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景琛是按照我所說,請的人俱都帶了女眷前來,既有官府背景的,也有商戶身份的,既有位列人臣的,也有才名遠播的,基本上各類的人士都有了,雖然沒有大身份大背景之人,想是以景琛目前的人際脈絡,這已是其中佼佼,所幸我這店子不過新開,一應的事情也都是我一邊回憶以前見過的場景,一邊參照書上所說,慢慢的嚐試來做的,若是職位太高之人,怕反還還得了個怠慢之罪,這樣子是正正好了。

隻是,我又看了看名單上的‘本埠才子江世年攜紅顏知己藍蘆’,這個江世年,看來就是徐姨的那個三兒子了,我並沒有將江府有意說親的事情告訴景琛,不知道景琛請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倒是輕重難以衡量了。

“錦子,信是誰送來的?”

錦子側立在一旁,眼睛朝外瞧,並不敢半分的逾矩,答道:“信是王府的一個下人送來的,來人還傳了少爺的話,少爺說今晚有事,不得回府,一切待到明天再議。”

我點點頭,又問了錦子莊上來的舞獅之人如何安排的,酒水點心之類何時送到等瑣事,錦子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子,一一的回了,並無不妥,偶或有遺落或是錯漏了的,也立即著人去補辦。

突然憶起梅書還在版房裏給那些人體模特穿衣套裙,我讓玲兒帶著洪家姐妹去版房給梅書幫忙,又讓虎子去請了方掌櫃進來商量事宜。

“方掌櫃,明兒就是開業慶典了,這裏有一份大哥才叫人送來的賓客名單,您先看看,心裏有數吧。”

方掌櫃接了名單,細細的看了下去。

“依您看,這個儀程如何進行?”方掌櫃在這個方麵應是老人了,景琛亦跟我說過,於開業事務有上有懂的地方,隻向方掌櫃求教就好。

方掌櫃從胸襟袋裏拿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我,“一應的程序,老奴均已記錄在這張紙上,小姐請看。“

又撫了撫花白的胡須,略微的思考了一下,道:“大致上的流程沒有問題,隻少爺請的這些人,如何落座,如何席次,略略有些麻煩,還需請教少爺才好。”

我看了看紙上寫的儀程,正式開始的時間為巳時三刻,其中何時鳴炮,何時獅停,何人致辭,何處待客等,俱已羅列清楚,再詳盡不過,讚道:

“難怪哥哥說開業之禮俱都交給方掌櫃,沒有不妥之事,以晴如看來,方掌櫃果然是盡皆了然於心。至於您剛剛提到的落座席次問題,我也想過了,到底所請之人或有職,或恃才,雖然咱們是盡心盡力,但就算咱們做得再好,終還是會有人提出非議,所以,晴如決定拋開既定的桌次席次,換個禮儀,既是新鮮,又讓人無可挑禮之處。”

方掌櫃垂了頭,“願聞其詳。”

我拍拍手,笑道:“才我來的時候,不是還聽您問虎子,院子裏那些個方桌紅布何用嗎?不怪他不知道,這方桌紅布是我叫錦子收羅來的,高低大小都差不多,待會兒各處收拾妥當之後,您讓小夥計們將這些方桌全都順著牆一溜兒擺好了,上麵覆上紅布,再將我訂回來的鮮花兒插瓶擺上,間隔四五尺的樣子。花瓶之間的空餘,就擺各類的酒水吃食,每個桌前,讓一個小夥計侍候著幫客人取食物。”

“在方桌圍出來的空地上,擺上十餘桌小圓桌,不拘三五個小凳配了,方便客人坐下飲食。”

“如此一來,客人喜食何物,自可取來即食;客人喜好與誰同座,也不拘座次,直接相約一起坐了便是,或飲酒作樂,或詩詞文章,各取方便,豈不自在有趣?”

方掌櫃皺了眉,道:“如此一來,倒確是解決了席次的問題,隻是,客人是否會覺得咱們怠慢?”

我搖搖頭,笑道:“能被哥哥請了來的,自都是相熟相親的人,朋友間的相處原本就是自在隨意的。縱有朋友與朋友之間有不識的,總也不能滿場都沒有熟人,若是方掌櫃擔心怠慢了客人,自可另安排幾個小夥計穿梭在客人中間,主動親切的詢問客人所需,擔保客人們賓至如歸了。”

方掌櫃方展了眉,道:“那就試試再說吧。”

