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夫人靜靜的看著我,“晴如,我知道你此刻的為難,好在,此事仍在我童府裏,飛不出去,你可以安心的在童府多住些日子,仔細的想想後再作決定。”

說完,又揚聲喚人,還是先前那個穿黃衣裳的婢女進來,童夫人對她吩咐道:“洛衣,你帶晴如小姐去惜緣軒休息,交待下去,讓守在惜緣軒外邊的侍衛撤了,另外,好生照顧晴如小姐,莫叫院子裏的人疏忽了。”

我茫茫然的起身,雙腳似踩在棉花上一般,高高低低,勉強聚攏心思,踉踉蹌蹌的跟在洛衣的身後出去,剛踏出玉蓴堂的大門,眼見得玲兒迎了上來,滿身強攏的力氣似被瞬間抽空,再也無力支撐,軟綿綿的靠在玲兒身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迷糊間也不知是如何回到惜緣軒,玲兒見我渾身無力,沒有扶我進堂屋,直接就要往廂房去。

才走了幾步,聽到後麵宇文的聲音響起:“晴如,你回來了。”

我的後背立時繃直,一路上強忍的淚水似被這熟悉的聲音牽引,再也控製不住,順著臉龐汩汩流下,隻能捂住唇,壓抑著不使哀痛的哭聲逸出,一麵抬起腳欲要飛奔回房。

身後的宇文見狀,疑心頓起,一個大步過來,抓住晴如的胳膊,扭過她的身子欲要問話時,卻發現她正滿麵淚水,哭得肝腸寸斷,心中怒火眾生,猜測她是於童夫人處受了委屈,立時黑下臉,欲要往童夫人處詢問。

我見宇文麵色陰沉,心知他定是誤會了什麽,反手拉住他的胳膊,淒然搖搖頭,轉身對玲兒吩咐道:“守在外麵,不許其他人靠近。”

說完,放開宇文的胳膊,徑自走回房間。

我呆呆的坐在書案前,看著宇文跟在身後進來,反手關上門,一步一步的走到我麵前,

“晴如,你怎麽了?姑姑跟你說了什麽?”

我迷離的望著宇文狹長的眼睛,還有高高隆起的眉毛,一點一點的順著往下看,看到那讓我一見傾心的鼻子,又忍不住伸手上去撫摸,真好看,還有哪裏能做得出如此完美的鼻子?

宇文扣住我的手,在我麵前半蹲下來,急切的問道:“晴如,姑姑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你跟我說,不用擔心別的。”

我卻沒有答話,隻抽出手,伸出雙臂,緊緊的環住宇文的腰,心裏的傷慟已讓我無暇顧及此舉是否太過大膽,任由淚水濡~濕宇文前襟的衣裳,隻是緊緊的抱著宇文,深深的吸進那讓我迷醉的伽藍香,如果這是最後一次,就讓讓徹底的被這心醉的味道淹沒吧。

難得我如此主動,宇文卻沒有任何高興的念頭,心中的不安更甚,似是有什麽不受自身控製的事情發生,擰著眉,分開我的緊扣的雙臂,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扶著我的肩頭,著急的問道,

“晴如,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話啊?”

我搖搖頭,雙眼跌進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子裏,“噓,別說話,隻讓我抱抱,隻抱一抱就好。”

說著,身子向前一傾,倒在宇文懷裏,趴在宇文的胸口,靜靜的聽著從他胸膛裏傳出的有力的心跳。

宇文無法,明明感覺得到她周身散出來的哀傷,若非事情不受掌控,一向聰慧機敏她不會一副幾近崩潰的樣子,不會隻能倚靠著自己尋得支撐,此刻環著她的肩頭,雙手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在微微的顫抖,奈何她不肯開口講明,任自己如何著急也沒有頭緒,罷了,看她這樣子,怕也說不清楚,還是待會兒去問姑姑吧。

宇文一麵想著,一麵收攏了雙臂,靜靜的抱著懷裏的可人兒,老天開眼,既讓我遇著了她,再沒有讓我放手的可能,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與她在一起,姑姑不行,皇上更不行。

似過了一輩子,又似隻一個呼吸間,我緩緩的自宇文懷中抬起頭,望著他清新分明的臉,開口道:

“你走吧,從此隻當我們不曾相遇過。”

聽聞此話,宇文方才滿心柔軟的心似瞬間被雷擊中,沉下臉,“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壓下滿腹的傷心,掙開了宇文的雙臂,背過身去,淡漠的說道:“我說讓你走,隻當不認識我,這裏終歸是女子的寢室,你在這裏多有不便。”

