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被這麽一激蕩,方才趕都趕不走的睡意一下子跑了個精光,我索性坐起來,披了件衣裳,跟玲兒細細的說說話,這些日子來,白天一直都有宇文和蘇複蘇莨兄弟在一旁,晚上又是宿在民家,實在是沒個好好說話的地方,況且,我也欠了玲兒許多的解釋。
撿過放在裏側的幾個軟棉枕頭,用手拍得鬆鬆軟軟的,示意玲兒同我一起躺下來,我握著玲兒的手,道:
“問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我,你問吧,小姐我今天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玲兒“撲哧”一聲笑開來:
“說得哪裏的話,像是審犯人一樣,玲兒我可坐不了那堂官。”
笑了一會兒,又幽幽的歎了一聲,道:
“跟著小姐,玲兒沒什麽好猶疑的,小姐聰明,考慮問題自是比玲兒要周全許多的,況且,小姐是主子,玲兒是婢子,不管小姐做什麽決定,玲兒隻需聽著照做就可了。”
一聽這話,我急了,“玲兒,你說這話是在故意的慪我嗎?你明知道,在我的心裏,你可不是個婢子,我就說不能依了你,咱倆還是做結拜姐妹好了,走,現在就起床找那店家要香爐去。”
一麵說著,一麵就急急的下了床,連鞋子都顧不得穿,隻一把拽著玲兒要往外去。
玲兒趕緊將我拉上床來,將我的腳緊緊的渥在懷裏,一麵迭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您別急,玲兒不是那個意思,玲兒的意思是,不管小姐做什麽決定,玲兒都是讚成的,不管小姐要去哪裏,玲兒都會跟著您,小姐不需要顧慮玲兒會不願意。”
我一急,又要將腳抽出來,嚷嚷著:
“你還說,我怎麽就不需要顧慮你的感覺了?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了,你的感覺是我最在乎的,你若是不願意我跟著宇文回京城,那咱倆就再商量,你把你的感覺說出來,我一定會尊重你的。”
玲兒急忙將我露在外麵的腳拉進被子裏,輕聲的安撫著我的惱怒,又是笑又是歎氣的道:
“這會兒才像是我初認識的那個小姐了,小姐,你知道嗎?咱們回李府的這段時間裏,我看著你錦衣華服,看著你前呼後擁,卻總覺得你不似剛遇到那時候的快樂,說話做事需要顧及的人太多了,玲兒都替您屈得慌,總覺得,還是在洛陽時候無拘無束的小姐更加的快樂一些。”
誰說不是呢,在李府,景琛與方大娘陳正等人,他們對我的好自是沒話說,可是,在他們的麵前,我卻總是唯恐暴露了太多的真性情,叫他們發現我與他們所熟知的那個李府大小姐有太多的不同,進而心生疑惑,滋些麻煩事出來,所以,說話做事總是想著,一個真正的古代大家閨秀是如何為人處事的,模仿得多,顧忌的多了,就難免失了自我,失了本心。其實,堅持要到外麵去經營自己的小鋪子,想要掌握經濟能力固然是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因素,我何嚐又不是想脫離了李府的桎梏,有個可以放鬆的做我自己的一隅。
“如果說剛開始我還在搖擺小姐你跟著臨王爺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經過了這幾天,我也早就放下了那些個搖擺了,因為這幾天,我看到小姐笑得比近半年來加起來還多,不是那種場麵上的高興,不是那種掩飾了的笑容,是真真正正的開懷,我想,小姐是真的遇到了自己對的人了,我也能為小姐能找到對的人而高興。說起來,臨王爺還真是沒什麽架子,一點也不像外麵盛傳的那個冷麵王爺,人倒是蠻可親的。”
哈哈,我一點也不想糾正玲兒的想法,臨王爺挺可親的?這大概是本年度最冷的笑話了,雖然我不知道以前的宇文是怎樣的處事,雖然我不知道宇文對待我以外的人是怎樣的態度,但是,光從他眉上的那兩條深深的褶皺就能知道,宇文不是個愛笑的人,甚至都不能算是個平和的人,因為愛笑的人,最先出現皺紋的應該是眼角,而脾氣平和的人,肯定不會是整張臉都有著令人妒忌的瓷密皮膚,卻唯獨眉間有兩條皺紋,那一定是常年的皺眉而引起的。
“現在,我唯一的擔心就是臨王府裏的那兩位側妃,玲兒雖然沒見過王府內院是怎麽個光景,但是,光從戲文上聽來的故事,就知道肯定簡單不了,能夠進了臨王府的人,身世背景又怎麽可能簡單,小姐雖然聰明過人,才華蓋世,但是,娘親畢竟是沒什麽勢力的,雖然大少爺也是臨王府供職,相對於咱們普通的老百姓來說也是大有來頭的,可是,放在臨王府,放在那兩位側妃麵前,怕就不夠瞧了吧?玲兒擔心小姐你到了臨王府會被人欺負,唉。”
