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雲一行離開的時候，那大包小包的狂野姿態，讓二樓上觀望到的慧娘冷笑一聲，“果然是粗鄙野民，一聽到衛姐姐你出錢，竟是這般毫不客氣。”
那衛姑娘換了身淺青色衣衫出來，可即便是淡色衣裙，也遮掩不住眉眼裏的豔色。
聞此話，衛姑娘並未有所動容，反而開口問道：“慧娘，你若是還不去試衣裳，待會兒去脂粉鋪咱們又要晚了。”
那慧娘悻悻起身，帶著婢女跟隨店裏女侍者指引而去。
衛姑娘望向珠簾，略微鬆了口氣，眼底是微微放鬆的疲憊和漠然：同人應酬這事當真是麻煩，還是讀書來得清淨和自在。
可惜了，身為衛家三姑娘，她卻不得不聽從長輩之命，出來同各家貴女們寒暄。
就在衛姑娘微微走神，思索著出門前看的書時，有侍者悄然而來，連著三聲衛姑娘，都得不到回應。
正巧那慧娘穿著身雪青色冬裳像蝴蝶般飛舞出來，奔著這邊動靜而來，咋咋呼呼道：“怎麽了，那些人花了多少錢，快說出來我聽聽。”
一句話，讓衛姑娘也回過神來。
關切地回望女侍者。
女侍者語塞一下，還沒開口就先搖著腦袋，“回衛姑娘，那幾人購置了許多下等布料，卻也付了銀錢，臨走前還說多謝衛姑娘好意。”
衛姑娘還沒說什麽，那慧娘先憋不住了，“怎麽可能，他們瞧著那般寒酸，哪裏有銀錢呢？”
“慧娘，莫要背後說人是非。”
衛姑娘說完，那慧娘便麵色難堪地搗弄著袖子，煩躁說了句‘這身不好看，我要換一身’便揚長離去。
女侍者在同掌櫃恭送走一群貴女後，便忍不住嘀咕起來，“那紅梅宴分明就是為了衛姑娘辦得，荀家姑娘偏選了出挑兩眼的紅衣，也不知怎麽想的。”
掌櫃眼神斜睨過來，卻也沒開口指責，畢竟這是自家侄女兒，反倒攏著袖子低聲道：“誰人不知，衛家三姑娘出身嫡係，美豔無雙且腹有詩書，便是帝王都覬覦不已，若非礙著四大世家的規矩，隻怕早就入宮了去。”
“是以，人人都想著娶了衛三姑娘，不但能得到雲滄多數男子的豔羨，還能得到衛家這樣不俗的助力，便是雙王也這般謀劃。”
“如你所說，紅梅宴是衛三姑娘的主場，那麽顯然旁人便是再精致耀眼，也奪不去衛三姑娘半分光彩。”
而大肆采購一番，最終還順帶又買了個驢子，奚雲等才把貨物都運道城門外，等到雙方匯合，一行人先是分散，而後各自繞路，頗廢了一番力氣才回到無量觀。
齊韞原本覺得買驢子有些打眼，然而奚雲也很有理由。
“齊大哥，如今城中安寧景象，不過是曇花一現，等到後麵峯王有變，雙王沒了掣肘，重新鬥得你死我活時，咱們便是想買都沒有門路。”
於是，齊韞再不糾結。
無量觀裏。
奚雲沒有顧及什麽衣裳料子，反而將麻袋裏的幾種豆子獻到了曲氏麵前，“大嫂，你瞧。”
曲氏探頭過來，伸手摸了摸，眉頭微微皺起來，“怎麽，都是豆子？”
黃豆、綠豆、紅.豆。
曲氏滿眼都是不認同，急得不行，“小妹，你莫不是被那店家忽悠了，這豆子可比米麵貴多了，你還小，不知道當家之艱難，這觀裏多少張嘴等著吃飯，豆子根本不經吃。”
先前從那山洞裏運過來的糧食，藏得很隱秘，且真實數量曲氏並不知道。
是以，掌握廚房鑰匙的曲氏更加焦心。
奚雲忙拽住曲氏胳膊，“大嫂，你先別著急，這豆也很耐吃的。”
“大嫂，想想隔壁雞崽，我真有辦法變豆為菜！”
變豆為菜！
剛走到門口的衛厭捏著喝水的空竹筒，若有所思地收住腳步，這個方奚雲果然玄妙，莫不是哪裏冒出來的精怪附體？
奚雲卻已經搓著手，招呼著大嫂曲氏開始忙活起來了。
四天，隻過去了四天，就在新的一年到來之時，眾人聚在一處吃新年第一餐，紅.豆粥配卷餅夾菜，也是很有口福。
不過。
“方大嫂，這，這是何菜，先前從未見過，且吃著很是脆爽呢？”
眾人指著卷餅裏的新菜，滿眼都是好奇。
曲氏眉眼彎彎，“這叫豆芽菜，是我家小妹新種出來的，這孩子就愛瞎鼓搗，大家別見笑。”
見笑是不可能見笑的。
眾人齊聲誇讚起來，什麽蕙質蘭心，聰慧無雙，甚至都說起‘妙手回春’來。
奚雲搓著臉，望著轉述這話的四姐方奚河，“不是，‘妙手回春’，這不是誇醫術的麽？”
她種個豆芽怎麽就能貼上醫術高超了？
偏題啦。
方奚河笑得露出酒窩，“那些人說，小妹你在寒冬時節也能孵出來小雞，又能種出來新菜，這樣的本事隻有春回春之際才有，所以說你‘妙手回春’。”
奚雲：“……”還真是字麵意義。
另一邊，衛厭吃著嘴裏的豆芽，眼底帶著幾抹盤算，等到吃過飯，眾人難得舒服地在一塊籠火取暖。
衛厭走到奚雲身邊，將袖中折紙遞過去。
奚雲熟練打開低頭一望，眉眼不由鬆了開來，這是方文幸先前的賣身契。
有了這個，就能換寫一張‘雇傭契’。
不過這件事情還不及，奚雲反手將契書還給衛厭，“眼下時機未到，二哥那根弦還沒有繃緊，這事要是讓他知道得意忘形，那就糟了。”
因著方文幸力氣大，所以不論是先前山洞運糧食還是此番去買東西，方文幸都是參與者，奚雲可不敢現在就還二哥自由身。
衛厭又不得不收回契書。
奚雲吃飽犯困，正想打個瞌睡呢，就聽見衛厭略帶遲疑的話聲，“有件事……”
別說，這聲音很有助眠音的效果，奚雲還沒聽清這人說什麽事兒呢，就徹底陷入混沌，睡了過去。
睡著的奚雲像隻懶貓。
就在這時，小翠殷勤將火堆上架著的水壺提下來，卻裝作崴腳，朝著奚雲這邊潑去。
她就不信，一個黃毛丫頭成了醜八怪，還能得到別人的擁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