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聽楓依照岑老太的囑咐,回臥室取了一摞相冊給岑衍,說:“你倆都是有妹妹的人,應該更好溝通才對。伽奕和小杺這回分開的起因在你。小杺都知道做錯事要道歉,你作為她的哥哥更應該有個好榜樣。你拿著這個和伽奕好好聊聊。”
岑衍接過相冊翻了翻,裏麵記錄著岑杺從出生到上大學的成長軌跡。自從兄妹倆回國很少翻這些相冊,岑衍不禁生出些感觸。
方聽楓走到樓梯口聽聽樓上的動靜,回頭踮腳在岑衍臉上親了一下,笑說:“我給你點勇氣。趁小杺沒醒,你快去。”
“多大點事。”岑衍很不在乎的樣子,合上相冊往樓上走,留下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方聽楓噗嗤樂出聲,快步下樓去蒸兩樣糕點給岑杺備著,心裏暢然許多。
岑杺受了很大驚嚇,睡了一個多小時還沒醒,偎在任伽奕臂彎裏很是溫暖,睡得很沉。
任伽奕醒來不好挪動,陪岑杺躺著直到岑衍敲門。他緩慢挪開岑杺的胳膊下床,掖好被子開了臥室門。
“小杺還沒醒?”岑衍說,“都過吃飯點了。”
“她多睡會兒把之前的覺補回來。”任伽奕讓開路挪眼到相冊上,“這是什麽?”
“這些是小杺小時候的照片。”岑衍進門順勢將相冊給了任伽奕,走到床邊瞧了眼熟睡的岑杺,回身道:“你看看。”
任伽奕納悶岑衍為什麽突然送來岑杺的照片,不過挺感興趣,翻開了第一本相冊。
岑杺剛剛出生那會兒瘦得就是一個小不點,拍照那刻眼睛還沒睜開,到了一歲左右變成嬰兒肥,小手小胳膊胖胖的。她那時候的眼睛比現在還大,瞳仁烏溜溜,睫毛長且濃密。小腦袋圓圓的,有讓人摸一摸的衝動。
任伽奕特喜歡這些照片,翻著相冊挪不開眼,每一張照片都是岑杺珍貴的記錄。
“她是早產兒,剛出生那麽小一點,都不怎麽哭。”岑衍回憶起見到岑杺第一麵時的印象,回眸又看向岑杺,感慨:“我那時想這孩子這麽醜,後來恨不得對她掏心掏肺。”
“沁奕出生的時候,我跟你一樣。”任伽奕說著抽出一張岑杺過五歲生日的拍立得,問岑衍:“這個能給我麽?”
岑杺穿著小裙子在蛋糕前雙手合十眉眼彎彎,暖心又治愈。
“可以。”岑衍點頭同意,“那是她在家過的最開心的一年,她去學校後就不太笑了。”
岑家一開始當岑杺被寵得任**鬧小孩子脾氣,後來岑杺在校園社交和學習當中被發現有問題,而後接受治療,慢慢在鏡頭前變成一副淡漠的表情。
任伽奕將照片收好,翻看完三本相冊問岑衍:“你拿這個來給我看,是怕我對岑杺有其他想法?”他指的是岑衍覺得他會為了今天的事和岑杺生嫌隙。
岑衍揚眉,“我在你心裏是不是特沒人情味。”
“差不多。”任伽奕不避諱,“你要是多點人情味,我和岑杺不至於這麽波折。”
岑衍:“……”
“不過我理解你,我也有妹妹。”任伽奕將相冊放到桌上,走到床邊道:“不管你拿這些照片來是為了什麽,我對岑杺都會一如既往,你不用擔心。那一拳算我欠你的,你要打回來,我隨時奉陪。”
那一拳和任伽奕的傷口比起來,委實不算啥,岑衍哪兒好意思提。
岑杺揪眉翻身,任伽奕俯身按住她受傷的手,她慢慢轉醒。
岑衍再待下去就要當電燈泡,最後說兩句:“我在回倫敦這件事上確實做得不好,向你道歉,也感謝你為小杺做的努力。我回頭同樣會向小杺道歉。”
就算方聽楓不說,岑衍也要找機會和任伽奕聊聊。任伽奕細心照顧岑杺這些天,岑衍想明白了。比起工作和收入,任伽奕真心對待岑杺才最重要。
任伽奕單膝跪在床沿拽起被子蓋住岑杺保暖,抬眼回:“你向我道歉就不必了,隻要別太幹預我和岑杺,我也很感謝你。”
岑衍不以為然,“我還是要時刻注意你的表現。”他說完又看了眼岑杺,出了臥室。
想讓妹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難,任伽奕無奈一笑,低頭看岑杺。
岑杺平躺著望任伽奕,驀地意識到什麽,抬手捂住臉。任伽奕要拿開她的手,她不讓,翻身側躺用被子蒙住頭。
“你又不想見我了?”任伽奕輕挑眉梢,坐到床沿彎腰拽被子,“岑杺,我想和你聊聊。”
岑杺緊緊扯住被子不露臉。任伽奕不想她再傷到手,坐回去有點惆悵。她道了歉又大哭一場,不該還這樣躲避。
方聽楓端了晚飯上來,進門見岑杺又躲到被子裏,對任伽奕說:“你先出門一等,我一會兒叫你。”
任伽奕回眸瞧方聽楓使眼色,出去等著了。
方聽楓擺好粥和小菜,從衣帽間找出一件荷葉領的睡裙,走到床邊道:“小杺,你身上的睡衣髒了,換下來吧。我再給你梳洗一下,好不好?”
