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玲還是有些不安,“可是母親……”
張氏重重道:“玲兒,莫要意氣用事。”
“你且仔細想想,這邊鎮西侯攜家眷歸來,那邊雲兒姑娘就被悄然暗害,動手的還是衛氏送進宮的婢女,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深著呢。”
“母親是說,鎮西侯府和曲陽衛氏都想雲兒姑娘死?”陳紫玲覺得太可怕了,“可這怎麽可能呢,雲兒姑娘於樂陽郡主有救命之恩,更是和衛家女族長情同手足。”
張氏笑了笑,眼中都泛著涼薄,“我的傻女兒,鎮西侯軍功赫赫,隻差一步就能問鼎雲滄,這個時候留下雲兒姑娘這個準王後做什麽呢?”
“更別說,攝政王出身衛氏,便是有心求娶攝政王妃,也斷斷不能是個毫無家世的雲兒姑娘,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陳紫玲軟軟坐下,似乎被這一重重真相打擊的喘不上氣來,張氏憐愛地輕撫著她後背,“女兒,此事千萬聽母親的,權當你從來沒聽過,往後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那個李七娘,”張氏眼風掃過花廳門口,“母親安排了人手去教訓她,從今往後她定會守口如瓶,再不敢肆意聲張的。”
好好的宮宴,因著一輛橫衝直撞到宮門口的馬車,馬車裏是重傷昏死的宮女茉莉而攪和了去。
衛厭當即吩咐太醫令,全力以赴務必將茉莉救醒。
鎮西侯夫人和樂陽郡主,更是在聽馮姑姑說奚雲失蹤後,變得麵有憂色。
月掛柳梢頭,就在永和宮苦藥味彌漫下,將將睜開眼縫的茉莉呢喃自語,又沉沉合眸睡去,留下神情大變的馮姑姑倉促起身,對著屋外守著的衛厭道:“攝政王殿下,茉莉醒了刹那。”
“她說,‘快,救,姑娘’。”
奚雲出事了,她一定出了什麽事!
衛厭重重閉上眼,喉頭動了動,“勞煩馮姑姑守著茉莉,有任何消息隨時命人來報。”
馮姑姑折身回殿,風吹起簷下宮燈,衛十四仰頭看了看,隨即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宮禁那邊徹查後,確有兩名宮女持太妃令牌出宮,而重傷回宮的茉莉正是宮女裝扮,那麽極有可能另一位出宮未歸者,就是奚雲姑娘。
可眼下,一切的線索都隻能等茉莉醒來才能得知。
衛厭負手身後,抬腳離開前看向衛十四,“你守在這兒,旁人我不放心。”
衛十四明白,公子想盡快知曉奚雲姑娘行蹤,隻怕今夜很難入眠了。
……
且說雲海之下,奚雲終於抱住踏雪,在急速下墜後被山崖邊上的樹木層層緩衝,而後死死拽住一棵藤蔓。
在翻來覆去地碰撞和骨裂聲裏,奚雲咬牙挺了過來。
手上可見白骨,身上也已是血跡斑斑,奚雲用腰帶將踏雪綁在身前,而後兩隻手開始握住藤蔓往下挪去。
這就像是一場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蹦極。
時時刻刻都是搏命的狀態。
藤蔓發出枯枝斷裂的聲響時,奚雲再度眼前一黑。
等墜入崖底暗流時,在那刺骨的冷意裏才掙紮著蘇醒。
崖底密.林遮天,暗流也是穿行在陰影之處。
奚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這才調整成仰泳的狀態,帶著綁在身前濕漉漉的踏雪,順著暗流不知飄向了何處。
期間還撞到過許多次石頭,奚雲無暇理會新傷,繼續調整呼吸和姿態,繼續漂流之路。
“姑娘,姑娘你沒事兒吧?”
“這怎麽還有隻貓兒?”
“這姑娘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呦,瞧瞧這隻手,骨頭都能瞧見,這滲人的呀!”
“快,快去叫村長!”
“……”
耳畔的喧囂伴隨著幾聲貓叫,奚雲沒有徹底蘇醒,就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或許,她是真的死了吧。
徹骨鑽心的痛湧來時,奚雲猙獰著睜開眼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一旁胡須花白的老者忙道:“醒了醒了,隻要醒了救還有救,就怕一睡不醒,那便是閻王要收,咱們根本留不住!”
額頭上有觸感,像是踏雪梅花爪子的感覺。
奚雲蹙了蹙眉,而後想要伸手卻覺得力不從心,她的手……似乎不聽使喚?
老者見她疑惑低頭,便勸慰道:“姑娘,你傷勢太重需得靜養,莫要強求。”
奚雲愣了愣,循著聲音抬臉,“老人家,天色如此昏暗,為何不點燈?”
“點燈?”老者驚訝抬眼,望著亮堂的窗欞,僵硬回望向奚雲所在,伸手在奚雲眼前晃了晃。
姑娘睜著眼睛,不見絲毫反應。
老者動了動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還是奚雲通過這漫長的沉默猜出來了幾分,沙啞著聲音道:“老人家不必為難,我大難不死,賠上一雙眼也沒什麽。”
老者重重歎了口氣,“姑娘,你倒是看得開,可老夫醫術不精,隻能為你傷口止血,卻沒法救你性命,你一路浸泡寒水中,更是筋骨斷裂多處,眼下是看不著,可再不尋名醫處理傷勢,隻怕……”
奚雲覺得她好像接到了死亡通知書。
她眨了眨眼,感受到貓尾巴拂過下巴,便又道:“踏雪消停點兒。”
貓叫聲收斂下來,踏雪也乖乖趴在奚雲手邊,避開了奚雲傷口卻堅定抱著奚雲胳膊。
老者瞧見這一人一貓親昵的模樣,感覺心口酸澀不已。
能這般以命相護貓的人,必然是個心地純善之人,可惜這樣的好人偏偏多災多難。
奚雲好似感受到了老者的同情,虛虛頷首謝道:“老人家,還沒向您道謝,我家中排行第五,您喚我一聲五娘吧,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是我身上還有什麽值錢的,自請拿去,權當是付您藥錢。”
老者擺了擺手,又想著這五娘根本看不見,改口道:“五娘你實在可憐,村中洗衣裳的婦人把你撈上來,給你換衣裳時,確實也發現了些值錢物件,都在你枕頭邊放著呢。”
“再說,老夫救你不過是一點山中草藥,不值當什麽。”
“五娘,若是你願意,老夫可以派小兒用那些值錢物件送你出山去尋醫,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
奚雲想了想,無聲笑了笑後道:“多謝老人家,我倒是真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