灰塵顆粒驚恐地四下彌漫,陽光刺眼地肆虐飛舞。

“住手!”看到羽子淩渾身是血,已經連蠕動的力氣都沒有了,阿強才滿意地叫停。

黑衣屬下各個慘白著臉,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喘息著,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地上蜷縮在一起的男子。

“羽子淩,我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這樣吧!我讓你帶著你的心上人走,隻要你能活著走出這扇大門,你就徹底自由了。”阿強想到了另一個更為殘酷的報複方法。

場上的眾人悚然大驚,一時間,都屏息凝神的安靜了下來。

地上趴著的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似乎已經昏死了過去,但是血淋淋的手指卻在微微顫動著,那麽脆弱,那麽無助。

羽子淩粗啞地喘息不止,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手指死死地摳向地麵,他用雙手緩緩撐起了虛弱笨重的身子,吃力地想要爬起來。

看到他掙紮得皺緊了眉心,阿強輕屑地冷笑,他不認為對方傷得這麽重,還能爬得起來。

可惜他錯了。

羽子淩的確是站起來了,咬著牙威凜地站了起來,

阿強臉色劇變,身子微震,一時間陷入了驚恐和懷疑當中。

羽子淩的呼吸輕如棉絮,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鮮血,他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靖晚冰的跟前,蹲下身去,吃力地解開了她手上捆綁的繩索。

晚冰,我一定要帶你回去。

羽子淩欠下身,將地上昏迷的女孩輕輕抱起來,溫柔地納入自己的臂彎。

“晚冰!我帶你回去!”他輕輕抱起她,一瞬不瞬地凝視她,然後夢遊似的的向大門口走去。

腳下的步子戰戰兢兢,有些不穩,然後他抱著她的雙臂卻是異常輕柔的,似乎生怕弄痛了她。

口中的呼吸緊澀而粗啞,他目光晶瑩帶笑,一步一步地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有好幾次,他都因為膝蓋傳來的劇痛而不得不單膝跪下,緩解一下痛楚,然後再勉力撐起身來,繼續前行。

看著他時而咬牙前進,時而頹然落地的背影,場上的弟兄全被震動了,一時間萬籟俱靜。

終於,有兩個小兄弟看不下去了。

他們飛快地拔動步子,跑上前去,為艱難前行的男子拉開了那扇緊閉的鐵大門。

“哐”一聲。

一時間絢爛淒迷的陽光白花花地射了進來,晃得人眼暈。

“淩哥,快走啊!”兩個兄弟急切的話語剛落,回應他們的是兩聲沉悶的槍響。

阿強冷漠地勾了勾下巴,毫不留情地幹掉了兩個吃裏爬外的屬下。

羽子淩被這兩聲過於悲壯的槍聲驚住,雙手劇烈抖了一下,身子就重重跪落至地麵。

臉色清蒙如月霧,晚冰從他的懷裏摔落出去,身子向前滾了兩下,然後安靜的橫躺在那兒,仿佛已經死去多時。

羽子淩僵硬地轉過頭去,怔怔地凝視著身旁頹然倒下去的兩個青年,下一刻,他驀地抬手指緊揪住耳側的頭發,埋下頭去,張開了嘴唇,似乎想要大聲咆哮出來,然後血汙彌漫的口中隻能發出了破碎不堪的囈語

櫻子也被這陣砰動的槍聲驚醒了過來,眼淚早已風幹,她的嘴唇冰涼哆嗦,然後尖叫一聲,瘋了似的張開雙臂跑過來,抱住了渾身發抖的羽子淩。

“對不起,對不起!!”揮淚如雨下,她淒厲絕望地嘶喊著,用力抱緊了他。

羽子淩黯淡的眼底蒙上了一層荒蕪的水霧,他在她的臂彎內蒼涼地喘息,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般脆弱無助,身體裏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

“子淩,子淩,子淩!!!”她一遍又一遍嘶喊著他的名字,星芒般的淚水從臉頰上滾滾而下,沿著他的脖頸冰冰涼涼地竄了進去。

耳畔是那樣糾葛淒切的哭喊聲,羽子淩麵容煞白,鼻子被嗆住似的發酸,他的心口緊抽著,劇烈翻攪撕扯著,卻哭不出來,隻是咳嗽著輕輕抬起手,按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似乎想要推開她。

“我真的想恨你,真的想恨你,那樣我心裏會好受一些,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櫻子淒絕地哭喊,哭得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這一刻,她在他的麵前放下了自己的偽裝。

世界眩暈而狂亂,沁出血花的唇角扯出一抹虛弱晶瑩的笑容,羽子淩的心髒仿佛被重重地壓著喘不過氣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按在她肩上的雙手虛弱地驚顫著。

櫻子像瀕死的小動物一樣,急促地喘著氣,“子淩,求求你,你不要死!”她哭泣著撲進他的懷裏。

眼前翻滾著濃重翻騰的白霧,漸漸的,看不清楚是在什麽地方,羽子淩難受得皺緊眉心,他刻骨銘心地咳嗽著,似乎隻有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才會舒服一點,嘴角的血花也越流越急。

阿強僵硬地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眼皮古怪地跳動,渾身充滿了憤怒的火焰。

他怔怔地凝視前方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慢慢地,他閉下了眼睛,呼吸變得冰冷艱澀。

下一刻,他咧開嘴,絕望地笑了,笑得眼睛裏閃出了一絲絲瀕死的淚光。

“小姐,你不會再傷心了,我殺了他們,然後帶你回日本。”聲音輕不可聞,淒迷的眼睛裏浮起了黯淡的淚光,阿強低痛沙啞地喘息一口,臉孔失神絕望地扭曲成一團。

慢慢的。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槍,眼底的恨意和憤怒竟已被脆弱和無助所代替,嘴唇一下子慘白起來。

