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內。
奚雲在方奚河幫忙下,脖子上塗抹了新藥膏,正乖巧等著藥性吸收呢,就見衛芙緩步而來,站在屏風旁笑得溫婉。
衛芙看向麵頰微紅的方奚河,“方四姑娘打擾了,有件事特來詢問一下奚雲。”
奚雲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眼睜睜看著方奚河起身相迎,等著衛芙落座後斟茶備點心後,便毫不留情離開。
“四姐……”
那點心怎麽都不會給我麵前再放一盤呐,我才是你親妹妹。
奚雲鼓著腮幫子,簡直把‘好氣’兩個字刻在臉上似的。
衛芙笑眯眯的伸手,取用點心自顧自品嚐,甚至中肯表示,“甜而不膩,上品。”
奚雲有些嘴饞,強迫自個兒挪開眼神,“三姑娘過來,不會就是為了吃點心吧?”
衛芙把人逗.弄一番,這才含笑將碟子反手推過去,“自然不止,我過來是身負要事的。”
剛準備捏點心的奚雲,陡然身形頓住,“三姑娘可別賣關子,有話先說。”
這衛家人最喜歡下套了,奚雲不得不防。
“你在後宮養傷,宮外的風也好,照京城外的風也罷,按理都不該吹進來這永和宮中,那麽這‘卓恒娘’之事,又是何人告知你的?”
衛芙打量著奚雲,奚雲沒想到她好心提示,卻被反製過來刨根問底。
若是被衛芙這個族長查出來是茉莉所為,隻怕……
於是奚雲調轉強大的心理素質,開始裝傻。
“這個衛厭,怎麽都不知道保密呢?”
“此話怎講?”衛芙好奇,捧著茶盞的手頓了頓,抬眼望著奚雲。
奚雲當即道:“這人怕出名豬怕壯,衛厭先前不良於行時,那叫一個無人問津,可眼下身居攝政王之高位,自然是難免有心人算計的,這為了權勢倒還好,可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也是午夜夢回突然想起來卓恒娘,便好心提醒他。”
“早知如此,這夢還不如挖個坑埋了的好。”
奚雲氣咻咻咬著點心,衛芙也實在沒看出來奚雲在做戲,便放下茶盞道:“原是你的好心,隻是叫七郎有些摸不著頭腦,我這才特意替七郎走一遭。”
“關於這卓恒娘,倒也真有些動靜。”
奚雲眼睛一亮,開始準備吃瓜。
先前那茉莉說得含糊其辭,根本摸不著前因後果,奚雲也想聽聽新瓜呢。
然就在奚雲做好準備,那衛芙也開始講述起來時,馮姑姑匆匆入殿請示,“姑娘?”
那欲言又止的,衛芙自然明白是出了大事,於是便想要起身去偏殿坐坐。
奚雲伸手拽住衛芙衣袖,看向馮姑姑,“姑姑但說無妨,再說有三姑娘在旁,我也能問問主意。”
可別再是什麽後宮妃嬪的幺蛾子了,她一點兒都不想沾手!
馮姑姑道:“永壽宮來人傳話,說是齊太妃娘娘懸梁自盡。”
“什麽!”奚雲有些震驚,可心裏又隱隱覺得不太可能。
齊太妃是什麽樣的人物?
她是能為了自己的生活待遇而不擇手段算計旁人的人,如此功於心計的利己主義,又怎麽會輕而易舉的選擇自盡?
衛芙倒是更能沉得住氣一些。
反手摁住奚雲,看向馮姑姑道:“敢問馮姑姑,那位齊太妃娘娘是生是死?”
馮姑姑:“雖說被救了下來,但到底人還在昏迷著,太醫又說情勢不大好,得熬過這兩天才能作數。”
衛芙還是不慌不忙,“請了幾位太醫?”
“依著宮中的規矩,一位老資曆的太醫。”
“太醫畢竟是男兒身,對於齊太妃娘娘恐怕不能問診徹底,”衛芙看向奚雲,“奚雲,你怎麽看?”
奚雲隻想擺爛,她甚至連看也不想看。
可話趕話到這裏了,他總不能真的把挑子給衛芙吧,做人得厚道呀!
如果風聞傳了出去,說衛族長摻和後宮之事,一則這對衛氏的名聲也不大好,二來有違衛氏不涉後宮之規矩。
奚雲便順勢借人,“既如此,我還是想借三姑娘手下的雀姑一回,勞煩雀姑去趟永壽宮。”
“馮姑姑,此事你親自安排,務必要陪同雀姑詳詳細細給齊太妃問診。”
馮姑姑福身告退,奚雲便果斷看向衛芙,“三姑娘怎麽看出來的?”
隻是這一句問話,衛芙就已經心中明了,奚雲也確實是個聰明人,勢必也察覺了齊太妃自盡有古怪。
於是兩人敞開天窗說亮話。
衛芙道:“我雖不懂齊太妃是個怎麽樣的人?但是關於這後宮的宮規,我很早以前就已經有所了解。”
見奚雲促狹挑眉。
‘啪’。
衛芙抬手打過去,“胡思亂想些什麽?”
“當初峯王南巡,我便已覺得他圖謀不軌,所以提前也做了一些準備,宮規冗長卻也分明。”
原來如此。
奚雲點了點頭。
衛芙又道:“這後宮之中有一條規定,嬪妃不可自戕,無論何種緣由,但凡自殺而亡都會被視為大不敬之罪,輕者家中父兄撤職,重者滿門抄斬。”
“齊太妃,既然姓齊,想必與這京城齊家有些幹係,齊家鼎盛之時也有先祖入三公之職,而今雖然落魄,但好歹朝中也算有人做官,齊太妃當真是自盡,顯然是將齊家幾百條人命都不當一回事兒。”
奚雲懂了,看來這後宮嬪妃也個個都是被道德綁架的。
一旦入了宮都是身不由己。
活著不由己,死還不由己。
太可悲了。
“不過,”奚雲看著衛芙,有一點疑惑,“會不會齊太妃覺得如今君位空懸,即便她懸梁自盡,有無人有資格問罪並禍及齊家。”
衛芙篤定搖頭,“宮規森嚴,即便七郎這個攝政王無法觸及此事,但是奚雲你處置起來卻是名正言順。”
這下好了,輪到衛芙打趣奚雲。
果然老話說的好,風水輪流轉。
奚雲搓了搓臉頰,頗有一種萬念俱灰的頹然,看得衛芙越發忍俊不禁。
“昨兒個跟你相處時,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你話裏話外都是想要我帶著你出宮。”
“回頭便順勢跟七郎提了這件事兒,我這才知道,原來咱們的奚雲姑娘竟是準王後。”
“失敬,失敬。”
奚雲眼角抽抽,很是敷衍的回應,“承讓,承讓。”
“在您這位名正言順的衛族長麵前,我這個借宿後宮的過客,有什麽底氣扯出來虎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