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醫院的錢主任前天得到任伽奕的回複。任伽奕目前不打算回醫院,但也有直接參加醫院招考的可能,沒把話說絕了。然而任伽奕麵對的小叔提議,果斷拒絕。

其實小叔的提議很中肯。任昌聆和原沐蕾已經為任伽奕離開醫療口不滿,現在任伽奕又為他們找了一個患有阿斯伯格的兒媳,他們斷然不能接受。小叔固然有勸任伽奕回醫院的私心,這也是衝擊力最小且最好的解決辦法。

可是拿條件來交換岑杺,本身是不尊重岑杺,而且任昌聆和原沐蕾打心裏不接受岑杺的話,這種交換沒有意義,起不了好作用。任伽奕不同意。

任沁奕看了眼陽台上還沒結束通話的任伽奕,意識到岑杺或許即將挑起任伽奕和她大伯大伯母之間的戰爭,想到她爸提起的錢主任,她扔下奶油問岑杺:“嫂子。我哥要是回醫院工作,你願意嗎?”

岑杺往蛋糕模具裏倒完麵糊,抬頭說:“他回去當醫生?”

“對的。”任沁奕湊近點,稍一頓道:“要是我哥回去當醫生會特別忙,有時候通宵在醫院值班,手術也經常超過五個小時,比較難顧家。他可能沒那麽多時間陪你。你還願意他回醫院工作?”

“可是他能救很多人。”岑杺對這件事的理解很單純簡單,“我想他能陪我,但是我也想他能幫助別人。”

任沁奕被感動到,雙手抱著岑杺表態:“嫂子放心!我一定幫你和我哥組建美好家庭!”她的嫂子就像小天使,誰不同意她哥跟她嫂子好,她就跟誰急!

岑杺不懂任沁奕話裏的意思,關注點全在任沁奕的手上,她竟沒覺得不舒服。

這時任伽奕放在臥室充電的手機響了起來,任沁奕預感不妙,鬆開岑杺跑到臥室一看,嗖地從臥室跑回來。岑杺茫然地看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原沐蕾來電話了,任沁奕不敢接,跳到陽台的門前敲玻璃。

任伽奕沒跟小叔說完,拉開門聽任沁奕緊張兮兮道:“大伯母致電,咋辦。”

小叔聽到了,說:“你先去接大嫂的電話,注意說話軟和點。岑杺總歸要成她的兒媳婦,你處理的態度影響到她對岑杺的態度,千萬別硬著來。其餘先一等,我跟你小嬸想想辦法。”

經過這幾分鍾聊天,小叔了解到任伽奕已認定岑杺,不再講別的,肯定要幫任伽奕。

小嬸不認同小叔的做法,任昌聆和原沐蕾的火氣必然會燒到小叔和她身上,可她沒有阻止小叔,也是被任伽奕對岑杺的感情打動了。

任伽奕道謝:“謝謝叔。”

“你跟叔說這些就見外了。”小叔佯裝不悅,“叔希望你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娶自己喜歡的人。既然你認定她,我不幫你還能是你叔嗎?”

任伽奕見狀不多言,對著鏡頭笑道:“不管怎樣,叔永遠是我叔。”

小叔心中悵惘,還是麵帶笑容回:“快去接大嫂電話吧,你記得好好說。”

任伽奕應一聲將手機還給任沁奕,回客廳時見岑杺目帶憂慮地望著這邊。

岑杺感受到任沁奕的緊張和擔憂,以為有對任伽奕不利的事發生,沒聯想到自己。她擔心任伽奕,又沒人跟她解釋,她站在料理台後麵無所適從。

臥室裏的手機不響了。任伽奕去廚房張開雙手,岑杺主動環上他的腰,他輕撫岑杺的後背說:“家裏有點事,我先處理下。你跟沁奕學著燉鍋湯,我想喝。”

他不想岑杺的世界變得複雜,也不準備讓她麵對這些事,簡短一說讓她安心。

岑杺點點頭,任伽奕俯身輕吻她的眉心,去臥室給原沐蕾回電話。

原瑋君帶著過硬的專業知識打頭陣都失敗了,任伽奕可以想象原沐蕾認可岑杺有多難。

電話一接通,原沐蕾冷沉道:“你馬上回楠樟,不然我親自去岷城讓你回來。”

一向唱紅臉的原沐蕾也動怒了,她本以為任伽奕早晚會想通回楠樟繼續在醫學上鑽研,卻得到任伽奕不僅不打算回楠樟還找了有交流障礙女朋友的消息,忍不下去了,當下讓任伽奕和岑杺斷了聯係回來,否則她會讓任伽奕後悔做出選擇岑杺的決定,絕對是威脅。

任伽奕對原沐蕾失望,沉著道:“你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和她相處過,為什麽拒絕?”

“她的真實情況就擺在那兒,我為什麽不拒絕?”原沐蕾無法理解任伽奕的邏輯,“我以為你是個理智的人,你從小到大也都是我的驕傲,但是你從去年到現在做的所有事讓我感到我很失敗。我不可能認她當兒媳,你要不回來,要不我幫你斷了這層關係,你自己選。”

如此強硬的語氣與任昌聆無異,讓任伽奕極其反感。小叔的囑咐雖有道理,任伽奕不許自己的人生再次被父母控製,回道:“我可以明確跟你說,不管你同不同意,你以後隻有一個兒媳,那就是她。另外我也覺得你很失敗。你作為一個兒科醫生,居然歧視她。你平時的愛心和同情心都哪兒去了?莫非你有雙重標準?”

