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明將車停穩,下車走到副駕駛座旁,打開車門把姚知月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來,不忘叮囑道:“小心點。你可是答應我了,待會兒別喝冷飲了。”

姚知月被陳逸明嗬護著,心裏湧上一股蜜意,佯裝不耐煩,笑著說道:“行啦,我保證一口都不喝,可以嗎?”

“這還差不多。”

說笑之間,兩個人並肩走入餐廳。但見,嚴哲宇朝他們走了過來,爽朗一笑,熱情地說道:“你們可算來了,不知道薑璐妍在我耳邊念叨得沒完沒了的。”

嚴哲宇把陳逸明和姚知月引到二樓靠窗的位置,看到姚知月,薑璐妍輕輕地驚呼了一聲,“看來懷孕也是個技術活啊。姚知月,你怎麽除了肚子變得,四肢還是那麽纖細啊。你這樣讓我以後懷孕了很有壓力啊。”

嚴哲宇在薑璐妍旁邊坐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神滿含寵溺,“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在我眼裏是最美的。”

姚知月打了一個激靈,隻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笑著打趣道:“瞧這狗糧撒得多歡啊。”

陳逸明將菜單交給服務員後,溫厚地看著姚知月,眉梢上揚,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們也可以。”

薑璐妍哈哈大笑,不服氣道:“陳逸明,要不我們來個撒狗糧比賽啊,誰怕誰啊?”

姚知月嘴角一抽,趕緊打住了陳逸明的話,“都是大人了,別這麽幼稚成嗎?”

姚知月和薑璐妍漸漸從當季的流行服飾談到化妝品,又談到最近看到的書籍和電影。兩個女人聊得熱火朝天,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時代。

陳逸明和嚴哲宇聊著財經和體育,突然,隻聽嚴哲宇話題一轉,問道:“明仔,聽說老牌宜來好像要並購賽瑞的消息了嗎?”

陳逸明不置可否,依然雲淡風輕地剝了一隻蝦,然後放在了姚知月的碗裏。

姚知月乍然聽到賽瑞兩個字,說了一半的話頓時停住,目光轉移到了陳逸明身上。不等她開口詢問,薑璐妍率先忍不住好奇,看著嚴哲宇問道:“賽瑞這兩年在國內的風頭不是很盛嗎?宜來有那個實力去並購嗎?”

嚴哲宇嘴角一挑,看了陳逸明一眼,淡淡地應道:“我也隻是聽說而已。”

姚知月上回隱約聽陳逸明和嚴哲宇談過這方麵的問題,她隱隱覺得,這背後必然牽涉到他們倆的操作。

可是,正如薑璐妍所言的,賽瑞的實力不容小覷,宜來強行並購,無異於是兩敗俱傷。但凡是想要牟利的商人,沒人願意甘冒這樣的風險。

陳逸明快速轉移了話題,他們又扯回到了各自原先聊的內容。

距離他們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日子有三四天後,賽瑞被宜家並購的消息通過媒體向外公布。對於普通人的生活而言,這樣的商業消息還不如一個娛樂新聞來得勁爆,所以並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不過像是一粒小石子丟入大海,一個漣漪後便波瀾無驚了。

姚知月關了電視,倚靠在沙發上,隻覺得一陣噓籲。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終又回到原點。她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內心除了一股沉重的如釋重負後,並沒有多大的喜悅和振奮。時光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那時嚴哲宇和石蕊恩愛有加,陳逸明事業有成,和章若伊有著舊情複燃的趨勢,而她對黎承皓一片傾心,與母親關係極度惡劣。

那個時候雖然覺得日子每一天都是在煎熬,可是人心還是被光明普照著。她突然想起曾看過的一部電影《無問東西》裏的一句旁白,“如果我們提前知道人生會是這樣的,我們是否有勇氣來一遍?”

是啊,已然知道了這七八年的時間改變了多少,失去了多少,經曆了多少,她不知道是否有勇氣再來一遍?

一陣敲門聲將姚知月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她幽幽睜開眼,隻覺得有點恍惚。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她才完全回過神來,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的一瞬間,姚知月臉上浮現出驚愕,杏眼圓睜,心髒猛然用力地加快了速度地跳著。

“怎麽,不認識我了?”

看著黎承皓短發微微淩亂,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眉間眼角掛著拂不去的倦色,與她印象中那個斯文文雅的黎承皓簡直是判若兩人。

姚知月的手緊緊地放在門把上,並沒有打算請黎承皓進來,警惕地看著他,冷然道:“你來幹什麽?”

