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三 潑墨的天空 十一章 胡思亂想沒有用

磨墨就磨墨,什麽研墨!我挽了挽袖子,取過紙來用鎮紙壓住,再把硯台端過來開始磨。古人風雅,讓丫環給磨墨叫作紅袖添香夜讀書,想必是那些丫環磨得太慢,我三下五除二就磨好了墨,足夠他用的了,回頭跟夏箜篌說:“過來畫吧。”

老趙在旁邊目瞪口呆,估計他連我的動作都沒有看清楚,也從來沒見過這麽毫放的丫環吧……

從臉形發式到五官,夏箜篌都問得很仔細,老趙也很合作,努力回憶那男人的相貌,畫廢了七八幅後,終於有一幅得到老趙的點頭認可,說是畫中人的相貌跟他那天見到的那個男人已經極像了,不隻容貌像,連這畫中人的神態氣質都很像。

這畫中人是個帥哥,看上去有些眼熟,就是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見過,不過很多帥哥都長得很像,比如夏箜篌和妖族太子就極像,人族太子又長了一雙跟小洛一樣的眼睛。我沒想到的是夏箜篌居然畫得一手好畫,看來他還真是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公子哥,為什麽要一個人在江湖中混呢,好好地在家裏過他的公子哥生活不好麽?

從紫湘茶坊出來,我問他:“你把那個人畫下來,是想找到他麽?”

他笑著說:“人海茫茫,去哪裏找,我隻是好奇那人長什麽樣子而已。”

我撇了撇嘴,他真不嫌麻煩。

邊走邊拿著那幅畫看,那略帶憂鬱的眉眼和薄薄的嘴唇還真是迷人,不帥的男人都一樣沒看頭,帥哥各有各的魅力呀……www,。畫中的這個人,到底像誰呢?

眼睛看著畫就沒注意腳下的路。一腳踢到一塊大石頭上,疼得我差點扔了畫飛起來,夏箜篌一把拉住我,我已經離地的雙腳才又落回地麵。獸獸差點被我甩到地上去,跳到夏箜篌肩上大聲向我抱怨。我地腳尖踢得生疼,腦子裏卻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這人究竟像誰。

這畫裏的男人。很像那天夜探太子府差點被抓住的那個靈族人,隻不過老趙的記憶有些失真,那人的下巴沒有這麽方,嘴唇也沒有這麽薄,眉毛比畫中人濃密。比畫中人更好看些。

那姑娘的男朋友,就是那個靈族人嗎?二管家被殺的前兩天,他曾夜探太子府……我心裏升起一種無端地慌張。容貌這樣相似,時間也剛好相符,不可能隻是巧合。可是如果說二管家和他兒子都是那個靈族少年殺的,我又說什麽也不信。那天夜裏在太子府,他還笨手笨腳被守衛發現。如果不是碰到我,肯定會被抓住,他哪來這麽大的本事,能做出“鬼殺人”這種事?

小洛和他同時出現在京城,那兩個人被殺,難道真的是小洛幹的麽?

我緊緊抓著手中地畫,站在路邊有些失神,夏箜篌把畫從我手裏拿走。拉著我繼續往前走,輕聲問我:“想到什麽了?”

晚風吹來,我竟然覺得冷,往他身邊靠了靠說:“你畫的這個人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那個人是靈族的。”

夏箜篌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我有些訕訕地說:“不是小洛。”

他笑起來:“我自然知道不是。

如果是他,你會認不出麽。”

小洛比畫上這個人可好看得多,從帥哥到美男是一種質的飛躍,隻要看過他一眼,就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四年不見,小洛長大了,也變了,那晚我見到地他,就像一顆嵌著針的寶石,寶石無比美妙誘人,針尖卻是喂過毒的,輕輕一刺,就能令人心碎。

夏箜篌地掌心很暖,風吹過來,我的發絲粘在他肩上,他扭頭看看我,伸手把我攬進懷中,半開玩笑地說:“別想他,多想想我不好麽……”

這世上總有些人和事令你心痛流淚,想得多了,就慢慢沉澱成了胸口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四年的刻骨思念和長久的尋找被突然終止,我的心裏空空蕩蕩,有一些我不願意承認的改變,想要麵對是那麽難。