“任伽奕!”原沐蕾拍桌而起,嚇到門口路過的小護士,她去關上門怒斥:“我首先是一個母親,要為你負責!”

“你剛才不是強調自己很失敗麽?”任伽奕走到臥室的陽台上,關門麵無表情回:“你口中的負責不過是滿足你的欲望。你和我爸隻是需要一個聽你們話、完成你們誌願的附屬品。我在想什麽、我需要什麽,你們根本不在乎。我所做的這些不符合你們的標準就要被打為異類,難道我隻為了你們活著?我連自己的需求都不可以有嗎?”

“你的需求是送外賣?你的需求是開那個不著調的公司?你的需求是娶一個可能會遺傳自閉症的女孩?”原沐蕾氣到出言刻薄,“你對比苑兒和小北,你的行為哪兒著調了?沁奕都比你懂事!”

“對,因為一家人全是大夫,我想離開這行就是不著調。因為全家人都用一種碗吃飯,逼得我也不能換。憑什麽?”任伽奕話音冷冽,“當初我填誌願不是為了你跟我爸,是因為我發現這行有值得我去學的價值,可是你們連這點價值都壓榨沒了。你們一味從我身上找錯誤,為什麽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問題?當了大半輩子大夫就以為是聖人了?”

原沐蕾萬萬沒想到和任伽奕的母子關係鬧到這地步,任伽奕從來沒對她說過這麽狠的話,她不由地厭惡岑杺。

事已至此,任伽奕對原沐蕾不抱希望,最後道:“你要是來岷城傷害她,我不能對你怎樣。但是我想不論你作為醫生還是母親,你不嚐試了解反而來傷她,那就是人品問題。我以有你這樣的母親和曾經的同行感到不齒,希望你不要這樣做。”

原沐蕾猛一愣,坐到椅子上眼眶泛紅,呐呐道:“我真沒想到你會對我這樣說話。”

任伽奕更不想攻擊她,可她的行為不得不讓任伽奕這樣說。

“她因為阿斯已經很脆弱敏感,我不信小舅沒跟你提過。”任伽奕又道,“你說來岷城親自幫我斷掉這層關係,我想問你用什麽辦法。你帶著大姨來鬧一場?有沒有想過這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你不是沒接觸過患有自閉症的兒童,為什麽會心狠到這種程度。你說你作為母親難過,那她的母親就不會難過?”

“你竟然將我想得如此不堪。”原沐蕾備受打擊,閉上眼平複心緒。

“你的言行造成我這樣想,不是麽?”任伽奕沉聲反問,“我剛將她從負麵的情緒裏拉出來,不可能讓你毀掉她。你覺得我說這些話傷到你,我很抱歉。就算你不同意,這件事也不會改變。”他說完掛了電話。

原沐蕾扔開手機,捂著眼深呼吸,好長時間緩過不來。

門外有急匆匆的跑步聲,護士霍地開門說:“主任,601二床的孩子又咳得喘不上氣,臉都紫了,您快去看看。”

原沐蕾一抹眼角,馬上起身往病房跑,沒了剛才與任伽奕爭論的情緒,迅速指揮住院醫師和護士進行搶救,忙到八點才回到任家老宅。

任家向來是誰回來早誰先吃飯,剩下的菜都擱在鍋裏溫著。原沐蕾忙了一下午卻沒胃口,坐在餐廳一直想任伽奕的話。

任老太從外麵納涼回來,瞧見原沐蕾麵色不好問了一句。原沐蕾將上午和任伽奕打電話的事說了,任老太瞬間肅起臉來。

“伽奕一早就把那個女孩的事跟我和你爸說了。我們不反對他和那個女孩交往。”任老太先表明態度,又道:“伽奕是我見過做事最深思熟慮的孩子。他找小君跟你通氣,說明他對那個女孩的感情已經很深。你一個當母親的人,說那種話不是傷他的心嗎?”

“就因為我是他的親媽,我才為了他著想。”原沐蕾據理力爭,“他正在喜歡那女孩的勁頭上,等這一陣過了,他會後悔的。”

“你是他的親媽,但是你一點不了解他。”任老太有點生氣,“他認準的事沒有改變的時候。難怪他從來不找你和老大商議事,你們不在乎他的想法,總是以自我為中心。”

原沐蕾不認同她老人家的話,辯駁:“我們是他的父母,不可能害他。”

“這就是你們的問題所在。”任老太早就想指來出,幹脆挑明了。“伽奕上大學以來,沒花過你們一分錢。你以為他去開那個公司靠他之前在醫院的收入能維持?他上學的時候投資賺了多少,你知道嗎?”

原沐蕾不說話了。

“我的伽奕是非常優秀的孩子,不管做哪個行業都沒問題。你是他的親媽,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嗎?”任老太扔下話,上樓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