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衍最近沒多問任伽奕和岑杺之間相處怎樣,好像對任伽奕增強了包容度,實際卻不是。

任伽奕很清楚岑衍的底線是什麽,絕不在岑衍麵前提起岑杺的作品,免得哪句話說得不對岑衍的盤鬧矛盾,讓岑杺夾在中間為難。

人的感情經不起頻繁爭吵,假如矛盾總拿到台麵上來,多深厚的感情也就吵沒了。任伽奕想穩定現在與岑杺和岑家的關係,而後慢慢讓岑衍改觀,目前隻能多忍讓些。

楠子感慨任伽奕不容易。

岑杺不具備處理親哥和男友之間矛盾的能力,所有壓力都在任伽奕身上。任伽奕不僅要遷就岑杺也要遷就岑衍,楠子不為難他了。

“你倒是心疼岑杺,她哥可不是善茬。”楠子趴在護欄上玩著煙盒說。

“他是太緊張岑杺。我能理解。”任伽奕回,“沁奕以後嫁人,我的要求可能也會苛刻,更別說岑杺的情況比沁奕複雜點。”

楠子雖沒有妹妹,換位思考挺好理解,說:“他可能對你不夠了解才防著你。你盡早把家裏的情況說了吧,讓他有個衡量,這事不就解決了。”

“我剛確定好岑杺的想法,準備和家裏說這事。”任伽奕直起身,“等我給原主任打好預防針就告訴岑衍。”

楠子一聽“原主任”仨字就頭大,替任伽奕愁得慌,“一個原主任還行,倆原主任是真不行。這事擱別人早黃了,也就你能堅持這麽長時間。打小你認準的事就沒變過,等著麵對原主任們的疾風炮火吧。”

任伽奕抿唇笑了笑,不無悵然地說:“我得吃點好的,才有體力智力和原主任們戰鬥。”

楠子頗為讚同地拍了拍任伽奕的肩膀,表情猶如跳江般凝重,這是任伽奕經常用來形容麵對兩位原主任們的詞。

原沐蕾和原曼芹的厲害,楠子在高中見識過。原曼芹不必說,從麵相上就能看出不是一般人物。原沐蕾是扮豬吃老虎,經常搬出原曼芹來施壓,自己在旁邊推波助瀾又做老好人,潛移默化影響別人。楠子想自己要是有這麽個親媽,再加上原曼芹那樣的大姨,早一根獨苗茁壯成長成社會棟梁,用在這兒小打小鬧。不過楠子還是很同情任伽奕從小被父母雙重管製,不由地想到自己。

在任家,任昌聆強硬地管製任伽奕工作學習的大方向,原沐蕾則是從生活細節上把控任伽奕,換誰能受得了,任伽奕又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從家裏出來很正常。麵對這樣的家庭,對岑杺來說也是很大挑戰。

楠子從小在家自由慣了,不能想象任伽奕之後的處境,越想越頭大,又拿出一根煙抽起來。

任伽奕換了話題,說起大包和小川來。

楠子說這幾天不少單子是大包找各院校的學生促成的,就算任伽奕不幫牽線也不用愁了,大包能說會道夠機靈,精準找到符合客戶需求的作品,任伽奕以後不管這項業務也沒問題。不過楠子還是讓任伽奕盡快從快餐店離職負責平台的運營開發和推廣,這才是公司後麵的重頭戲。任伽奕答應下來。

至於小川之後的工作安排,他的性格內斂不適合談業務,楠子讓他盯著簽單後的進程還有取送作品的工作,時間比較靈活。小川可以利用剩餘時間送餐,多賺一點錢寄回家給他爹買藥治病和養老。小川特感激楠子,做事極其細致認真,楠子對他也很滿意。現公司這邊沒什麽大問題,倒是楠子有點擔心任伽奕。

作為老同學和兄弟,楠子總覺得拉任伽奕入夥是大材小用,可作為合夥人來說,楠子並不想任伽奕在公司正在發展的時候提出回醫院,那他就慌神了。於是他向任伽奕說了這事。

“我目前沒有想好回不回醫院。”任伽奕說,“當然醫院也不是我說想回就能回,我應該是不能回鬱仁了。”

楠子聽得懂這番話的意思,吐出煙圈問:“其實你還是想回去做手術,對不?”

“我學了這麽多年醫,要是再也不做手術,我不是很甘心。”任伽奕轉身後倚護欄,“可我做手術是為了什麽?”

“為了救人啊。”楠子脫口道,“你還能為了收入?鬱仁的待遇雖說是各大醫院裏的上等水平,但是你的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我都懷疑你幹嘛選心外。當時咱班和你一起考上醫學院的同學哪個不在性價比高的科室。你比他們早成博士也不見得比他們賺得多。”

“我要是為了錢不如幹點別的。”任伽奕望向工作室半開的門,道:“我想救人,我也想我的病人能更有信心地活著。問題卻出在病人是否給我機會、醫院是否給我機會。”

楠子不是學醫出身,對醫療口倒是了解一些,嘬一口煙說:“醫院和病人有自己的考量。我認為你隻要將你的部分做好做對了,其餘就不是你關心的事。那些病人自己選的治療方案,就算恢複不好又不算到你頭上。治病救人說起來好聽,醫生不是神,治不了所有人,也管不了所有人。你太較真了。”

