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請等一下。”
不想身後張意兒的聲音又急促響起,這還有完沒完了,難道真要姑娘我發火才肯罷休?我無比厭煩的回轉身,扯了個勉強到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
“張姑娘,請問,還有什麽指教?”
張意兒無比真誠的屈了一禮,盈盈道:
“既是有言在先,姑娘還請先領得爹爹贈予的大禮。”
張員外急忙命下人抬出禮物來。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麽回事,臉上的笑容也真了一些,隻要你不再覬覦我的男人,什麽禮不禮的,就不用了,遂擺了擺手,笑言道:
“張姑娘客氣了,原本我等不過湊個熱鬧,意不在此,大禮就不必了,若是姑娘能聽得一句交淺言深的話,那我就失言幾句,我觀今日在場之人,不乏有大才之人,且對姑娘也是傾慕已久的,張姑娘才貌雙全,切莫錯失良緣,張員外備下的大禮,就權當我送給姑娘的賀禮了。”
語罷,再也不管身後是否還有他話,拉著宇文,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客棧,已是打過二更了,在拐角處輕輕的跟宇文道了聲晚安,我拒絕了宇文送我回房的好意,領著玲兒回到了客房。
真不是我不照顧宇文的尊貴身份,沒有將客房讓給宇文居住,隻是,我明白,以宇文的個性,不可能他住客房,卻讓我在別的男人的居所過夜,若提房間之事,倒顯得矯情,倒不如坦然接受他的好意,兩人之間的相處才能更為和諧自在。且,拋開別的不說,照顧女孩子,本來就是男人的風度,不是嗎?
雖已是三月時節,但京城地處北地,離京城並不遙遠的鶴鳴鎮當然也是地處北地了,白天有太陽的照射還好一些,到了晚上,天可真是有些涼,氣溫太低,因客房也屬普通的客房,房間裏竟然連個火爐都沒有,我簡單的洗漱一番,拉著玲兒躲進被子裏取暖。
半睡半醒之間,我模模糊糊聽到玲兒幽幽的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在玲兒懷裏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窩進去取暖,我咕噥著問道:
“玲兒,怎麽還不睡,想什麽呢?”
卻半天沒有聽到玲兒的回音,久到我以為剛才是自己聽錯了,大打了個嗬欠,快要進入睡眠之時,卻聽到玲兒輕柔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小姐,你變了許多呢。”
“是嗎?我怎麽沒覺得,哪裏變了?”
實在有些困了,白天玩得太累,剛才又腦力激蕩了好半天,這會兒勁一過,真有些提不起精神來跟玲兒聊天,我帶著鼻音,睡意朦朧的問道。
玲兒也好似精神不錯,接道:
“具體的玲兒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小姐似乎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我輕笑了一聲,問道:
“那你覺得是哪裏不一樣了呢?”
玲兒翻轉了身子,雙手支起下巴,眼睛看著蜷得似個蝦米的我,笑著說:
“這個玲兒真的說不上來,隻是,自我遇見小姐的那一日起,總覺得小姐的眉眼裏籠著一股輕愁,跟大夥兒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候還好,特別是安靜下來,玲兒總覺得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眉頭也總是不自學的蹙起來,眼神定定的望著遠方,似夢裏的人物一樣朦朧,有的時候玲兒都在害怕,生怕一個眨眼小姐就不見了。”
好像是有很久沒有好好的跟玲兒聊聊天了,此刻聽著玲兒的話,感覺到她細膩的眼光裏抹不開的擔憂,我強壓下睡意,也學著玲兒的樣子支起下巴,道:
“哦,那你什麽時候發現我變了?”
