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的竹林,節節瑩翠,晨曦揮灑,熠熠生輝。

幾縷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投射進微敞的窗欞,展璿宿醉方醒,頭腦昏昏沉沉,朦朧中瞥見枕邊的人影,她伸手推搡著對方,迷糊地叫道:“靈兒,給我倒杯茶來,我頭暈。”

邊上人側了個身,沒有任何回應。展璿繼續推搡著他:“靈兒,快去!”

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一個含糊低沉的聲音,回道:“朕也頭暈,你自己去吧。”

怎麽是個男人的聲音?還自稱朕?展璿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待轉頭看清身旁所躺之人正是昨晚與她對飲的趙禎,清麗的容顏上頓時閃現百種情緒,有驚詫、有困惑、有尷尬、有懊惱……

低頭察看了下身上仍完好無損的衣袍,一顆心重新放回了肚子,她緊咬著下唇,心中將盧靈兒咒罵了千遍。她一夜未歸,也不見盧靈兒來喚她,害她與人同塌而眠一整晚而未知。

躡手躡腳地爬下床,未敢弄出一絲聲響,她彎身拎起布靴,赤腳出門。一隻腳剛踏出門檻,就傳來花公公嬌滴滴的聲音:“哎喲喂,你可算醒了,昨晚喝得爛醉,還死賴在床上不肯走,害咱家在門外守了一夜。”

展璿低頭,果然見花公公抱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蜷縮在牆角處,麵容有些疲憊,帶著抱怨之色。而在他的對麵,李林抱劍站立,腰板直挺,正氣凜然。

她額頭頓時落下一滴冷汗,原本想悄悄地離開,不留下任何證據。如今兩個人四隻眼都是見證,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她一臉苦相,在花公公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中灰溜溜地走下樓。

客棧外陽光明媚,暖風輕拂,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展璿拉上盧靈兒形色匆匆地往客棧外趕,一刻也不願停留,希望此事過去後,不會有人再提起。畢竟在趙禎一行人眼中,她是男兒打扮,應不會在意。

盧靈兒在飽受她一頓埋怨後,不敢反抗,隻能乖乖跟她走。其實昨晚她有去叫過她,可惜她喝得太醉,和趙禎兩人一邊說著醉話,一邊同塌而臥,她想拉也拉不起。花公公嫌她礙事,將她趕出了房。她心想著展璿是男子裝扮,兩人又喝得爛醉如泥,應出不了什麽事,便也放心地回房睡了。

兩人走得匆忙,於羊腸小道中一頓疾跑,轉眼間已見不到客棧的影子。兩人正欲放緩步伐停歇,前頭一匹白色的高頭駿馬朝著兩人的方向飛奔而來。

道路狹窄,無處避讓,事發太過突然,兩人還未看清來人,齊齊飛身往上空跳躍。

白馬也在此時倏然驟停,馬兒長嘶,馬身高高飛騰而起。坐於馬上之人身穿絳紅官袍,頭戴四品侍衛官帽,手持一把巨闕劍,俊秀儒雅的麵容,正義凜然。

在看清前方兩人後,清俊的臉孔上露出喜色,略帶磁性的嗓音出聲:“小妹,你們沒事吧?”

展璿聽到熟悉的聲音,仰頭觀望,在認出來人後也麵露驚喜之色。身子輕盈地落地,還未等她走近兄長馬下,另一條身影已經先她一步抵達馬前。

“展大哥,好久不見。”盧靈兒癡醉地仰頭望著馬上之人,美眸中泛著點點星光。

展昭一個翻身從馬上躍下,眉目含笑,衝她微微頷首示意,隨即側頭望向展璿,問道:“小妹,你不在開封府,怎會出現在此?”

“哥……”展璿有些心虛地低頭,不敢迎向兄長的鳳目。

展昭親昵地揉揉她的頭,倒也不責怪,語氣輕柔地說道:“就知道你在府裏呆不住。”

不見兄長責怪,展璿心思也活絡開,挽著兄長的臂膀傾訴道:“哥,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做那些女兒家的手藝活,而且我希望能助包大人早日破獲書院盜案,所以前來看看。你呢?怎麽沒陪著包大人在揚州辦案?”

展昭回道:“揚州的命案已有了眉目,包大人心中惦記著這邊的盜案,所以先命我到書院調查一下案情,他隨後幾日便來。”

盧靈兒被冷落一邊,有些懊惱,聽聞他是為查案而來,忙拉著展璿道:“小璿子,你對案情最為了解,不如我們跟展大哥一起回書院查案吧?”

展璿沉思了一番,跟著兄長返回書院,倒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查案了,可是那趙禎也是要往書院去的,萬一讓他得知她是女兒身,那豈不是……

斟酌再三,她還是搖頭道:“我怕老夫人擔心,還是早早回府才是。”

展昭略帶訝異之色觀望著她,她一直以來都熱衷於破案,每逢有案件發生,無不積極參與,如今卻如此反常,莫非另有隱情?

他也沒有細問,將自己的白馬留給了她,囑咐她早早回府,不要在外瞎晃,自己則徒步繼續往書院趕路。

展璿牽著白馬,目送著兄長英挺的背影愈行愈遠,心中矛盾。書院的案件懸而未果,她很不甘心,但想到自己在書院所受的羞辱和趙禎之間發生的尷尬事,她又有些退縮。

一旁的盧靈兒滿臉懊悔之色,拉扯著她的手臂,一頓抱怨:“死小璿子,你幹嘛不答應?人家好不容易見到展大哥,你卻活生生地拆散我們,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姐妹?我不管,你必須跟我回書院去,若是錯過了這次跟展大哥相處的好機會,我就拉著你去白雲觀剃度出家。”

展璿撫額長歎,她真是交友不善,攤上這麽個姐妹。

本也在兩難抉擇中,為成全姐妹的心事,她決定豁出去。不就是跟人同榻而眠嗎,又沒有做出什麽出格之事,難堪就難堪吧。看到她點頭後,盧靈兒興奮地將她熊抱入懷,心花怒放,滿腦子都是心上人英武的身姿。

再次回到客棧,在門口遠遠地看到展昭正與趙禎攀談,展昭微躬著身軀,神態謙卑。見到兄長如此模樣,展璿有些心疼。官場深似海,地位尊卑等級之分鮮明,想兄長從前闖蕩江湖之時,何等瀟灑快意?如今卻不得不在君王麵前謙卑執禮。兄長選擇官場之路,不知是福是禍,她還是比較樂見兄長從前意氣奮發、帶著她一起闖蕩江湖快意恩仇的豪情壯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