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雲病了,迷迷糊糊地不省人事。

晨起發現這事的時候,方奚河都嚇得手抖,明明奚雲額頭不燙,但就是渾渾噩噩的。

於是,方家女眷們都忙活起來,叫人的叫人,去弄土方子的弄方子。

然而各種法子都試了,太陽都快到樹頂了,也不見效。

方大山一拍大腿,就讓二弟方文幸去套驢車,“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想法子送小妹去城裏看病。”

方文幸這一去,再回來就是滿頭大汗,“大哥,不好了,這兩頭驢子都虛得翻白眼啊,聽說是昨兒個吃壞了肚子,拉了半宿,這,這可怎麽辦?”

“背,便是咱們兄弟輪著來,也要將小妹送下山去看病。”

眾人齊心協力,正要去忙活的時候,衛厭出現了,“方大哥且慢。”

兩人移步到拐角處密話,等到再回來時,方大山便滿臉複雜,卻又夾雜著幾許熱切,“一切,就都拜托你啦。”

方文幸腦袋轉來轉去,就是不明白,這怎麽就拜托一切啦,衛郎君是很聰明,但他不會醫術啊,難不成書中還有救命良方?

未時三刻,無量觀外的馬車裏,昏迷不醒的奚雲被安置其中,方奚河抱著奚雲滿臉憂愁。

衛厭站在馬車旁,悉聽著眾人的交代。

“小妹這病來得急,既然你識得名醫,那麽小妹便拜托你了。”

“方大哥放心,五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定會全力以赴。”

“好好好……”

“……”

方家兩個嫂嫂送上緊急收拾出來的幹糧和水,就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下,衛厭輕敲車壁你,等方奚河下來後,這才緩緩屈身坐進去。

“那麽諸位,告辭!”

衛厭頷首,垂簾輕飄飄放下,隔出了兩片天地。

馬車前頭的衛十四壓低鬥笠,生怕被那觀裏的青玄瞧出端倪,而後更是迫不及待駕離馬車。

山路顛簸,奚雲被晃**著身形不穩,眼瞧著要撞向車壁時,忽然睜開眼,機敏得伸出腳尖緩衝那股勁勢。

衛厭穩當當挑眉,“不裝了?”

此時的奚雲,哪有半點病弱模樣,抓著車壁定住身形後,老神在在的道:“托你衛厭的福,我若是不裝病一遭,怎麽合情合理的離開無量觀?”

裝病好歹是能說得過去的借口,總不能說她一個姑娘家,好端端跟著衛厭離開,那再別人的口耳相傳裏,奚雲就是跟人私奔的謠言。

這可是雲滄國的時代,便是為了方家名聲和小輩的婚嫁,奚雲都不敢這般不管不顧,隻能憋出來這麽一個歪主意。

幸好衛厭這人還算聰明,最後的時候將四姐喚來馬車上,奚雲才有空交代了一堆安排。

寶箱鑰匙在奚河枕頭裏,而奚河枕頭下壓著的草圖大致已經完成,後續眾人商量著著手就是,還有往後無量觀大小事情,多問問青玄這個觀主。

想到這兒,奚雲眼神警惕,“衛厭,你回來無量觀,就隻是為了帶我走,就沒別的事麽?”

這人可是知曉青玄就是十六皇子這個大秘密的,奚雲不得不謹慎點。

衛厭望著奚雲神情,似乎在琢磨什麽。

昨夜與青玄道長的交談,有些事情已經注定,既然這位不願出山,那他隻能將這個秘密深埋,再說無論是清河王還是陳安王相爭,於衛氏來說,也不過是尋常。

衛厭回想起照京城外的僵持,還有他被清河王安排‘查探衛家’的任務,便越發眸色深沉。

這人久久不說話,奚雲無趣地扁了扁嘴,繼而開始梳理隨身物件。

一個布包袱裏是衣裳,一個竹籃裏是吃食,夏天天熱也不好裝太多,再就是身上的斜挎包。

奚雲忽然一愣,伸手戳了戳鼓鼓囊囊的布包袱,這不對勁啊,她總共才三套衣裳換洗,其他兩套也不該這個厚度啊?

不戳不知道,一戳喵喵叫。

那迷蒙著貓兒眼,從包袱裏蛄蛹出來,蹭的空氣裏都是貓毛的正主,一臉無辜地看向奚雲,約麽是進來熟悉了,更是熟練地伸過腦袋蹭蹭。

奚雲睜大眼睛,伸手舉起來小貓,“踏雪,你,你你怎麽在這兒?”

小貓知道什麽呢,隻知道朝著熟人撒嬌,粉.舌還可恥地舔著奚雲的手指,“喵。”

貓叫的一瞬,衛厭陡然身形僵住,眉頭緊皺地往車壁挪過去,“扔掉!”

奚雲看向衛厭,反手將貓頭換到外側,狡黠的道:“衛厭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這可是青玄的愛貓,放到官方層麵上,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你要把它扔掉,你這就是以下犯上!”

衛厭牙關緊咬,麵色著實不大好看。

“衛十四,停車!”

‘籲~’衛十四勒緊韁繩,回頭請示時就聽見馬車裏的動靜,“你下車,我讓衛十四把它送回無量觀,總可以吧?”

把什麽送回無量觀?

衛十四好奇的下一瞬,一根貓尾巴就晃悠悠從簾縫甩出來,輕佻地勾了一下他手背。

貓!

衛十四神經緊繃,當即伸出手想要將貓拽出來,沒想到卻誤抓住奚雲胳膊,奚雲也不是毫無反手之力的,當下便肘擊反擒拿脫困,雖說力道欠缺但招式有效。

“這就是你衛厭的待客之道?一邊讓我跟你下山,一邊讓你的人把我拽下馬車?”奚雲惱怒,不忘伸手安撫踏雪。

方才爭執期間,踏雪受驚跳到了包袱上,正不安地轉著圈圈。

衛厭定神,忽視眼角出現的貓,冷聲道:“衛十四,你冒犯了!”

“十四有罪,這就斷臂以賠不是。”

外麵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進來,伴隨著一聲匕首出鞘的聲響,嚇得奚雲頭皮發麻。

不是,我就是意思意思,你這突然斷臂就意思過了啊。

“且慢!”奚雲掀開簾子,急忙伸手阻止。

見那衛十四拘謹低眉,就無奈地看向馬車裏,“我說衛厭,你倒是掂量一下輕重啊,斷臂流血稍有不慎,可是要出人命的,他要是出了事,這命債是不是要算到我頭上,我告訴你,我可不背!”

“這麽說,你原諒他了?”衛厭抬眼。

奚雲:“……”

“你這都是什麽歪門邪理,我原不原諒他是我與他的事,但歸根結底卻是你的錯處,且不說方才我沒受傷,便是真受傷了,你也不該簡單粗暴就讓人斷臂吧?”

“喵喵喵。”踏雪餓了,挨挨蹭蹭來找奚雲,仰著貓頭叫喚著。

衛厭呼吸一滯,索性別過臉去沉默。

奚雲看著衛十四眼中殺意,忙抱住踏雪,“你們,為什麽對一隻貓有這麽大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