岑杺鬆開被子露出眼來朝周圍看了看,點點頭。
“伽奕好幾天沒刮胡茬,你怎麽不嫌棄他呢。”方聽楓忍著笑說。
岑杺沒說話,乖乖跟著方聽楓去衛生間。
任伽奕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再進門發現岑杺洗過頭發,知道岑杺躲著的原因了。
岑杺太瘦對外表不自信,再加上這幾天沒梳洗麵對任伽奕難為情。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嘛。
任伽奕摸了摸略紮的下巴,盤算要不要去拾掇拾掇。
醫生早晨來給岑杺打過營養針。中午到這會兒,岑杺沒攝入能量,胃裏空空餓得不舒服。
方聽楓從小鍋裏兌了點熱粥到碗裏攪了攪遞給任伽奕,甜甜的味道符合岑杺的口味。
岑杺從任伽奕失聯開始,吃了飯會吐掉,後來就不吃飯了,偶爾能吃點流食,基本吃一半砸一半。方聽楓遞碗的時候挺忐忑,小聲囑咐任伽奕注意別讓岑杺打翻碗燙到手。
誰知岑杺十分聽話,由著任伽奕喂完一碗粥,但是她沒吃小菜,一聞到菜味就惡心。厭食這麽長時間,她要循序漸進恢複進食,隻要不排斥就是好事。
方聽楓下樓將岑杺的變化和長輩們說了。岑父岑母緊繃的弦終於鬆下來。岑老太卻覺得還是不能鬆懈,因為岑杺沒有被任家接納,後麵會不會再出岔子很難說。
岑杺的堂哥公派出差將近一個月,大伯母近日身體欠佳要住院檢查,堂嫂來回跑委實累,打算接岑老太去市區的家裏住著也做個體檢。岑老太原本不想去,看到岑杺情況好轉就答應下來,晚上叫岑衍到書房商議事。
岑父岑母難得清淨一晚,早早回房裏休息了。
晚飯結束後,任伽奕秋後算賬,坐在床尾看岑杺,柔和的眼神逐漸變得沉甸甸。
雖然任伽奕不因手臂上的傷責備岑杺,但岑杺必須認識到輕生念頭有多麽錯誤和可怕。
麵對撲麵而來的冷意,岑杺不敢看任伽奕,坐在床頭抱著腿,低下了頭。
即使內疚成了岑杺心裏最主要的情緒,可她的自卑還在,兩者雜糅在一起,她的想法就不由地變多,反正都不是些好念頭。
任伽奕稍緩心緒,開口道:“我吃飯前看了你小時候的照片。”
岑杺抬頭望向他,有一點點期待。別人都說她小時候好看。
任伽奕卻道:“你那時候的頭有點大。”
頭大在岑杺這兒可不是好形容,她神色黯淡,正要低頭又聽任伽奕說:“但是很可愛。”
岑杺有了點安慰,仍坐得拘謹怕和任伽奕對視,飄忽了眼神,最後看向他左臂的繃帶。
玻璃窗上憔悴的麵容促使岑杺突然走極端,她一想到任伽奕對著那麽“醜”的自己好多天,羞憤加上之前幾次崩潰,她想找到最快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徹底消失。
一雙圓眼漸漸泛紅,任伽奕發覺自己可能有點凶,緩和麵色說:“我的手沒事,以後還能做手術。但是你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讓我很失望。”
岑杺抱腿縮成一團,左手手指攥了起來,本就消瘦變得突兀的關節又顯得發白沒有血色。
任伽奕沒往下說,靜靜地看著岑杺。結果臥室裏響起很低弱的啜泣聲,他心軟起來。可是他下午要是晚到臥室幾秒,那塊鋒利的碎陶瓷片就要割在岑杺的手腕上,他又沉下心思等岑杺回答。
岑杺埋在膝蓋裏,囁嚅道:“……我很難受。”
“難道我不難受?”任伽奕話音一冷,“你隻不過因為我沒有接你的電話就崩潰成這樣。如果你離開了我,你是否想過我該怎麽辦?”
岑杺不回複,低聲啜泣。
任伽奕起身坐到岑杺旁邊,覆上她的左手握住,帶著一絲苛責輕聲道:“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對你的喜歡比你想象得要深很多。你並沒有聽到心裏,對不對?”
岑杺還是低著頭默默抽咽。
“我愛你,岑杺。”任伽奕握緊她的手指,微歎道:“你怎麽能忍心丟下我?”
淚眼婆娑的岑杺一抬頭,起身撲進了任伽奕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