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宇文顯然是聽清楚了,但見他張了嘴巴,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直搖頭道:
“你與景琛是親兄妹吧?據我所知,你們的母親不是早就過世了嗎?且,你們家不是經商嗎?也不曾聽說你們家任何與官府有隙的事情,更別提皇室了,如何會與太後有仇?”
話既開了頭,後麵也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我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緩緩的將童夫人剛才告訴我的有關光新皇帝、母親,還有太後之間的事情一一的又說給宇文聽,隻隱去了我與童夫人的母親,也就是宇文的祖母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事情,若是我們還能在一起,這件事我自不會瞞著他,畢竟將來與徐琪相見,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避著宇文,也瞞不下去。可若是我們就此分開,那麽我的來曆,宇文也就沒有必要知道了。
講完之後,我拿起宇文方才放在榻邊小杌上的茶水,一氣飲下,顧不得禮儀,胡亂的用衣袖抹了一把嘴上,雙眼盯著在暖閣裏不停的踱來踱去的宇文,緊張的等著他的決定。
突然,宇文停住腳步,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左手掌裏,道:“如今之計,再沒有別的法子了,你先簡單收拾點東西,我修書給景琛交待一下事宜,今天我們就離開隴西。”
一麵說著,一麵大步走到書房裏,鋪紙提筆開始寫信。
我飛快的跳下榻,連鞋子也顧不上穿,隻穿著襪子跑到宇文麵前,按住他正要落筆的手,驚慌的問道:
“你要跟哥哥交待什麽?”
宇文道:“來隴西之前,我與景琛一起去漢沔辦了個案子,因事情順利,有了兩天的結餘時間,我才轉道來隴西想要看看姑姑。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了,最慢明天,景琛帶領的人馬也該到隴西了,我要將手頭的事情交待一下,否則,皇上那裏問起來,怕是景琛他們擔不下。”
略為沉吟一下,又道:“既是要帶你離開,怕也還是要告知一下景琛,不然,以景琛疼愛妹妹的程度,還不得急瘋了,上次說要去尋你,他還要辭了我府中的事務,若非我再三挽留,怕是已失去此棟才了。”
我驚訝的問道:“你要帶我離開?去哪裏?”
宇文卻沒有多說,隻道:“去哪裏都好。”說著,又開始落筆書寫。
我心內隱隱開始雀躍,宇文是決定要與我遠走高飛嗎?他的意思是說他要放棄京城的生活,尋一處太後找不到的地方與我共度一生嗎?
這欣喜來得太過突然,我不敢十分的確定,生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呐呐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離開隴西,不回京城?”
宇文放下手裏的筆,繞過書案走到我身後,一把抱起我,薄薄的責了句:
“雖則屋內暖些,下地也不能不穿鞋,仔細一會兒再受了寒。”
一麵說著,一麵抱著我回到書案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用自己的長袍下擺包住我的腳,擱在他的長腿上。
我羞紅了臉,隻覺得臉上一陣滾燙,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為此刻的親密感覺羞赧,就要跳下身來。
宇文卻緊緊的環住我,聲音帶著笑意,“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早晚也避不了嫌,你還是快些習慣的好。”
說完,不待我發怒,又正色道:
“方才你一麵說,我一麵在思考著,如果姑姑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唯有放下一切遠走高飛。以我對太後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因為你母親去世了就了結恩仇的,很有可能還會遷怒你們李府的其他人,太後的勢力太過強大,我不想冒一絲失去你的風險,唯有帶著你盡快離開,以免太後發現你。隻是,”
“隻是什麽?”我緊張的抬起頭,聽著宇文的話,我心裏滿滿的全是柔情,隻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有眼光,挑了一個這麽棒的男人,可宇文的一個“隻是”,又讓我如墜冰窟,一般情況下,什麽隻是、但是之類的,後麵都不會接著好文。
宇文輕輕的撫著我的背,道:“隻是,怕要對你食言了,說好了要讓你成為臨王府的女主人的,可若是我們離開了京城,怕就是再也回不來了,你也就做不了臨王府的女主人了。”
說到這裏,宇文突然有些緊張,一直在我後背摩娑的手也停了下來,“晴如,若是我不再是臨王,你還會跟我走嗎?”
