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杺這一整天哭得多,一雙眸子紅又腫。她緊緊環著任伽奕的後頸,窩在他身前抽噎。

任伽奕不忍再說她,抱她到腿上,輕拍她的肩頭道:“我不是在指責你。我隻想讓你明白我很在乎你。你以後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好嗎?”

“……嗯。”岑杺抽搭一聲,越發抱緊任伽奕,很怕失去他。

岑杺的狀態可算扭轉回來了,任伽奕不禁壓在她頸間喟歎,心道受這點傷太值了。然而他忘了沒刮胡茬,紮得岑杺縮起肩膀唔了一聲,他抬頭問:“你會嫌棄我不刮胡子邋遢麽?”

岑杺搖頭,稍稍挪開點,抬眸看他。

“那我也不會覺得你變瘦不好看。隻不過你太瘦了影響健康。”任伽奕輕吻紅腫的眼睛,低聲哄:“不哭了,我看著不好受。”

“……嗯。”岑杺抹一把眼角又鑽進他懷裏,熟悉的感覺讓她渾身放鬆,那些負麵情緒都跑光了。

任伽奕抱著她說了會兒話,心中也是久違的疏朗,臨睡前去刮了胡茬,和她斷斷續續聊到淩晨一點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點,岑杺就醒來盯著任伽奕看,發現他也瘦了一些,伸手摸了摸昨晚還有青茬的下巴,貼著他特別暖和,不想起床。任伽奕來倫敦後的睡眠不比岑杺多,每天夜裏都精神緊張,恐怕她出事。經昨晚疏導開,任伽奕也就不再擔心,睡得沉了些,直到快八點才醒來。

岑杺許是還出於愧疚,任伽奕讓她做什麽,她都很配合。早飯一碗營養粥,外加一杯蜂蜜水,岑杺安安靜靜地吃完,特聽話。醫生來看岑杺的時候,驚訝她一夜之間恢複這麽快,連連感歎。

阿斯的秩序被打破猶如傾盆暴雨,一旦秩序重新建立起來便雨過天晴。任伽奕是岑杺情緒平複的關鍵點。兩人一和好,問題迎刃而解。

岑家很快恢複如常,一日三餐的飯桌上也有了岑杺的身影。現在擺在岑家和任伽奕麵前的問題是調理岑杺的身體。

岑杺過度消瘦導致貧血,又因厭食對除了流食以外的食物排斥,她短時間內回不到原來的體重,需要慢慢調養,令岑家犯愁。任伽奕讀過營養學,與方聽楓一起變著花樣做湯和粥為岑杺補充營養,還用上了中藥。岑杺瘦歸瘦,氣色好了些。

遠在岷城的鄭教授聽到岑杺好轉的消息,喜極而泣。岑杺是鄭教授看著長大的,鄭教授拿她當自己的孩子,這些日子在國內也是急得團團轉,不時打聽岑杺的情況,晚上擔心得睡不著覺。此時岑杺沒事了,鄭教授也就安了心。

任伽奕打電話通知原瑋君關於岑杺的好消息。原瑋君以為自己的招派上了用場,高興之餘自我表揚一番,哪知實情與他想得出入太大,他愣了片刻才說:“我二姐要是知道你出這險招幫岑杺,又好不樂意了。你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想你能回醫院做手術。”

“我有分寸。”任伽奕動了動左臂感受一下,問道:“我媽最近怎麽樣,意見還很大?”

“那倒沒有。”原瑋君語氣挺輕鬆,“她其實也擔心岑杺,可能不好意思問你,前天問我來著。我添油加醋跟她說了說。”

任伽奕追問:“你怎麽說的?”

“我說啊……”原瑋君清清嗓,照著那天跟原沐蕾麵對麵聊的憂愁模樣道:“哎,小姑娘瘦得都脫相了,可憐見的。那邊的醫生說她態度消極,沒準哪天沒看住她,她就能做傻事。她才二十三歲,家裏人不得難受死。”他這也不算添油加醋,岑杺完全照著他的話做了一遍,不是騙原沐蕾。

任伽奕顰了顰眉,說:“我媽是什麽反應?”

“她一句話沒說,沉著張臉走了。”原瑋君回想原沐蕾的表情,感覺原沐蕾鬆動挺大的,但他沒明說,轉而道:“我姐肯定拉不下麵子找你。她好歹是整天和孩子打交道的人,也喜歡孩子,不能對岑杺那麽狠心。你等著主動聯係她說說情況讓她放心。總不能你有了媳婦就不要媽了吧?”

“怎麽可能。”任伽奕回道,“她是我媽,我還能不管她了?”

“你這話說給她聽吧。”原瑋君去廚房倒杯小酒,心裏愜意多了。“總之,岑杺沒事就好。你快帶她回國來楠樟,我說好要給她包紅包。”

任伽奕回望一眼臥室門,降低音量回:“你買手機的錢不是包紅包了。”

“一碼歸一碼。”原瑋君抿口酒暢然道:“她拿著紅包買點吃的補一補。我也是為了你好。”

這人動不動超速開車,任伽奕很無語,閑扯兩句掛了電話。

岑杺坐在臥室的窗邊看書,抬頭見任伽奕回來,合上.書挪出一塊空地兒。

任伽奕坐過去傾身親了親她的臉頰,從旁邊的小桌上拿藥箱給她換藥。

她手指上的割傷已愈合不少,可能會留下兩道疤痕。任伽奕處理得很小心,包紮也符合她的心意。等紗布打上結,她舉起手看了看,整齊的繃帶很讓她舒心,然後她又幫著任伽奕換藥,纏好繃帶係上蝴蝶結,惹得任伽奕輕笑出聲。

蝴蝶結容易鬆開,任伽奕沒管,由著她了。小桌上還有一疊堅果和大棗,任伽奕收好藥箱給她擦了擦手,拿過堅果和大棗監督她吃完。

“我想沁奕了。”岑杺吃了一顆大棗說,“我能和沁奕聯係嗎?”