天知道,此刻裝著疏離的對宇文說出這樣一番話,我的心裏有多疼,宇文,你可知道,你是我留在這異世的理由啊,若是沒有了你,這陌生的古代,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宇文沉著臉,看著背過身去的晴如,沒有了自己的支撐,她像是搖搖欲倒,緊抓著書案邊角的右手微微泛白,似在極力的忍住顫抖。

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宇文輕輕的扳過麵前這副倔強的身子,複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道:“晴如,你的謊言實在不太高明,難道你竟是如此不信我?難道你覺得在你方才滿心的信任與依靠之後,一轉身就能翻臉說出如此決絕之話能讓我相信?說吧,方才姑姑到底跟你說了什麽,她為難你了嗎?你不用怕,告訴我,有什麽事兒,我們一起麵對。”

我咬緊嘴唇,沒有接話,心裏卻無比的鄙視自己,難道我就要成為自己瞧不起的那一類女人了嗎?在自己的人生上演苦情戲,裝作偉大,裝作無私,裝作一切都是為了他好,然後漂然遠去,消失在他的生活,任由他誤會自己,隻求他仍舊保有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狗屁!若是百般委屈退讓隻為了最終成全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若是不能與他共享生命中的一切,那他的好與不好不是跟姐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可是,我真的要告訴他嗎?如果我告訴了他這一切,他卻選擇了前程而放棄我,那叫我情何以堪,我不是還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嗎?

“你仍是不肯相信我嗎?那好,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問姑姑。”見我仍是默不作聲,宇文惱火了,放開我就要轉身出去。

我急忙抬起頭,“別,別去。”

宇文歎了一口氣,牽著我走出書房,往暖閣裏去,扶著我在榻上靠著,又拿了個軟枕墊在我的後背,然後在我身邊坐下來,道:

“說吧,不管是去問姑姑,還是你此刻告訴我,結果我都是要知道的。”

我撫著宇文的手背,輕輕的摩娑著,千頭萬緒,此刻叫我如何說起。

見我仍是不開口,宇文擰了眉,氣極道:“看來你還是不肯相信我,你不信我說的話,你不信我的能力,甚至你不信我的感情,如此沒有信任,還談什麽有情,談什麽執手一生?”

“你又何苦相逼,你明知道我的心裏有你,若非有情,我如何會為了你身邊的女人如此發狂?為了要和你在一起,我將我從小所受的教育都拋開了,你道我昨晚說的是假話嗎?若不是真的有不受你我控製的原因,我豈會如此為難?”淚眼朦朧,想著可以預知的分離,我真不明白老天為什麽要讓我穿越到這裏來,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心痛嗎?

宇文俯下身,薄軟的嘴唇準確的覆在眼前委屈的一抹嬌紅上,觸之綿軟,讓人忍不住想要吮吸更多。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炸開,這,宇文這是吻我了嗎?我本該推開他,如此男未婚女未嫁,明不正言不順的,我怎能讓他如此親近,雖然我來自現代,古代的那些個禮教約束於我影響不大,可是,這畢竟是親吻啊,哪怕是在現代,哪怕是交了兩三個男朋友的我,也隻停留在讓拉拉小手的階段,從沒有讓人如此親近。

但是,心裏的痛苦,和想到即將要與宇文分開的哀傷卻讓我非但沒有推開他,反倒伸手勾住宇文的脖子,帶著壯士赴死的悲壯與宇文唇齒相纏,鹹苦的眼淚落在嘴裏,流進心裏。

似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宇文抬起頭,再三的平息了紊亂起伏的氣息,伸手抹去我的臉上殘留的淚水,心疼的道:

“如此親密,如此糾纏,你還要推開我嗎?你還是不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似是從宇文那裏吸取了不少的勇氣,我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思緒,心裏飛快的運轉著,難道如此讓我心醉的親密此生隻得這麽唯一的一次嗎?我一向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女孩子,對於從前媽媽喜歡的那類苦情電視劇嗤之以鼻,瞧不起那些為了一個沒有半點實際好處的美名賢名,而放棄爭取自己的幸福的女人,並發誓說自己哪怕擔了從事君王不早朝的名聲,也要與相愛的人一起共度朝夕。難道到了古代,我就被同化了?為了李府的上下就要放棄我的愛情?為了宇文的前途就要放棄我的幸福?

NO!NEVER!

主意既定,我心一橫,坐直了身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淚,道:

“我的母親與當今太後是仇人。”

許是我的話太過驚悚,宇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麽?你母親怎樣?”

我直視著宇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的母親,與當今的太後是仇人。或者,說得更清楚些,太後視我的母親為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