嗬嗬,方掌櫃畢竟是老人家,對於這些個新潮的思想,總是一時的難以接受的,這可是經過現代的人智慧驗證了的,我記得從前在一本雜誌上看來的,自助式的酒會聚會,是最能夠讓不同年齡不同層次的人都滿意的,是最成功的大型集會模式,輕鬆、自在、隨意,是這種模式的最大賣點。其實,我自己也有被邀參加一些聚會,最怕的就是一群不認識的人,圍坐在一張桌上,沒有話題,沒有談論,隻一個人埋頭苦吃,吃完就散會,沒勁兒透了。自助晚會就不同了,就算慘到一個人都不認識,也可以拿了一堆自己喜歡的食物躲到一邊大快朵頤,不必擔心別人提問,也不必擔心自己喜歡吃的食物離得太遠夾不到,哈哈。

敲定了主要方向,又問了幾個細枝末節的問題,見方掌櫃一一的應答有道,我也就沒有多問了,任由他去處理了。

我在院子裏慢悠悠的晃蕩著,百餘平的院子,不大不小,容納四十人左右的酒會是夠了。除了前、後、右邊的房簷上掛滿了各類的裝飾物,在左邊的圍牆上,我還讓陳正找來許多做得逼真的青藤,間疏有致的攀滿整麵牆,其中還綴有些白花紅果之類的小裝飾,頗有些春天的意象了。

一路晃到版房,梅書幾個正趕製我設計的斜邊背包,各式的民族圖樣,純手工製作,是我明天要送給來會的女性客人的,或是裝點隨身的手帕散錢,或是掛在牆上當裝飾,都很不錯,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見我進來,玲兒放下手裏的活計,倒了碗茶給我,“小姐,才我見桌子凳子都是擺在院子裏的,明兒咱們竟是要在院子裏擺席嗎?”

我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茶,點點頭,拿了個大頭針,將模特身上的衣裳有顯空蕩的地方緊了緊,拿大頭針別上,道:“是啊,我就是準備在院子裏擺的,一是人多,若是全都擠在鋪麵裏,怕是擁擠了些,二是太多的人影幢幢,顯不出咱們這些衣裳的靈動。”

玲兒收了茶碗,憂心忡忡,“那若是明日下雨,怎麽辦?”

未及我答話,梅書走過來,敲了一下玲兒的頭,“你這丫頭,能不能盼著點好啊?你看外邊這天色,倒像是個有雨的?阿彌陀佛,壞的不靈好的靈。”

我失笑,“梅書,怎麽你也念上佛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方大娘來了。”

想了想,道:“玲兒的擔心也有道理,雖然今日天氣好,保不齊明日就不下雨,我還是得早作打算才好。”

說著,提了腳就往外走,找方掌櫃去商量第二套方案,以備急需。

直忙到黃昏時分,一應的事務才算是初步完成,我揉了揉太陽穴,吩咐陳廣駕我的車送洪家姐妹回方大娘家裏,錦子說一會兒他要往南大街的鋪子將明日要用的酒水運來,正好方大娘的家就在南大街的背街,順路將洪氏姐妹送回方家即可,倒不用陳廣特意跑一趟了。

見洪家姐妹沒有異議,我沒也有多話,看著她們登上錦子的車離開,我也帶了梅書和玲兒回府。

在門口遇見忠叔,問了府中,並無甚事,就讓梅書自去明輝院歇下,我帶了玲兒往汀淑院去,隻略略坐了,就回到晴如小築休息,養精蓄銳,應付明天的開業之事。

第二日,晴如小築的眾人都是早早的就起了床,玲兒取了我挑下的‘紫藤蘿’係列的衣裳侍候我穿上,一應的發飾配戴齊全之後我就要走,梅書拉著我到桌子邊坐下,“小姐,再急,也先用點早膳墊墊,待會兒一忙起來,哪裏還顧得上吃東西,白白的讓自己難受了。”

我一麵細細的吹著滾燙的生粥,一麵說道:“你們也趕緊坐下來吃東西吧。”

玲兒拿了我的大氅出來,搭在椅背上,道:“小姐安心用膳,我們早就用過了。”

匆匆忙忙的吃了點東西,玲兒和梅書也都收拾好了,我站起身讓玲兒讓我披了大氅,梅書立在麵前幫我細細的將帶子係好,“今兒天看著不錯,應該不會下雨,這會就已經比較暖和了,可是小姐還是要將大氅穿嚴實了,裏邊穿得少,再凍著了就劃不來了。才上樓之前,我已讓陳正將車子趕到院子裏來,等會兒小姐一下了樓,就直接往車上去,可千萬別見著風。”

我一應的都應下了,問道:“衣裳呢?可都在車上了?”

玲兒應著,“早就裝在車上了,放心,用了個大大的箱子,隻放了三層,不會壓著。”

我點點頭,“那走吧,早點到鋪子裏,也好早作安排。”

隻留了小紅看守院子,一行人,一並連小敏,也都隨我上了車,我看了後邊的車上,隻有陳正一人駕著車,車上是一個大大的木箱,想來陳廣和陳西已早一步出發往鋪子裏去幫忙了。

馬兒得得,車輪滾滾,載著我往新的一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