玲兒卻調轉了眼神,望著窗外瘦瘦的月亮,“自從臨王爺出現了之後,小姐,玲兒覺得,在臨王爺身邊,小姐似乎很開心,雖然偶爾玲兒也見小姐眉頭緊鎖,但大數時候,小姐都是開心的,就算是小姐鎖著眉頭的時候,玲兒也覺得跟從前的那種愁不一樣,隻是,玲兒嘴笨,說不出那種感覺。”
被玲兒這麽一提醒,我才細細的回憶起自己跟宇文相處的時光,這一想不要緊,我還真發現自己似乎平靜、安定了許多,而且,在宇文麵前,我似乎更像那個在現代的李晴如,似乎一放鬆下來,我還是更加習慣以我自己的身份立場來看待和思考問題,而,跟旁人,哪怕是在玲兒梅書或是景琛麵前,事實上我都不自覺的壓抑著自己以李府大小姐的身份在思考和處理問題。
玲兒說我以前身上總像有一股輕愁,我想這其實並不難理解,不管我適應得多麽好,事實上,在心底我仍有一份惶恐,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除了玲兒以外,都是因為我是李府大小姐而圍繞在我的身邊,他們的關心與溫情都是真實的,可是,卻不是對我的,即便是玲兒,她知道我不是李府的大小姐,她的關心秘溫情都是真真正正的對我本人的,隻是,在我的內心裏,玲兒是需要我照顧的,我在她的麵前必須是自立的,堅強的,必須是能夠幫她抵擋風雨的,所以,哪怕是在玲兒麵前,我仍要強裝著不露出半分的怯意,時間久了,人也是容易疲倦的。
而,隻有在宇文麵前,我才是真真實實的我自己,不必裝著柔弱需要人照顧,也不必裝著無敵擋在他麵前。在宇文認識我之初,我即是以自己最真實的麵目出現的,雖然身份不明,但確確實實,對於我所熟知的事物,我不必隱瞞,對於我所擅長的領域,我不必藏拙,宇文不知道原本的李府大小姐是怎樣的,所以我也不必強迫自己按照李府大小姐的習慣去處世,宇文不在乎我顯露出來的才華是否合乎常理,所以我也不必壓抑著自己做個名不副實的閨閣小姐。
雖然現在橫亙在我們麵前的仍有許多的問題,但這些問題都是觸摸可及的,至少,我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不像從前,雖然我自信自己有高於這裏所有人的見識,雖然我自信以自己的見識能夠謀得一份優渥的生活,但,內心的飄忽與惶恐卻是無法抹煞的,我畢竟不是真正的屬於這個時代,雖然我也相信上天讓我來到這個異世,肯定不是心血**無聊而為,老天爺這樣安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隻是,在還不知道老天爺的安排到底是什麽之前,我對於自己未來的方向一無所知,也無從努力。
這幾日與宇文的相處,一點一滴,總讓我覺得自己更加的喜歡他,甚至是有些愛他了。宇文是王爺,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但是,似乎我的內心卻從未將他看作王爺,他就是他,一個普普通通的、我愛著的男人。
我願意他以他男人的方式去保護我,甚至於有些事情我原本知道,既然他認為我不必操那個心,我也樂意將煩惱扔給他,簡單的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女子等著他來疼等著他來寵。而同樣的,我也願意以我的方式去保護他,不管能力是否有限,不管宇文是否需要我的這份保護,我都願意為我們的愛情,為我們的將來去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在這份感情裏,我不是被動的接受,施與受同樣幸福。
感謝前邊的二十多年裏我的師長對我的教育,我的感情觀,或者說愛情見,一直是簡單而真實的,我不必依靠誰養我,故我不必仰望誰;我不必別人來證明我,故我的愛人隻需是他自己即可。不可否認的,宇文是王爺,來自皇室,與身俱來的是他固有的榮華富貴,但,富貴於我何其容易,金裘玉衣,不過為禦寒而已;錦食玉蓴,能果腹才是最真實的需求;高樓華宇,夜間所棲也不過幾尺之地。況且,同王爺的身份同來的,還有皇室抹不開的對於天下黎民的責任,還有那些為了謀求權力平衡而不得不做出的犧牲。故,我所等待的那個人,隻是一個我欣賞且懂得欣賞我的男子,與社會地位財富權勢無關。
而,正是因為自己從一初時即有了這樣的認知,故在我與宇文的相往之中,在心態上,我一直認為我與宇文是平等的,或者,允許我偷偷的猜測一下,在宇文對我的諸多欣賞裏,是否這份平等的認知也是難能可貴的?畢竟,宇文見過了太多因他的身份仰望而唯唯喏喏的女子,即便不必仰望,至少也是順從的。我一直覺得咱們的老祖宗說話真的是很精練的,所謂無欲則剛,無練則達,正是因為這份平等,讓我在宇文麵前更加的從容,更加的自信,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很奇怪的,若是我一直很自信,相反的,宇文反倒不會那麽自信了,所以,在我與他的愛情之間,似乎他的不安會更多一些。
哈哈,說起來,我真的不是要拿自己在大學裏修的那些個心理學知識來欺負宇文,隻是,不管什麽時代,在愛情的世界裏,女人總是要吃虧一些,這些無關能力,隻是社會風氣使然,而我,我一直認為,女人在自己的愛情裏用點心機,使點小心眼無傷大雅,隻要不影響別人,隻要不傷害他人,為了好好的經營自己的愛情與婚姻,為了那個幸福的終點,心機與小心眼都是應該被讚賞的,這何嚐不是一種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