黎承皓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姚知月,那雙血紅的眼睛透著一股戾氣,陰陽怪氣地應道:“我過來討一樣東西。”

姚知月一臉的疑惑,她並沒有向黎承皓借過任何東西,他也並未有什麽東西留在她那裏。

不等姚知月反應過來,黎承皓不請自入,徑直進了屋子,明目張膽地朝四周巡視一圈。姚知月眼中的嫌惡稍縱即逝,確認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黎承皓不見了。

姚知月覺得有點難過,好歹是她曾經真心實意喜歡過的人,“黎承皓,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以前的那個你,到底去哪兒了?”

黎承皓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隻聽他森冷一笑,慢慢靠近姚知月,瞪視著她,一字一句說道:“以前的我你很喜歡?可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知道付出一切卻隻是為別人做嫁衣的滋味是怎麽樣的嗎?”

姚知月的背緊緊地貼在牆麵上,看著黎承皓扭曲的麵孔,心髒砰砰地用力跳著,眼底溢出了一絲恐懼之色,顫聲道:“你想怎麽樣?”

黎承皓嘴角一挑,慢慢離開了姚知月,雙手插在口袋裏,沙啞的嗓音透著深深的疲憊感,“我不過是想得到我應得的而已,可是你們為什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屬於我的東西剝奪回去?”

說到後麵,黎承皓的音量不覺提高了,那布滿血絲的雙目看上去越發恐怖,但見他突然緊緊握住姚知月的雙臂,低聲咆哮道:“我愛的女人背叛了我,離開了我。為什麽陳逸明連我的事業也要一起毀掉?”

姚知月驚恐地看著黎承皓,手臂上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搖晃著她,頓時姚知月覺得眼冒金星,害怕得驚叫出聲。

姚知月的尖叫聲刺激著黎承皓的神經,讓他失去了理智,但見他一把扯著姚知月的手臂離開了屋子,瘋狂地說道:“我要讓陳逸明感受一下失去最愛的女人是什麽滋味?對了,他會比我更痛苦,因為他最愛的女人肚子裏還有他的孩子,他不僅僅失去的是最愛的女人,還有他的骨肉。”

聽著黎承皓發瘋般的笑聲,姚知月傾盡全力用雙手護住腹部,顫聲哀求道:“你放過我的孩子,求你了,孩子是無辜的。”

姚知月根本掙紮不過黎承皓的力氣,偏偏這個時候又是上班的時間點,整棟樓層幾乎沒有什麽人。

姚知月因為害怕傷到肚子裏的孩子,所以也不敢太用力掙紮,就這樣一路哀求著被黎承皓推搡進了電梯,又被帶到了天台上。

黎承皓將姚知月困在了天台的一個角落裏,而後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短發,絕望地說道:“我什麽都沒有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在乎我的人,也沒有我在乎的人了。”

姚知月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安撫道:“沒有,你的父母,你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他們怎麽會不在乎你?你想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

黎承皓似乎被觸犯到了逆鱗,但見他突然抬頭看著姚知月,眼陰戾的目光像一團黑氣飄散而出,將她緊緊困住,讓她覺得有股窒息感。

黎承皓震怒地打斷了姚知月的話,“閉嘴!別在我麵前提起那兩個人讓我覺得惡心的人。”

姚知月嚇了一跳,驚懼和不解同時湧到她的臉上。雖然她並沒有見過黎承皓的父母,可是曾經從他的口中聽到,他的家庭氛圍不算糟糕,父母工作也很體麵。

“那兩個虛偽的人,嘴上喊我兒子,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愛著我。你知道為什麽嗎?哈哈哈哈哈哈,因為我是我媽跟別的男人生的。我口口聲聲喊爸的那個人跟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姚知月震驚地看著黎承皓,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她總是在黎承皓身上感受到一種冰涼的感覺,哪怕他溫柔體貼,說著多麽動聽的情話,甚至看著她,她覺得一股薄涼總是從他心底滲透出來。

其實,她早就明白的,或許也是唯一能夠敏感捕捉到黎承皓這一點不為人知的奇怪。因為,她也是個缺愛的人,所以那種薄涼感她很熟悉,同時也很厭惡和逃避的。

姚知月是個心理醫生,傾聽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她用誠懇的目光看著黎承皓,就這樣默默無聞地聽著他的宣泄。

突然,黎承皓好像是被人下了蠱毒,毫無預兆地發作了起來,他一把掐住姚知月的脖子,瘋狂地說道:“我要讓陳逸明像我一樣痛苦,不,要比我更痛苦。”

姚知月的意識漸漸有點模糊渙散了,就在她感到絕望的時候,嘭的一聲,天台的鐵門被狠狠地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