她連發將近一個月的脾氣,把任沁奕扔腦後邊去了,昨天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小夥伴,又聽任伽奕說任沁奕也很擔心她,她就挺想任沁奕。

“當然可以。”任伽奕挽起她的頭發一紮,從兜裏拿出手機撥號,卻沒撥通。

昨兒任伽奕聯係過一次任沁奕也是沒動靜,奇了怪,連撥好幾次都沒通。

“她為什麽不接?”岑杺歪頭疑問,“她會不會覺得我沒聯係她,不高興了。”

“你又胡思亂想。”任伽奕不悅地看她,側身圈住她給喬翊北發信息,又說:“她可能在忙,我們再等一等。”

“好吧。”岑杺拿起一塊核桃喂到任伽奕嘴裏,低頭看他打字。

喬翊北這段時間不時向任伽奕說任老爺子的恢複情況,但是沒透露任沁奕挨了小叔一巴掌,免得任伽奕在倫敦還要牽掛家裏的事。既然任伽奕特意發信息來問,喬翊北就說了說。

任沁奕被打腫的臉犯了腮腺炎,腫得像豬頭,她說話都費勁,還在氣頭上。除了任老太,她誰都不理,待在臥室裏一個星期不出門,手機也關了。

任伽奕雖比不上岑衍妹控,聽了喬翊北的話也很不樂意。小叔多心疼孩子的人,竟然舍得下手打任沁奕?

岑杺瞧見喬翊北發來的字,不太開心,抬頭問:“沁奕為什麽被打了?”

任伽奕正想問喬翊北,喬翊北就把原因發來了,他趕緊拿開手機別讓岑杺看到,不然岑杺又要多想。

任沁奕雖然古靈精怪,打小是個乖孩子,沒挨過罵也沒挨過打,自然接受不了小叔下手這麽狠,連學都不上了。喬翊北哄了她好幾天,沒用。

任伽奕了解完情況,鬆開岑杺去走廊上聯係小叔。

小叔剛下手術,坐在辦公室喝口水歇歇,接到任伽奕的電話特驚喜,聽到岑杺情況好轉更是高興的不行。然而話題一轉到任沁奕,小叔精神不佳了。

“您怎麽能打沁奕?”任伽奕說,“她從小到大都沒挨過您的罵,更別說挨打了。”

岑衍從樓梯口路過,聽到任伽奕在樓上有點惱的聲音,輕嘖一聲:“五十步笑百步,你這不也對沁奕護得緊。”他想聽聽任沁奕為什麽挨打,可偷聽不太好,他就走開了,等著回頭當麵問任伽奕。

小叔隔著房門哄了閨女好些天,閨女硬是連他的麵都不見,他難受著呢,憂愁道:“她罵大哥大嫂。我當時特生氣,腦子一熱打了她,誰知道沒輕沒重給她打出鼻血來了。你二姑上周好一頓說我,你小嬸這些天對我也沒個好臉色。”

任沁奕暈血,連原家都知道,要不原老爺子趁機建議她去學中醫,拉攏個好苗子。任家哪個長輩不寵著任沁奕,她都被打出鼻血了,又出了腮腺炎,小叔可不成了任家的眾矢之的。

“您說她幾句就行了。這下好,她惱了吧。”任伽奕本來就寵著任沁奕,能不心疼麽。

“哎,我也後悔呀。她現在不想去上學了。”小叔也是煩惱,“你說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這麽白費了?”

“小姑娘愛漂亮,她頂著腫臉去學校能行麽。”任伽奕對自個兒妹妹很了解,“你再幫她多請幾天假。等腮腺炎消了,您多買點她喜歡吃的零食,她就沒事了。”

“成吧。”小叔歎口氣,“你等聯係上她幫我哄哄,就說我也後悔呢。”

任伽奕應下來,結束通話轉身,見岑杺站在門口。

岑杺說:“我知道有一個巧克力很好吃,我們多買點寄給沁奕吧。沁奕說吃甜的心情好。”她隻聽到任伽奕說的後半句,就是買零食那句話。

任伽奕心一暖朝她伸手,“你陪我去買?”

岑杺走過去環上任伽奕的腰,點點頭:“過聖誕節的時候,哥哥都會帶我去那家糖果店。”

“可能這次也要岑衍帶我們去。”任伽奕不情願又沒辦法。誰讓岑家離著市區遠,他沒英國的駕照。

岑杺不覺得岑衍接送有什麽問題,驀然問:“小北是誰?”

“小北是我表弟,和我同歲。”任伽奕低頭說,“等我帶你回楠樟,介紹給你認識。”

“他也是醫生嗎?”岑杺挺有興趣的樣子,因為從方聽楓那兒聽說任家都是醫生。

任伽奕一聽這聲感覺不對,捧著她的臉嚴肅道:“他是醫生,但是你不可以喜歡他。”

喬翊北在小姑娘們的眼裏長得不賴,岑杺對醫生本就有好感,任伽奕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這層樓瞬間彌漫著酸溜溜的氣息,也不知道是誰的醋壇子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