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沁奕端著碗僵住,遠望岑杺上樓的背影傻了眼:“嫂子怎麽了?”
岑父岑母略有尷尬,岑衍忙讓方聽楓去看看。
任伽奕正要起身,方聽楓說:“她可能不舒服。我去看看,你先吃著。”
任沁奕都不好意思吃了,擱下碗被她哥瞥了一眼。
“我沒做什麽呀。”任沁奕委屈,不就多說了兩句話麽。她發現岑杺對她有敵意,吃飯前故意不在客廳晃悠,她怕惹岑杺反感。誰讓她哥看重岑杺,她得懂事點。
岑父低沉著語氣說:“不關沁奕的事。是小杺任性了。”
“爸。”岑衍護短,臉色不佳。
任伽奕大概搞清楚岑杺鬧情緒的原因,對任沁奕道:“你趕緊吃,我一會兒送你回去。”
“噢。”任沁奕低頭默默吃飯。
岑母給任沁奕夾菜,心中不無陰霾,她還是笑著說:“沁奕玩會兒再回去吧。”
“她早點回去打掃公寓。”任伽奕道,“這孩子聒噪,別影響你們休息。”
岑母見狀沒再挽留,主要岑杺不喜歡這種氣氛。
“我去看看岑杺。”任伽奕往樓梯口走。
方聽楓下來了,叫任伽奕到客廳說兩句話。
岑杺上樓後翻出毛氈來可勁兒戳,不管方聽楓怎麽和她說話,她都不理。方聽楓怕她戳到手,硬是給她拿走了,才聽她不冷不熱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她比我好?”
方聽楓猛地愣住,正欲解釋,又聽岑杺說:“她為什麽和任伽奕站那麽近?”
“她是伽奕的妹妹呀。你和岑衍……”
“我和哥哥沒有那樣過。”岑杺說完又去撕了一塊毛氈坐下戳起來。
方聽楓沒轍隻能下樓求助任伽奕。
“我其實不該說這話,但是你知道小杺的思維跟我們不太一樣。”方聽楓麵有難色,稍一頓又說:“她覺得沁奕和你太親密,並不以為你們是兄妹就沒事了。對她來說,沁奕首先是女孩,其次才是你的妹妹。”
岑杺對任伽奕有占有欲。不管任沁奕是不是和任伽奕有血緣關係,隻要任沁奕和任伽奕有親密舉動,岑杺就不舒服。
“不過我認為這是好現象,說明她對你的感情和對普通人不一樣。她也會吃醋。”方聽楓為難之餘蠻欣慰,又過意不去,說:“你看能不能在小杺麵前和沁奕不要太親密。對不住,我管得有點多。她確實理解不了。”她竟要幹涉任伽奕到這種程度,也是想不到。
任伽奕想了想道:“沁奕的年紀不小了,我以後會注意。”
方聽楓很感激,要換別人指不定覺得這要求多可笑。她去盛了兩樣菜給任伽奕帶上了樓。
岑杺混亂的心緒像攪在一起的毛線球,扯都扯不開。她沒目的將毛氈戳成球卻瞧著礙眼,扔掉又揪了一塊戳起來。不得不說毛氈戳戳樂很減壓。
任伽奕進門道:“你的飯沒吃完。”
岑杺戳毛氈,頭不抬地說:“我不想吃。”
她的不開心就寫在臉上,任伽奕放下飯菜,拿走戳毛氈的針放工具盒裏說:“你不高興的時候不要做手工,戳到手怎麽辦。”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任伽奕坐到桌子後的凳子上,側眸看她,“你答應過我發脾氣不能不吃飯,忘記了?”
岑杺的情緒上來哪兒還管這些,她這會兒反省過來,低眸不言語。
“你心情不好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但你悶在心裏會不舒服。”任伽奕放緩聲音循循善誘,“我之前一直對你這樣說的,對不對?”
岑杺沉吟片刻,脫口道:“我不喜歡她。”
任伽奕有準備,湊近一點問:“你不喜歡沁奕的原因能告訴我嗎?”
岑杺不作聲了。
任沁奕的到來是催化劑,讓岑杺感知到一些情愫,隻是她說不出來。
任伽奕見岑杺的眸色越來越困惑,輕攬過她解釋:“沁奕是我的妹妹,我和她有血緣關係,就像你和你哥哥一樣。她對你沒有威脅。”
“可是我和哥哥沒有像她那樣。”岑杺的思維有點混亂,她的意思是她對岑衍沒有像任沁奕那樣。
“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任伽奕輕聲解說,“沁奕外向喜歡表達,你是內斂的性格。所以你不習慣她的表達方式。但她確實聒噪。”
任沁奕要聽見她哥這麽說她,得蹦高抗議。
“那你喜歡她嗎?”岑杺問。
“喜歡。”任伽奕眼見一雙圓眼露出落寞難過,又道:“我對她是親情。你不能因為你哥哥結婚就不喜歡他了,對嗎?”
“……嗯。”岑杺似是懂了一點,攀著任伽奕搭在桌沿上的胳膊,仰頭問:“那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性格?”她從沒見過家裏像今天這樣歡聲笑語過。
任伽奕料到岑杺因任沁奕搶走岑家的關注才心有慍意,挑開她肩上散落的長發,溫和道:“他們是你的家人,不會因為沁奕而離開你,隻不過沁奕是客人,所以他們熱情了些。我剛來你家的時候也是這樣,你沒討厭過我,是不是?”
