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麵上閃過猶豫,卻還是不敢反駁,撿起麻繩就開始忙活。

“哈哈哈,真是老天保佑,我們寨子裏都快要餓死人了,你們這些肥羊又送上門來,算起來能吃很久了。”

老嫗再無先前的慈眉善目,一雙三白眼裏都是得意算計,話裏話外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奚雲一副嚇得腿軟,想逃又沒力氣的模樣,老嫗輕易就走了過去俯視著她,眼神帶著嫌棄,“這個小丫頭太瘦了,不好吃,但燉湯還是能將就的。”

那廂,方大山已經掙紮著怒道:“你這老太婆,恩將仇報,還敢,敢吃人!”

“吃人?”

老嫗仰著脖子笑了笑,嘶啞的聲音像烏鴉般的鳴叫,透漏著些許淒涼之意,而後咬牙切齒地道:“這本就是吃人的世道。”

“怪就怪你們托生在這樣的亂世災年,老婆子我,是送你們去投個好胎的大善人。”

“我,我呸~”方大山晃了晃腦袋,想要咬破舌頭提神都沒有力氣。

水中迷.藥本就是讓人軟骨失力的,故而倒地的眾人尚且還有意識。

他們還沒有逃去南方,就要喪命在這山野之間,甚至會成為別人的口中糧了麽?

眾人目露絕望,紛紛後悔當時不該心軟,若是一早看穿了這老婆子不是善類,就不會落得這種境地。

麻繩一一捆束起眾人的手腕,輪到衛厭時他眉頭輕皺,卻並未反抗,隻裝作中了藥渾身無力的模樣任由其將他雙手綁住,眼尾掠過不遠處隱蔽的地方,右手似不在意般揮了一下,頓時一道黑影極快閃過不見蹤影。

老嫗捏著手中竹哨送到嘴邊,發出尖細悠揚的哨聲,哨聲回**在山穀裏,甚至還聽得見回音。

短短長長短,很是有節奏。

許是因著此次收獲巨大,麻繩不夠用了,真真一臉窘迫地走到石頭附近,對著靠在石頭上的老嫗稟報。

老嫗卻是猛然抬手,一副凝神聆聽的模樣,直到遠遠傳來一陣回應,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向真真,“無妨,咱們的人很快就來。”

卻在這時,老嫗餘光一驚,轉頭就瞧見撒腿想要逃跑的奚雲,當即怒道:“去,把這小丫頭片子給我追回來!”

真真有些不忍,卻被老嫗揮起拐杖狠狠打了一下,“快去,這小丫頭若是跑了,你可沒好果子吃。”

真真忍痛頷首,小跑著追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樹林裏。

翹首期盼的老嫗有些心驚,甚至還想站在石頭上去眺望,但礙於沒人搭把手攙扶這才作罷。

樹林那邊還沒動靜呢,老嫗卻聽見身後又動靜,還沒轉過頭脖頸便重重受了一擊,眼前一黑就倒在了石頭旁。

齊韞不敢大意,當即解下一人麻繩拿刀砍斷,牢牢將老嫗綁緊。

與此同時,被鬆綁了的衛厭慢慢走到方大山身邊,從懷中布包裏摸出一根銀針給方大山食指放血。

“這迷.藥藥性烈,若是等熬過去,隻怕這老嫗的援手就來了,放血能最快的提神。”

衛厭臉色蒼白,唇瓣幾乎沒有血色,此刻眉眼低垂瞧不清神情,手上動作卻穩準狠。

方大山看著眼前的男人莫名有些不舒坦,感覺精神稍好一些後頓時掙紮起身急道:“我,我去找奚雲,這裏拜托你們了。”

齊韞反手將他攔住,“不必!”