他是典型的隨波逐流派,就像任沁奕說的,鬱仁的醫生都能接受規章安排,也能接受病人家屬有時不算明智的選擇,任伽奕卻對這些產生質疑。他們不理解任伽奕到底在堅持什麽。

鄭教授在工作室門口張望,任伽奕朝鄭教授揮了揮手,回道:“堅持我從醫學院畢業的理由是我能幫到更多的病人,如果這個目標達不到,學醫隻是我爸逼迫我的一個選擇,這個學醫的動機並不適合我在醫院裏繼續待下去。我可以做其他的事,不見得比我學醫要差。”

楠子不否認這一點,不然不會找到任伽奕一起開公司。任伽奕很明顯對醫學有所希冀,楠子再不想拆夥也得支持兄弟,說:“我覺得你爸做事強硬,想法還是對的。培養一個醫生不容易,你又適合幹這行,在我這兒大材小用了。兄弟我懂你。等你想好要回醫院的時候跟我說聲,咱不散夥,這公司永遠掛著你的名兒。”

“你放心,散夥是不可能的。”任伽奕挑唇回拍楠子的肩膀,“我做事沒有半途而廢一說。”

“有你這句話就行。”楠子放心了。

鄭教授看到任伽奕在露台,轉身叫岑杺出來指了指,笑著說了兩句話。

任伽奕遠遠看著沒動,想岑杺會不會主動過來。不等他伸手表示,岑杺已抬腳往露台走。

“喲,都四點半了。”楠子瞅一眼手機,忙嘬兩口煙。

岑杺走到玻璃門跟前見外麵煙霧繚繞,沒抬手推門,站在門內皺了眉。

任伽奕登時站直了揪起衣領聞了聞,多少沾了些煙味,他瞥向一旁還在吐煙圈的楠子。

楠子反應過來,掐了煙扔到垃圾桶上麵的煙蒂盒裏,揮走白色煙霧說:“你看,她果然不喜歡別人抽煙。”

“幸虧我戒了。”任伽奕揮動寬大T恤散味,離楠子遠了點。

楠子被嫌棄,嘖聲調侃:“你對她可真是百依百順。”

“誰讓我稀罕她。”任伽奕笑言,惹得楠子大呼牙要倒了受不了。

鄭教授跟在後麵走過來,似乎有事要說。

任伽奕整好衣服開門,撲麵而來的煙味讓岑杺退到門內展廳的展示屏風旁。他朝岑杺伸手,岑杺猶豫一瞬才走到他旁邊,抬頭問:“你抽煙了?”

“我沒抽。”任伽奕攬過她否認。

岑杺順勢在他胸口聞了聞。原本被陽光曬過的棉質T恤夾雜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此時被嗆鼻的味兒掩蓋。她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厭惡,說:“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從露台進門的楠子聽到她的話略有尷尬,和鄭教授打過招呼離開,有事要忙。

“岑杺,不喜歡可以私下講,不要當著別人的麵說這種話。”鄭教授板起臉來道。

任伽奕詫異鄭教授會批評岑杺,顧及到岑杺的感受說:“沒事。楠子不會介意。”但是他不能拂了鄭教授的麵,畢竟鄭教授說得沒錯,他又對岑杺道:“鄭老師說的對。有時候說話太直接會傷到別人,你不喜歡可以跟我講,我以後會注意不沾上這個味道。”

岑杺沒別的意思,隻是表達了自己的喜好,沒想到會招來鄭教授批評,心下不快不說話。

鄭教授意識到多言,歎了口氣。她以為岑杺跟以前大不同才提點一句,看來還是不行。

但直白和簡單的思維是岑杺吸引任伽奕的原因之一,也是尋常人少有的特質。任伽奕不想改變岑杺這一點,再個這事沒必要上綱上線,他沒再多說,輕撫她的後腰讓她放鬆點。岑杺沒管那煙味有多難聞,抬手揪著任伽奕背後的衣服側身避開鄭教授的視線,傾向任伽奕的動作非常明顯。

鄭教授見任伽奕護著岑杺的樣子,笑歎:“你之前還說我們慣著她,我看你現在也很順著她。你不怕她把你的保護當成理所當然?”

“她心裏有對錯的標準,我會引導但是不會強加我的意誌給她。”任伽奕回完這句又半開玩笑道:“我要是不順著她,她不高興了,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鄭教授聞言笑起來,心說岑杺多聽你的話還能不高興。

這時方聽楓打來電話說晚上和岑衍外出,讓任伽奕帶岑杺在外麵吃晚飯。任伽奕征求岑杺的意見後回方聽楓,鄭教授都看在眼裏。

美院裏的傳言越傳越真實,鄭教授即便不相信,也架不住岑衍總詢問岑杺在學校裏的情況。而且岑衍會定時來學校收走岑杺的作品,不免聽到些流言蜚語。鄭教授打算事先了解情況先和岑衍解釋一番。

可是任伽奕的一舉一動沒有可疑之處,鄭教授又從他對待岑杺的細節裏看出尊重和包容,這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的,她覺得沒有必要向岑衍解釋,這事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