岑杺點頭,問出極其關心的問題:“你會離開我嗎?”
任伽奕目光微頓,很快回複:“不會。隻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不會離開你。”
岑杺認真思考任伽奕的話,聽不出太多深意,僅覺得任伽奕不會拋棄她,她也就釋放不好的情緒,眉頭舒展開了。
任伽奕俯身輕啄她的額角,又道:“我和沁奕會保持距離。你不要糾結這件事了。嗯?”
岑杺應聲,抬手環住任伽奕的腰偎進他懷裏尋求安全感。每當她感到不安的時候,任伽奕就是她的依靠。
任伽奕單手環她,低頭親她耳後,試探著問:“我們把飯吃完?”
岑杺招架不住任伽奕的親吻,有奇妙的感覺在身體裏流竄,她軟著音唔了聲。
樓下廚房裏,任沁奕幫方聽楓刷碗,苦惱道:“聽楓大嫂,我覺得嫂子好像不喜歡我。”
衝碗的手一頓,方聽楓連忙說:“沒有沒有。小杺可能今天累著了,你別誤會。”
“可是她不理我。”任沁奕千想萬想找不出自己哪兒做得不對,隻有問問方聽楓。畢竟她是十八歲的孩子,被未來嫂子忽視挺失落。
方聽楓羨慕這孩子的觀察力,自知瞞不住,開大水龍頭衝洗盤子,裝作不經意問:“伽奕沒跟你說小杺的事?”
“沒呀。”任沁奕很不爽,“我哥有女朋友都不告訴我,太過分了。”
“不怪你哥。他可能沒想好怎麽跟家裏說。”方聽楓唰唰地洗筷子,又道:“小杺有阿斯伯格,是高功能自閉症。她智商比常人要高一些,隻是某些方麵比較執拗,不會察言觀色。”
“阿斯伯格?”任沁奕從原瑋君那兒聽說過,停下擦盤子思考,話音裏不免震驚:“嫂子有自閉症?!”
自閉症在岑家是敏感詞,方聽楓瞄了眼客廳,衝任沁奕使眼色,“你可以說阿斯,最好不要直接說自閉症,讓岑杺聽到不好。”
任沁奕恍了神,心道這要是被家裏知道不得空降炸彈啊。且不說她大伯父,她的大伯母能和任伽奕鬧翻天。她再想到任昌聆鐵青的臉色,背後冷汗都冒出來了,打個哆嗦。
方聽楓關上水龍頭納悶,“你嚇著了?”
“沒沒沒。”任沁奕可不敢泄露家裏的事,快速擦盤子,盤算著回去問問任伽奕。
任伽奕下午讓楠子幫租了一套位於中醫藥大學附近的公寓,找家政簡單打掃一圈,晚上要早回去收拾。
不到九點,任伽奕和岑杺從樓上下來,任沁奕立刻收聲當啞巴。
岑杺不想讓任伽奕走,任伽奕哄了好長時間才讓她下樓送一送。她握著任伽奕的手一直到門外,任沁奕不禁為她捏把汗,不知道正顏厲色的大伯會不會棒打鴛鴦……
路上,任沁奕問:“哥,你幹嘛不和他們說實話。他們真以為你是送餐的。”
任伽奕打著方向盤回:“我現在不就是送餐的。哪兒不對?”
“你原來不是啊。”任沁奕真替她哥著急,“那個大哥麵上不說,我覺得他心裏肯定瞧不上你。他哪兒比得上你呀。”
岑衍跑到美院找茬的態度顯而易見,任沁奕相當不爽。
任伽奕拐進公寓大樓,笑道:“那你還一口一個‘親家哥哥’叫得親熱。”
“我那不是為了你嘛。”任沁奕火大,“我哥是醫學博士,他比得上麽!”
“他是投行總監。你哥我之前的收入也就是他的零頭。這跟學曆沒關係。”任伽奕找停車位,隨口回。
“那不一樣。”任沁奕還是不服,“他的手能開刀嗎?他知道培養一個優秀的外科大夫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精力嗎?”
“我聽你這話好像在拐著彎說我。”任伽奕在停車的空隙丟給副駕一個微涼的眼神。
“我說的是實話呀,你心虛嗎?”任沁奕目露算計的小精光。
任伽奕不順她的杆爬,道:“我坦****。”
“你都送外賣了,除了坦**還有啥?”任沁奕嘁聲,“難怪大伯父生氣,我瞧你也夠上火。”
“送外賣招你惹你了?你別忘了你平常點外賣有多勤快。沒有送外賣的人,你吃什麽。”任伽奕解開安全帶拎後座的手提包,嚴肅糾正任沁奕的錯誤思想。
“我沒歧視送外賣的工作,我隻是說人的能耐不一樣啊。”任沁奕解釋,“你的本事幹這行不是大材小用嘛。”
“這行不是你想得那麽好做,接個單就完了。”任伽奕把包遞給她開了車門,“幹這行需要體力耐力,你想賺得多也要動腦子。”
“說白了還是體力勞動啊。你那手是做手術的,能行麽。”任沁奕很懷疑。
“你以為在心外做手術就不需要體力了?”任伽奕揚眉反問,“動不動幾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的手術,開刀的沒體力能站得下來?”
任沁奕不想掰扯這些,誠心發問:“哥,說真的。如果醫院能給你想要的條件,你還回醫院嗎?”
任伽奕沒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