“我去。”

銀針要被酒水擦拭後,重新紮手指放血,方大山便幫著打下手,且他是石坡村人更方便照顧眾人。

輪到媳婦兒曲氏的時候,方大山還沒把娘子的手拽起來,就瞧見曲氏鬆開護著虎子的胳膊,幹脆利落起身的動作,簡直跟沒事人一樣。

“娘子?”方大山瞪大了眼睛。

曲氏輕咳著道:“那個,先前奚河悄悄提醒我們了,我和弟媳都是裝樣子,實際上都沒喝進肚子裏的。”

先是小口喝到嘴裏,轉頭就吐到手帕上,神不知鬼不覺。

方大山看向方奚河,不可置信,“四妹,你……難道一早就看出來了?”

方奚河被點破,卻不敢領功,“大哥,並非是我看出來的,是奚雲。”

“奚雲?”

“先前奚雲就趁機囑咐我待會兒路上別喝水,也記得告訴兩個嫂嫂,我想著奚雲總歸是信得過的,便也照做了。”

方大山對著方奚河真誠的眉眼,頓時就愣住了,“那,那奚雲為何不早早提醒我們?”

一旁有被放血後回過勁的同伴,也紛紛出聲附和,“是啊,若是早早說了,咱們有了防備,也不會遭此一難。”

方奚河恬靜的麵容微冷,“大哥,還有諸位,試問若是方才在山洞中,奚雲點破了這老嫗不對勁,你們可會相信?”

方大山和眾人語塞。

而方奚河已經替他們說出了口,“你們自然是不信的,因為在你們看來,奚雲還是那個瘋傻的奚雲,甚至還會指責奚雲沒有同情心。”

“況且,為了給大家一個生機,奚雲不惜搏命引走了真真姑娘,你們便是不擔心她,也萬萬不該指責她吧?”

聽著他們的話,衛厭默不作聲收拾好銀針,又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靜靜等待。

……

密.林山路難行。

真真追著奚雲,也不知身在何處,甚至累得靠在樹上直喘氣。

透亮的眼眸裏盡是掙紮,良久之後便暗自道:“逃了最好,逃了才能有活命的機會,可千萬別再被人騙了。”

“我猜的果然不錯,真真姐姐是個善良的。”

忽有聲音響起,那真真警覺地直起腰身,環顧自周,卻怎麽也沒瞧見身影。

“頭上。”

真真仰頭,就瞧見了坐在樹杈上的奚雲,頓時急得不行,“你,你還不逃,你可知若是寨子裏的人來了,你可就真得逃不了了。”

奚雲不慌不忙地搖頭,“我當然不能走,我走了,姐姐你豈不就要承受那老婆子的怒火,說不得還要挨打受罵。”

真真杏眼中閃過一抹錯愕,隨即苦笑著道:“可你留下來又能如何,不過是多了一個受罪的苦命人罷了。”

奚雲:“若是我猜得不錯,姐姐便如今日的我一般,被那老婆子以吃掉為由恐嚇,而後不得不受盡委屈,不但得幫著寨子裏做活勞碌,還要外出設圈套。”

樹下一陣沉默,真真眼裏都是黯淡,喉頭更是哽咽不已。

很是一副被人說中心事的模樣。

隨即,真真轉過身朝著來路走了幾步,隨即側過頭,“我就權當沒有瞧見你,希望你能逃出去。”

奚雲卻是‘呲溜’抱著樹幹滑落,三兩步上前拽住真真衣袖,“真真姐姐,我說得都是真的,與其回去繼續受苦,為何不試著與我們聯手,將那罪惡之處徹底毀滅,也為死去的人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

奚雲留意著真真的神情,果不其然,真真很是被觸動,卻很快又退縮起來。

不行,得下一劑猛藥。

“姐姐,這山寨如今做得打劫殺人的違法生意,但遲早有一天會被揭露,到時候無論你曾經多麽不得已,都會被‘幫凶同罪’論處,到時候別說身前名,便是死後也會被人指摘唾罵,黃泉之下,你又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奚雲慶幸看過許多古代影視劇,古代人對於清譽和聲名那叫一個看重,簡直能和性命掛鉤的。

再掛上一個祖宗的招牌震懾,雙管齊下保準萬無一失!

就在真真神情動容的時候,林子一邊傳來響動,手中持刀的齊韞已近前來,做出備戰姿勢。

“齊大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