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杺周六這天過得相當充實,上午和任沁奕做蛋糕當下午茶,中午吃到喜歡的辣味,下午由任伽奕陪著看電影聊天,晚飯後和任伽奕到岑家附近散步,回家又一起做手工。她想每天都這樣就好了,可她沒開口要求過任伽奕怎樣做,隻是像任伽奕說的那樣,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與愛的人相處的時光。
她越乖巧懂事,越讓任伽奕不能理解原沐蕾拒絕她的原因。
原瑋君已將岑杺的情況說得很清楚,包括岑杺阿斯病情的程度、她正常的生活以及她略高於常人的智商等等,都說明岑杺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樣結婚。而且阿斯不等同於原沐蕾認知的自閉症,遺傳有概率但不是絕對。原沐蕾連相處的機會都不願給岑杺,甚至想來岷城采取強硬的手段解決掉不想要的兒媳,這對岑杺造成的傷害難以估量。任伽奕才說了那麽重的話。
岑杺雖察言觀色的能力弱,能通過人的肢體語言和少量神色變化感受到一些情緒,隻是對這種情緒定位不夠精準,容易想偏。任伽奕一整天陪她說了很多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實際由於心裏有事,氣場總會有點不同,岑杺能感受到。
送任沁奕的禮物裝進包裝盒,岑杺找出絲帶打上蝴蝶結後擺到桌邊,坐回椅子上看向手工架前的任伽奕。
晚飯的時候,任沁奕問任伽奕有沒有去人民醫院的打算,任伽奕將對小叔說的話重複一遍,任沁奕很是著急。
任伽奕離開手術台有一年時間,再等下去,手都生疏了。在心外科,三十五歲主刀做大手術都算年輕的,成長周期委實長。等任伽奕想通再回去要重頭來,熬到什麽時候才能出頭。任沁奕比小叔更焦急,追問好幾遍,岑杺都聽到心裏。
“擺這兒怎麽樣?”任伽奕端著岑杺昨天做的玻璃花房模型回頭問。
“往左一點。”岑杺說,“我想讓它和兩個柴犬放在一起。”
手工架四層左側有一高一矮兩個柴犬,一個穿著白T恤長褲,一個穿粉綠色連衣裙。兩個柴犬坐在小椅子上依偎著朝前望,好似在夜晚裏看星星。旁邊擺上玻璃花房很配套。
任伽奕依岑杺的話擺好,衣角被拽了拽,他坐到身後的椅子上聽岑杺說:“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任伽奕眉目舒朗,伸手撫了撫她的左頰,彎唇道:“我今天有你陪著很開心。下星期開始,我不在快餐店工作了,會有更多時間和你一起做很多事。”
岑杺聞言淺淺勾唇,握著他的手正反麵看了看,轉而問:“你不做手術了,會忘記嗎?”
“不至於忘記。”任伽奕說,“這是一門技能。我長時間不上手術台,肯定會手生。就像你很長時間不畫畫,再拿筆無從下手一樣。”他不會因為岑杺聽不懂就隨便糊弄她,一般轉換成她更好理解的句子和例子來解釋。
“那你為什麽不回去當醫生?你可以救人的。”岑杺懵懂道。
最近有不少人來問這個問題,任伽奕回複過很多遍,但麵對岑杺,他想換個角度來講。
“很多醫生可以救人,我是這些醫生當中一個。即便我不當醫生,我也可以用別的方式幫助別人。”任伽奕放慢語速,盡可能說得淺顯。“我離開醫生的崗位是出現了瓶頸。你可以理解成你畫畫的時候沒靈感。這時你會停下來多想一想。我目前處於這個狀態。”
岑杺聯想自己處理一幅畫麵找不到頭緒那一刻的焦躁,能領悟到任伽奕的話意,又問:“那你以後會回醫院嗎?我的畫就算不好看也會完成,要不我就不要了。”她的意思是任伽奕回不回去當醫生總該有個結果,她想聽聽任伽奕的打算。
任伽奕順著她的話問:“你覺得你的畫不好看是出於沒有正確處理的辦法,對嗎?”
“嗯。”岑杺點頭,“我一直畫不好,就不要了。”
“我和你是一樣的。”任伽奕攥著她的手指擱手心裏,“我目前出現的瓶頸需要解決的辦法,沒找到之前,我不會回醫院。如果一直找不到,那我可能不會回去了。”
岑杺聽完不再作聲,隱隱覺得可惜。
“你很想我繼續當醫生?”任伽奕低聲問。
岑杺點頭後又搖了搖頭,“你當醫生可以幫助別人,但是你不當醫生的時候也在幫助別人。你說過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你不喜歡就不要做,沒關係的。”
她誠摯又認真地說出這些話,將這一下午由原沐蕾帶來的陰霾都驅散了。
任伽奕拽過她到腿上抱著,抬眸嘬住她的唇輕吮,漸漸走了火……
十分鍾後,岑衍忽然出現在三樓敲門:“小杺,奶奶來電話了,你到樓下接一下?”