櫻子,六歲那年我遇到了你,為了你,我加入黑幫泯滅了靈魂。為了你,我甘願背負一身的罪惡,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來守候你,即使你的眼裏從來都沒有我,即使你看也不想再看我一眼,即使我為你而死,你也不會難過,我無怨無悔,隻因上天讓我遇到了你。

阿強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絕望過。

陽光刺眼炫目般疼痛地流轉著,空氣中凝結著讓人窒息的霧氣。

隻有那一把緩緩舉起的黑色手槍在清離的光線裏耀眼得驚心動魄。

地麵上又冷又髒,靖晚冰輕咳了幾聲,驀地睜大了淚霧迷蒙的眼睛,她的腦海裏是安靜的。

四周都是死靜的,沒有吵鬧和撞擊,可以很透明很直接地想一些事情。

一把黑色的手槍穿透了她輕盈波動的瞳孔,凜凜地對準了羽子淩的背影。

“子淩!子淩!不要啊!不要啊!”

貝齒寒顫,晚冰破碎地哭喊,劇喘著撐起了虛弱無力的身體

羽子淩整個人已經懵了,抱著混亂哭泣的櫻子,一動不動地跪在冰涼的地麵上。

黑色的手槍刺破了冰冷的陽光和窒息的空氣死死地對準了他們。

許多活埋的痛苦清醒了,空曠的廠房裏是天堂裏的七彩陽光,那些流動的水晶似的冷風,那些灰色的,凋零的塵埃,從她蒼白害怕的目光裏升了起來,升到了高不可及的絕壁上。

晚冰很害怕很害怕,然而,她還是奮力撲了上去,用自己虛弱無力的雙臂牢牢護住了眼前的兩個人。

“砰——!”

“砰——!!”

電光火石之間,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在空氣中炸裂開來,震斷了他們的所有神經。

羽子淩的視線裏蕩開了一層層晶瑩剔透的白霧,他感覺到有一雙柔弱虛蒙的小手從後麵死死地攀上了他的肩背,然後驀地驚顫了一下,又抽搐著緩緩落了下去。

櫻子扭過臉去,瞪大淚眼,“阿強——!”她失聲地哭喊出來。

呼嘯而來的子彈穿透了阿強的心髒,他的雙腿晃蕩了兩下,然後直直向後倒了下去。

“不許動——!”持槍的韓警官帶著幾十名警察從鐵門外的日光裏衝了進來,嘩啦啦散開,瞬間包圍了場上所有的人。

阿強被韓警官當場擊斃,可是,方才,似乎有兩聲槍響。

咽喉裏翻攪著濃烈的血腥氣,羽子淩的身體驚懼地震了一下,然後呆呆地扭過臉望去。

模糊不清的視線裏。

他看到了。

看到晚冰倒在了飛奔而來的宇文楓懷裏。

嬌弱的背上綻放著一朵刺眼的血色薔薇,身子很輕很輕,腦袋很沉很沉,靖晚冰蒼白地閉上了眼睛,冰冷下來的身子發僵地顫抖起來,所有理也理不清的陰差陽錯,恩恩怨怨……還有死亡,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來。其實死亡是溫和的,它輕得很,覆蓋過來,像黎明時分寧靜的霧靄。

“晚冰……”

耳畔有人輕輕喊她的名字,在混沌的白霧中,她的耳邊依舊是轟轟的巨響,鮮紅的**一波一波地流淌出她的身體,蹭在他雪白的西裝上,她疼得輕輕抽泣了起來。

“晚冰……”

瘋狂的眩暈中,宇文楓呆呆地凝望懷裏虛弱得仿佛隨時會從這個時空裏消失的人,他的聲音呆滯而沙啞,如同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並不是從他的喉嚨裏發出的。

美麗柔弱的她,在生死抉擇的一刹那,義無反顧地替羽子淩擋了一槍。

背脊被滾燙又冰冷的汗水浸得濕透,一股恐懼的窒息感抽緊了宇文楓的心髒,讓他的大腦混混沌沌的,一時間理不出任何思緒。

晚冰淒迷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小縫,她疼得皺了皺眉,卻不再哭泣,唇角緩緩染上了一抹晶瑩如雪的笑容,很輕很輕地說:“楓,我好冷!抱緊我!!”她看著他,低低的聲音像從碎玻璃裏流出的水銀一樣,一粒一粒的,被身體的寒冷僵住。

宇文楓頭痛欲裂,忽然變得了無生氣,他深深地呼吸,不說話,隻是怔怔地抱緊了妻子。

身子單薄像一張白紙,靖晚冰的腦海裏是一陣陣強烈的眩暈,她在丈夫的懷裏難過地蠕動,嘴角噙著迷離的笑意,淚水卻瘋狂地流淌在她的臉上。

原來,無論她怎麽努力,她還是會傷害到他們。

“晚冰……你不會有事的……!”眼睛裏湧出了暗亮的淚光,宇文楓嘶啞痛楚的嗓子眼幹幹地擠出幾個字,他慌了神,眼神頃刻間也恍惚了,雙手**的將妻子抱起來,步履蹣跚地向外麵跑去,“我不準你有事……你聽到沒有!!!”

抱緊了自己的妻子。

宇文楓的呼吸如碎紙一樣,在蒼白的陽光裏零亂地,恐懼地飄起,斜斜拉扯在地麵上的身影也仿佛隨時會分崩離析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