路過一戶人家,院門忽然砰地開了,一個粗壯的婦人扭著一個瘦小男人地耳朵從院子裏出來,一揚手把那男人丟到街上,回身就要關門。

那男人奮力撲上去,弱弱地說:“你讓我買的我都買了,為什麽不讓我進屋……”

那壯婦一手把門一手叉腰,彪悍地說:“老娘從早到晚給人洗衣服,一天下來就賺那麽幾個辛苦錢,全讓你這敗家的給輸個精光!讓你去買蘿卜,你給我買個冬瓜回來!”

路邊看熱鬧的哄堂大笑,那可憐的敗家男人哀哀地說:“有話進去說不行麽,讓我進去吧……”

“有種去睡賭桌!”

砰,門關上了。那男人垂著頭靠著門坐下來,從腰間摸出煙袋來點上,叭噠叭噠地吸起來。

本來隻是路過,當個熱鬧看看,誰知那男人無意中一抬頭看見我,忽然“咦”了一聲,開口問道:“姑娘,你前些天是不是去碧玉樓找過人?你們倆碰上了沒有?”

我停下來望著他,心裏有些混亂起來,聽他這話地意思,好像後來小洛去過碧玉樓?

他眼巴巴地看著我,卻不肯再開口,我心亂如麻,也呆呆地望著他。

夏箜篌掏出錠銀子扔給他,他這才笑嘻嘻地說:“小的沒正經差事幹,閑著無事就到處打打雜,那天正好在碧玉樓裏當差跑腿,看見姑娘大鬧碧玉樓,真是威風啊,嘿嘿嘿……不過姑娘要是肯再等等就好了,那天太陽落山不久就來了位青衣公子,就是姑娘走後來地,那公子的模樣可真夠俊的,碧玉樓裏男男女女全看得要流口水……”

我打斷他問:“他去碧玉樓幹什麽?”

“找朱四娘問了些話,我站得遠沒聽見問的是什麽,問完了話就走了。不過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倒聽見他跟身邊的手下說,八月十五要去什麽寶光寺,我在京裏住了幾十年,從沒聽過這麽個地方,八成不在京城裏。嘖嘖,真是可惜,姑娘隻要晚走一刻鍾,就能碰上他了。”

他邊說邊連連搖頭,把夏箜篌給的那錠銀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口,發現成色十足,不禁眉開眼笑,一個勁衝夏箜篌作揖。旁邊看熱鬧的人笑著說這老小子今天發了筆小財,看來被老婆揍一頓能旺財運。

他不理那些取笑他的人,見我有些難過,笑嘻嘻地說:“姑娘不用傷心,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亂想沒有用。你等他,未必能見到他,可是說不定哪一天,你在街上隨便逛逛,就被你遇上了。我和我老婆就是在街上閑逛互相看上的,嘿嘿。”

本來是有些失落,聽他說起他老婆,想想這兩個人在街上相遇居然也能一見鍾情,又忍不住想笑。

他正嘿嘿笑著,身後的門忽然開了,他本來是靠在門上,全沒防備門會忽然開了,整個人向後仰去,手中的銀子也脫了手。他老婆雖然粗壯,身手卻十分敏捷,胖手一揮就在半空中截走了那錠銀子,把他從地上拎起來說:“滾進來吃飯!”

院門又關上了,我還有些怔怔地回不過神來。

“要去寶光寺麽?我知道在什麽地方。”夏箜篌淡淡地說。

我想說不去,話還沒說出口,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點頭,飛快地瞄了他一眼說:“其實去不去都無所謂的……”

在他麵前說起跟小洛有關的事情,我竟然有些心虛,這現象需要警惕。

他牽著我的手往前走,笑著說:“寶光寺的素齋很有名,早就聽說過,去嚐嚐也好。”

他給我找台階下,我卻越發覺得心虛,抬頭問他:“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幹嘛對我這麽好?”

他衝我微笑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是很正常麽?你當初還說要搶銀樓劫法場……不管你想去哪裏,要做什麽,我都陪著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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