岑杺驚一跳,推開任伽奕趴在他肩上心跳特別快。連衣裙領口開了一個扣,平直鎖骨露了出來。
任伽奕能聽到咚咚咚的心跳聲,撫著她的後背對門外道:“這就下去。”
岑衍聽這聲感覺不太對,想開門進去看看又覺得會惹岑杺不高興。岑杺近來有了較強的男女之別意識,對他這個哥哥不似先前親近,首先表現在不再和他有肢體接觸,他不知這是任伽奕教的還是岑杺的自我意識,反正他認為這不是好苗頭。
“奶奶在等著,你們快點。”岑衍囑咐一聲,下樓了。
岑杺的臉到耳根都紅了,她抱著任伽奕的肩不抬頭,害羞還怕得慌,任伽奕有剛偷完情的錯覺。
“我愛你才做這樣的事,你不需要難為情。”任伽奕輕啄她的側頸,安撫她也平複自己,在她耳邊問:“或者你討厭這樣?”
熱熱的呼吸灑在岑杺耳後,她想到剛才不受控製的情景,抱緊任伽奕超小聲說:“不是。”
她不討厭就好,任伽奕扶她到身前哄了哄,理順長發幫她扣好扣子再帶她下樓。
周日晚上是岑老太與岑杺的聊天時間,每次大約半小時。任伽奕坐在岑杺旁邊等著。
通話結束後,岑衍說:“奶奶很長時間沒見小杺,想讓她回倫敦過生日。正好快十月一假期。你有沒有時間和我們一起去?奶奶也想見見你。”
任伽奕的時間倒是可以,可他覺得這事來的太突然。辦下簽證至少要兩周,需要很多材料,他沒準要回一趟楠樟。而且離著十月一假期不到十天了,也就是加上飛到倫敦的時間,他最起碼有一個多星期見不到岑杺,不禁懷疑岑衍的用意。
岑父岑母有疑慮。岑杺離不開任伽奕,中途會出現怎樣的問題不好估計。他們提議等任伽奕辦下簽證再帶岑杺去倫敦,可是這樣就錯過生日了。
有岑老太坐鎮,岑衍賭任伽奕一定會答應,對岑杺說:“奶奶剛才說很想你,你先回去陪奶奶幾天好不好?伽奕過幾天就到。”
岑杺自然不願意離開任伽奕,默聲不言語。不過她也在乎岑老太,心中糾結。
岑衍又勸一句,任伽奕低頭對岑杺說:“我明天去辦簽證,你先跟哥哥回去。我們可以視頻聯係。我保證盡快去找你。”
“可是……”岑杺還是不情願,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挽著任伽奕的胳膊不出聲了。
岑母詢問岑父的意見。
岑父一向孝順,勸道:“小杺,奶奶年紀大了,我們和她見一麵少一麵。你和伽奕以後有很多時間相處。再說奶奶多疼你,你不回去會讓奶奶傷心。”
其實岑杺也掛念岑老太,有點鬆動。
岑衍再勸兩句,岑杺架不住想奶奶答應下來。於是岑衍訂下大後天回倫敦的航班,到時帶岑杺和方聽楓先飛,岑父岑母等任伽奕的簽證下來再一起去。
岑杺晚上由任伽奕陪著入睡。十點多,任伽奕下樓見岑衍等在客廳裏。
岑衍送任伽奕到院裏的車庫,冷不丁問:“需要我幫你麽?”
任伽奕按下車鑰匙,回頭說:“我想知道岑杺的奶奶到底說沒說過要岑杺到倫敦。”
“你懷疑我?”岑衍揚起聲調,早有應對似的,道:“小杺快一年沒回去看奶奶,就算是我提議的,不正常?”
“正常。”任伽奕並不否認,“隻是你這麽著急,麻煩你務必考慮周全。岑杺現在的情況很好,我不想她再有變化。”
“聽你的意思好像我對小杺一向考慮不周全?”岑衍針鋒相對,“你要是辦不來簽證可以跟我說,我幫你。”
“不需要。”任伽奕上車前落下句:“我明天去辦加急。”
車離開院子駛遠,岑衍站在院裏的神色堪比今晚的夜色,陰沉充滿涼意。
辦理去英國的簽證需要固定的銀行流水和存款,以及房產和車產補充。像任伽奕這種即將無業的情況,要用不差錢的家底才能提高過簽率,加急的費用和各種報備行程花費都不便宜。任伽奕不需要岑衍的幫助,在岑衍看來,任伽奕假如不是不在乎岑杺破罐破摔,那就是隱瞞了真實背景。岑衍思慮很多天才想到這個辦法逼任伽奕說出他想聽的真話,也是很精明。
方聽楓今早說岑父岑母有讓岑杺早結婚的打算,勸岑衍不要過度幹涉岑杺和任伽奕。岑衍不同意但沒有表現出來,要最後考驗一次任伽奕。
倘若任伽奕能夠順利出簽飛到倫敦,岑衍將不再強行要求任伽奕換工作。出簽說明任伽奕的經濟條件不差,另外說明任伽奕願意遷就岑杺也願意為岑杺花費。岑衍算是從側麵探任伽奕的底。當然任伽奕察覺到了,否則方才不會疑問。
至於這件事為什麽這麽急,岑衍今天下午去美院取岑杺這一個月的作品時,聽到學生們之間關於任伽奕想要岑杺代理權的傳言,引起警覺。
人心隔肚皮,岑衍不會將寶貝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讓她嫁人。隻要這次考驗成功了,岑衍絕對同意岑杺嫁給任伽奕,以後也不再過問他們之間的事。但如果考驗失敗了,岑杺回到倫敦有祖母和主治醫生庇護,岑衍會讓他倆斷得幹幹淨淨。
這個設想似乎是一箭雙雕,可真的會像岑衍想得那樣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