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將樹上的枯葉吹落,留下嶙峋的枝幹。
奚雲躺在榻上,隻覺得屁股都快躺扁了,不過還好又聽到了新瓜。
一切都是心中彷徨的阿珠上門來訴說的,奚雲充當著樹洞的身份。
“雲兒姐姐,父王說西椋狼子野心,若是這個冬時無法籌集到足夠的軍需支撐西疆,那麽等春暖花開西椋大舉入侵之時,便是雲滄國破遭難之際。”
“雲兒姐姐,父王還說最遲十日,新君便必須繼位,否則一切就已來不及。”
“雲兒姐姐,父王與聞人道長協議好了,仲冬初六清河王伯府便會入府來,等到他們聯手,事情就很快會平息的。”
“雲兒姐姐……”
奚雲吃飽了瓜,越發覺得事情走向很不好。
鎮西侯站隊清河王,共同對付陳安王,聽著很可行的樣子,但清河王也並非明主啊,先前下榻的那清河王下轄城池,被征兵之策攪擾的民不聊生,足以可見清河王這人並不怎麽注重民生。
一個眼裏沒有百姓的君王,扶持這樣的人上位當真好嗎?
可奚雲並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她兢兢業業躺平在床榻上。
屋子裏點燃著炭盆,熏得人昏昏欲睡,臨睡過去之前奚雲迷迷糊糊想到,這樣上檔次的炭盆,就適合烤板栗啊。
仲冬初六很快就到了。
一切都來得那麽猝不及防。
就在鎮西侯去後府門口親迎大駕光臨的清河王時,一夥黑衣人越牆而入,從後院大肆搜索,一路上的婢女仆從都被擊殺,而等護院聞聲逼近時,那夥黑衣人已經摸到了樂陽郡主閨房。
但很不幸,他們撲了個空。
而等到端著藥膳進入閨房伺候的馮姑姑一抬眼,便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逼問。
馮姑姑顫抖著道:“幾位好漢,還請饒命,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這般富貴的打扮,必然是那郡主信賴之人,少不得就是奶娘什麽,還敢不說實話?”那蒙麵的黑衣人當即受傷用盡,很快馮姑姑就感受到脖間一涼,血腥味湧上鼻尖。
馮姑姑僵住,麵色慘白。
而不遠處的廂房裏,正準備日常傾訴煩心事的阿珠,陡然睜大了眼睛,感受到自己被反握住的手腕,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去。
正對上奚雲凝重的眼神。
“雲……”
奚雲猛然伸手捂住她的嘴,順帶輕手輕腳地跑去門窗邊,將所有門窗都關緊。
奚雲麵色很難堪,不隻是陡然起身活動引起的微微頭暈,更是因著方才關門時風送來的血腥氣。
奚雲眼尖得很,從門縫處望見不遠處廊道上那些鬼祟的黑衣人身影,那些人頗有些鬼子入村的架勢,正連連排查著房間。
想必很快就會到這裏。
不,不能坐以待斃。
奚雲轉身看向一臉茫然的阿珠,來不及多說便伸手去扒拉阿珠腰帶,“快,脫下衣服首飾。”
阿珠不知所措,喃喃道:“雲兒姐姐,你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人專門給你定製幾神合體的。”
很快,挾持著馮姑姑的黑衣人,就和摸排的同夥們相聚,齊齊看向了最後一處廂房。
馮姑姑眼底都帶著絕望,不住掙紮之下,脖頸間的血痕越發醒目。
如此模樣,更是佐證了那郡主行蹤,黑衣人們當即了然,齊齊逼近了那緊閉的房門。
卻還沒等他們抬腳踹門,屋子裏的驕縱斥責聲就已經傳了出來。
“小啞巴,連給本郡主梳妝都毛手毛腳的,要你有什麽用!”
“整個鎮西候府都是本郡主的,本郡主想住哪間就住哪間,輪得到你們說三道四?”
“哼,本郡主便是在西疆也沒受過這般委屈,你還哭,你有什麽臉麵哭!”
伴隨著幾聲響亮的耳光聲,房門被人從內打開,那昂首而出地女子通身貴氣,狐裘不染一絲雜色,不屑抬眼瞧見門口亂象時,陡然花容失色。
“馮姑姑,你,你們是誰,光天化日竟敢強闖鎮西候府後宅!”
黑衣人們眼神相對,領頭的高個冷笑道:“郡主莫怕,我等自是來邀請郡主做客的。”
可郡主強裝著鎮定,後背抵在門框上,麵色蒼白又惹人憐愛,“你,你們放肆,我父王乃是堂堂鎮西候,你們竟敢以下犯上,就不怕株連九族!”
“郡主莫要逞口舌之力,有了您在手,鎮西候又有何懼?”黑衣人一個眼神掃來,直看得人心底發慌。
就在有人準備上前時,卻見那郡主拔下珠釵抵在脖間,青絲如綢緞般披散而下,更襯得郡主小臉瑩白,“誰敢動!”
“敢威脅本郡主,好啊,大不了你們拿本郡主的屍體去複命,看看我父王會不會一怒之下,攜西疆二十萬大軍殺回照京,到時候玉石俱焚!”
果不其然,這般豁出命的架勢,讓那些黑衣人踟躕起來。
領頭的更是咬牙切齒,卻不得不軟言道:“郡主息怒,有話好好說,莫要拿性命開玩笑!”
“要本郡主去做客也不難,放了本郡主的馮姑姑,若是馮姑姑有性命之憂,本郡主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也要換得你們的主人不得安生!”
黑衣人們不敢久留,這鎮西候府護院都是沙場退下來的將士,多多少少都有些舊疾在身,但忠誠和果敢卻是最不缺的,外麵的纏鬥聲已經響起,若是再拖下去,隻怕就要不好。
“好,就聽郡主的。”黑衣人抬手,手下放開了馮姑姑。
“馮姑姑,你沒事吧?”郡主不舍地撲了過去問候,卻還沒得到回應,便被黑衣人們捂住口鼻弄暈過去,三兩下便消失不見。
護院們提著血刀匆忙趕過來時,就看見倒在門口的馮姑姑頸肩染血,氣息奄奄。
“馮姑姑,郡主,郡主呢?”
“那些人,是不是把郡主帶走了?”
“快,快去稟報侯爺,就說郡主……”
“不,”馮姑姑忍著那徹骨的痛感,和眼前陣陣的黑暗竭力道:“屋,屋子裏,郡,郡主……”
說完,馮姑姑便徹底陷入黑暗。
護院們顧不得那些冗規,當即掀開厚實的垂簾進屋,就看見被綁著雙手,口中堵著巾帕,隻著中衣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郡主。
巾帕被取下,護院們還來不及多問,就聽得郡主呼喊道:“快,快救人,救馮姑姑,救雲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