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邊也有會爬樹的人上去觀望，但奚雲還是很懷念曾經探險的設備。
便是沒有無人機，有個望遠鏡也是極好的。
奚雲來回踱著步子，手指按捺不住地摩挲著。
樹上放哨的是齊韞二弟齊鈺，長手攀著樹枝，開口就是，“五姑娘，那些人都給跪下來了，像是在求情，嘶——怎麽亂套了，這是怎麽回事？”
自從奚雲救了大家好幾次，眾人也不再叫‘方家小傻子’了，於是又是‘五妹妹’，又是‘奚雲’的，亂糟糟的。
後來，還是村裏幾個輩分大的老人做了主，統一讓差不多輩分的都叫奚雲‘五姑娘’。
奚雲若有所思望向門外，心裏明白畢竟視野有限，加上觀外兩方人聚在一處，很容易被遮擋。
隻是，她難免有些心急。
就在這時，觀門被人緊急敲響，門內守著的漢子對上暗號把門打開，奚雲抬腳迎上去，來的正是先前巡邏報信的小千叔。
“奚雲，不好了，那些人……哎呀，就是有個那什麽。”方小千雙手在肚子前比劃著，急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奚雲看著他的動作猜測，“小千叔，可是說有個懷孕的？”
“嗯！要生了，”方小千重重點頭附和，而後深吸幾口氣，這才穩著心神道：“人都倒地上了，說是什麽羊水破了，那血都流到衣裳上了。”
“那些人都跪著求咱們救命，你大哥他們也沒轍，便想著讓我回來問問你。”
眾目睽睽，奚雲擦了擦手心的汗，“人命關天，顧不了那麽多了，我出去看看情況。”
臨走前，她扭過頭眼神掃了一圈，匆匆道：“以防萬一，兩手準備。”
“大嫂你帶人速速去燒熱水，二嫂你去離著最近的宮觀裏布置一下。”
說罷，她扭頭飛奔向山門外事發之地。
孕婦麵色慘白，側躺哀嚎，很是淒慘。
奚雲俯下身去，伸手掀開孕婦眼皮，而後在她肚子上摸了摸，當即抬頭，“孕婦家人在哪？”
被齊韞等人攔住的對麵隊伍裏，有個跪著滿頭花白的老婆子顫顫巍巍出聲，“我，我是她婆婆。”
“孕婦可有其他家人，比如夫君？”
那老婆子不住磕頭苦求，“我兒子，兒子沒了，我們家就剩下我們婆媳倆，好心腸的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兒媳。”
奚雲握住孕婦脈象，當機立斷，“齊大哥，速速帶人將孕婦送進觀中準備接生，還有，那位婆婆一並進來。”
萬一有什麽不好的情況，也能隨時溝通。
沒有人質疑奚雲的決定，齊韞更是毫不猶豫就起身，將孕婦抱了起來，往石階上狂奔。
路過觀門的時候，奚雲忙裏抽閑吼了一句，“大家注意，若再出什麽事，一律由衛厭做決定。”
本來都打算拄拐離開的衛厭：“……”終是望著奚雲染血的衣袖，又默默折回台階旁。
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一直到了靈官殿裏。
高台之上，七尺的靈官神像執鞭怒目。
高台之下，瘦小的孕婦抱著肚子滿頭大汗。
血水滲到了草席之上，奚雲正想再說些什麽，就被兩個嫂子聯手推了出去。
“去去去，裏麵這麽多人呢，用不著你。”村裏生過孩子的婦人來了六七個，都在搭把手呢。
無論如何，還沒出嫁的小姑子，可不能沾了血腥。
奚雲站在殿外，那孕婦婆婆就在一尺之遙的台階上，正哆嗦著嘴唇跪在地上不斷祈禱。
人在絕望的時候，祈求神明是最能安心的途徑。
奚雲沒有打擾她，而是扭頭看了一圈，隨即跑向遠處齊韞所在，小聲說了一通，齊韞點頭離去，衣袖上還暈染著血痕。
而殿內，大嫂曲氏急得不行，即便她努力幫著孕婦將胎兒扶正，可這孕婦沒有力氣，眼下更是氣若遊絲，瞧著就是要一屍兩命。
“弟妹，快，快去告訴奚雲，情況不好了。”
劉氏心驚肉跳地踉蹌起身，拉開殿門就喊奚雲名字。
“不行了，奚雲，這孕婦暈過去了，大嫂也在努力掐人中，但要是孕婦再醒不過來，可就真沒辦法了。”
奚雲倒是無比鎮定，貼著殿門小聲道：“二嫂，你去在那孕婦說……”
“這，這行麽？”劉氏抿了抿嘴唇，眼下也顧不得了，當即猛然關上殿門。
曲氏手都掐麻了，孕婦微微睜開眼皮子，可很快又沒什麽動靜，眼瞧著不大好。
卻見劉氏撲在孕婦耳旁，“這位妹子你聽好了，你肚子裏可是雙胎，加把勁生下來，也不負你亡夫在天之靈！”
“你要是死了，這雙胞胎活不成，你那婆婆也要沒命。”
渾渾噩噩的孕婦陡然受到刺激，艱難地大口呼吸著張大眼睛，瞳孔明滅不定，帶著深深的執念道：“雙，雙胎？”
“對，兩個孩子！”許氏見有效，便忙大聲喊道。
“我，我要生，生下來，我……”孕婦咬著牙開始攢勁，汗如雨下浸在了身下草席。
曲氏掀開她衣袍，伸手摸索後不住喊‘使勁’。
陣痛將孕婦籠罩，可即便她有心卻也實在無力，一路的逃荒根本吃不好，她想使力氣也沒有。
卻就在這時，殿門被奚雲拍響，“二嫂，快開門，二嫂！”
劉氏再度打開門縫，就瞧見奚雲塞過來的帕子，打開一看，頓時眼睛都直了。
蘿卜片？
“二嫂，快將這物放在那孕婦嘴裏，快！”奚雲沒時間解釋，大聲道。
這回，是奚雲反手關上的殿門。
齊韞一路奔波，跑得衣裳都濕透了，又是血又是汗的，正拄著膝蓋大喘氣。
幸好，沒過多久，殿內響起了嬰兒啼哭聲，那孕婦婆婆聽聞動靜，一口氣沒忍住栽倒下去，幸好被齊韞接住了去。
奚雲正要去查看那婆婆情況，聽聞身後門開動靜，扭頭望去，隻見大嫂曲氏一臉欣慰的報喜。
“生了個兒子。”
“就是那孕婦太過虛弱，得好好養著。”
奚雲鬆了口氣，這才有空去查看那婆婆情況，“情緒過度激動和餓得，待會兒喂點麵糊就行。”
齊韞點了點頭，轉身去山門外跟對麵隊伍說明情況去，順道接替衛厭的班鎮守山門。
劉氏卻是不知何時挨挨蹭蹭過來，“小妹，那孕婦分明就隻有一個孩子，你作何讓我說她是雙胎，這，這不是騙人麽？”
萬一孕婦醒來，找她要第二個孩子，她難不成還能捏一個出來？
奚雲難得狡黠以對，“二嫂，你就說我那法子有沒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