拍了拍玲兒的肩膀,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去想宇文的那兩位側妃的事情,這些天來,我刻意的不去思考到了京城將遇到的種種麻煩,就是想快快樂樂的過幾天戀愛的日子,總得要在困難到來之前多收集些正能量,我才能滿血的去應付那些陰暗的壞招式,雖然我有信心,宇文肯定是會站在我身邊保護我的,隻是,作為男人,宇文肯定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的,不可能整天的守著家裏護著我,我必須要自己強大起來,才能在那一場可以預見的宅鬥裏立於不敗之地,才能真正的掌握自己所要的幸福。
“玲兒,我當然知道你所擔心的問題肯定存在,我也不敢說自己就真的一定能打敗甚至收服宇文的那些個女人,臨王妃的封號不僅僅是榮譽,背後所要承擔的壓力肯定比那榮譽來得更沉重,我唯一能夠答應你的是,我不是頭腦發熱,不是一頭栽進感情裏分不清東南西北,我愛宇文,我很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為了這個目標,我願意放棄一些自己原本的堅持,但是,這個放棄並不是沒有底線的,若是有一天,我發現,我所放棄的遠遠比我得到的要多,我一定會果斷的抽身走人,雖然我不敢說自己是個成功的商人,但是,擺明了虧本的買賣,是個傻子都不會幹。”
玲兒搖了搖頭,雙眼亮晶晶的望著我,道:
“小姐,你不要說服我什麽,玲兒早就說過了,無論小姐要做什麽,要去哪裏,玲兒都是要跟著您的,玲兒也相信,小姐做出的決定,都是最合適最正確的決定。”
望著眼前這個忠義的女子,我心裏感動極了,於玲兒,我其實並沒有給她什麽恩惠,當初救下她,不過是舉手之勞,換得她盡心盡力的照顧了我這麽久,早就還清了,若說還有誰欠誰,也隻是我欠她的多了,而,這麽長日子來,是她陪在我身邊,不管是我高興,還是惶恐,總有一個人默默的陪在我身邊,默默的支持我,我常常在想,我之所以總認為自己無論到了何時都不會處在絕境裏,是不是就是因為玲兒這一份無條件的支持?
“好玲兒,你放心,在這世上,你就是我嫡嫡親的姐妹,不管將來的際遇如何,你都是我在這世上最珍惜的人。”
靜靜的相擁,似乎有一種溫情在心底流淌,無關血脈,我們就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
不知道何時睡著的,隻記得夢裏五彩陽光,宇文,玲兒,還要我在現代的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還有導師,還有我大學裏的幾個好朋友,大家都在藍天下歌唱,夢裏花落知多少。
再醒來已是第二天,窗外大亮,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古代就這一點不好,沒個鬧鍾,連個手機都沒有,要知道時間隻能看天,條件好些的還能有個沙漏,可是,這客棧裏的普通客房就不要奢望這種東西了。
玲兒正在快速的穿著衣裳,我看著玲兒忙碌,心裏有些小羞慚,自己是越來越把自己當個小姐了,醒了不知道快點爬起來穿衣裳,一味的歪在床上等著玲兒收拾好了再侍候我。可是,我試過的呀,隻要我一表現出來獨立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玲兒就露出傷心的表情,那一副泫然若泣的樣子,可叫一個我見猶憐,嚇得我都不敢再多做一件事,隻得由著她去侍弄了。
待到玲兒幫著我收拾妥當,離我們起床時已又過去了半個時辰了,我一麵惴惴著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蘇家兄弟會不會暗暗的笑話我懶,一麵又僥幸的想著,到這會兒也不見宇文來催,應該時辰還早吧,看來是因為今天是個大好的晴天,窗外才會那麽亮了。
推開門,我深深深的呼吸著不帶任何工業廢氣汽車尾氣的清鮮空氣,心裏可叫一個滿足,正要招呼玲兒下樓,一轉頭,卻發現宇文立在身側。
初升的太陽還著著薄薄的霧氣,柔黃的陽光從宇文的背後投射在他的肩頭,我甚至可以看到宇文臉側那細不可見的絨毛,柔和了他麵部的剛硬,整個人聖潔的好似天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