一句話,讓我剛從冰窟裏回到太陽下的心裏火氣直冒,我又急又氣的從宇文懷裏跳下來,指著宇文的額頭道:“你,你,在你心裏,我李晴如就是這麽個貪圖虛榮的人嗎?難道我竟是看上你臨王爺的身份?在洛陽時,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還不是一樣傻傻的將心交出去了。”
宇文趕緊站起身,複又抱住我坐下,一麵安撫著,“瞧你這急脾氣,還惱了。”一麵又哈哈哈的笑起來。
我被宇文笑得又羞又惱,又要跳起來發飆,卻沒有宇文的反應快,被他緊緊的扣在懷裏,動彈不得。
正糾結著穿的衣裳太多,想咬他都不知從哪裏下口比較好的時候,宇文帶著笑意的溫柔嗓音從頭頂傳來,
“晴如,我自是知道你不是那等虛榮的女子的,你知道嗎?從遇見你,到錯過你,再到再相見,我突然發現自己在你麵前一點信心都沒有,你長得美,又聰明多才,自是人見人愛的,你看,就連一向跟外人疏離的姑姑都對你青睞有加,且不說上元那日士元和恩祈隻見了你戴著麵具的樣子就深深為你的才情折服,我有什麽辦法能讓你的眼睛裏隻有我一個人呢。”
“昨晚在杏林裏找到你的時候,我的心裏充滿了挫敗,無論我如何解釋,如何努力,你都不肯諒解我,執意要離我而去,直到我沒有別有辦法,抬出王爺的身份,以你身邊在乎的人的性命威脅你,你才肯安靜的聽我說話,才肯留在我身邊。”
“雖然無奈,可是,晴如,你知道嗎?若是端出王爺的身份就可以留下你,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我,隻要你留下來,陪在我身邊,哪怕是因為忌憚我的身份都沒關係,我再也不要回到過去像隻無頭蒼蠅般四處尋你卻找不到你的日子,隻要你在我身邊,隻要你像現在這樣靜靜的讓我抱著,什麽我都無所謂。”
感覺到宇文嘴裏的熱氣輕輕的落在我的頭頂,耳邊是他說的這個世上最美的情話,我的心慢慢的融化成一池春水,那些所謂的堅持,在這一池春水裏再也無力冒頭,悉數被淹沒。
我抬起頭,望進宇文充滿了情意的雙眼,道:
“思聿,雖然我並不在乎你王爺的身份,可是,從童夫人的嘴裏,從我往日所了解到的信息裏,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是天昊的肱骨之臣,皇上需要你,天昊的百姓的也需要你,我不能那麽自私,自恃你對我的情意,就拐了你去做個普通的人,那樣對你不公平。”
話還沒說完就被宇文打斷,“你還是要離開我嗎?在我如此的盛情之下,你卻仍然選擇放棄我?”一麵說著,雙手一麵緊緊的箍住我的腰,“不行,除了我懷裏,你不準去任何地方,不是太後才有勢力的,我臨王府的勢力也不小。”
我一麵失笑,這個宇文,剛剛還說不做王爺,此刻又抬出王爺的架子壓我,一麵卻又為宇文強悍霸道的感情所感動,抬起手,輕輕的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不,不,思聿,我怎會放棄你,你是我留在這個世間的理由,沒有你,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既讓我們不必分離,你也不用丟下皇上丟下你心裏的對百姓的責任。”
顧不上宇文微揚的眉頭和略帶笑意的眸子在我心裏砸下的片片漣漪,我收回就要飛揚的心,繼續說道:
“你聽我說,為什麽這些年來李府就在京城裏定居,太後卻絲毫不知情?當年我娘跟隨父親來京城的時候,已輾轉在許多地方行商,許多信息都在不停的更迭中消失,按照童夫人的猜想,太後恐怕已經忘記了當年的那些事,隻要我不出現在她麵前,太後是不會知道有我的存在的,李府也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所以,咱們不必浪跡天涯,可以按照原計劃回京城,你仍舊做你的臨王爺,隻在京城郊外尋一處安靜的院落讓我住進去,我會安安靜靜的待在家裏等你,不出現在可能被太後發現的場合……”
話未說完,就被宇文揮手打斷,“不行,這絕對不行,你不用再說了。”
“可是……”仍要再說時,宇文托住我的下巴,眼睛直望進我的心裏去。
“晴如,你明知道自己做不到,何苦要講這些違心的話,讓自己傷心,也讓我難過。”
“我要和你在一起,不是偷偷摸摸,不要金屋藏嬌,那樣你不會開心,我也不會快樂。我要的是我們能堂堂正正的在一起,接受別人的祝福,我還要帶你去任何我去的地方,給你我所能夠想到的一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