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瑋君打個電話而已，挖到一個大炸彈，到陽台上深呼吸冷靜。
半晌，原瑋君說：“我不能幫你瞞了，必須立刻馬上告訴你媽！”
任伽奕不慌不忙回：“小舅，我有個問題。”
“你有個屁問題，我才有問題呢！”原瑋君非常後悔隱瞞大外甥的行蹤，應該在他一透露位置的時候就向原沐蕾告發，不可能有這些令人頭疼的事。
“你先聽我說。”任伽奕試圖穩住即將暴走的小舅。
“你要說什麽？”原瑋君沒好氣道，“你趕緊和她斷了聯係，我就聽你說。”
“斷聯係不可能。”任伽奕沒半點遲疑回了這句話。
原瑋君的腸子都悔青了，他怒道：“你有屁快放，我要找你媽告狀！”
“你都快四十了還學小孩告狀。”任伽奕不齒，原瑋君又要炸毛，他岔開話題：“高智商阿斯伯格通過學習和模仿能和普通人無異？”
“她智商多高？”原瑋君不耐煩地問。
“有一百四。”
“確實高。”原瑋君淡定下來，“如果你說得是真的，她應該算阿斯裏比較好的情況。”
“她小時候在國外做過測試。”
“她家裏人怎麽樣？”原瑋君回到客廳坐著打聽。
任伽奕大概說了說，原瑋君似乎鬆動了些。
“阿斯情緒不穩定是很經常的事。她家裏過度保護也不能說不好，應該是出於自身考慮。以她的智商，通過引導或學習模仿別人，比一般的阿斯更容易具備同理心。”原瑋君說。
“那就好。”任伽奕再翻書看，心情不錯。
原瑋君翻臉，“好個啥玩意兒好。我這麽說不代表你能跟她有發展。不行，我抽空去岷城看看。你小子別給我整出事來，我要被倆姐按在地上錘。”
“你好歹是醫生，搞起歧視了。”任伽奕譴責。
“正因為我是精神科醫生，我比你清楚家裏有精神疾病患者的難處。”原瑋君相當嚴肅，“你別跟我嘻嘻哈哈。我第一個不同意你跟她交往，這就去岷城拆散你們！”
“行，以後你外甥跟著你一起打光棍。”
“你別跟我扯這些。”原瑋君站起來叉腰，“我不明白，多少小姑娘跟在你身後麵追，你非要挑她。要我說，你是同情她，壓根算不上感情。”
“回岷城前，我也這樣認為。”任伽奕合上.書丟一邊，平心靜氣道：“她很怕接觸外部環境。為了和我的約定，她第一次打車去美院，因為沒帶錢被送去派出所。你比我更了解她遭遇這些該有的反應。”
原瑋君啞然，坐到沙發上緩緩，問：“她有沒有過激行為？”
“她今天說自己是廢物。”任伽奕後倚盯著天花板，“我才分得清我不是出於同情。”
“你啊……”原瑋君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剩歎息。
任伽奕三十歲了，不可能沒談過戀愛，但隻有過一段。原瑋君深知他對感情慎重才緊張。
岑杺和任伽奕走到一起，岑杺隻會更習慣任伽奕的存在，甚至是依賴。這是一段單方麵很難割斷的關係。原瑋君不想任伽奕後悔。
門外傳來方聽楓的聲音：“伽奕，你睡了嗎？”
任伽奕和原瑋君簡短說兩句掛了電話去開門，“我睡得晚。”
“小杺醒了，你去看看她？”方聽楓試探著問，總麻煩他也不好意思。
“好。”任伽奕回房間拿手機充上電，出門和方聽楓一起上樓。
岑杺抱腿坐**對著兩腳裹著的紗布失神，碎發散下來遮住半邊臉，她的情緒低落。
方聽楓端粥和桂花糕進臥室，“小杺，伽奕沒走，今天晚上住在咱家。”
任伽奕一進門，岑杺抬頭往門口瞧他，眼眶泛紅，目露茫然。
“你又哭鼻子了？”任伽奕帶著清淺的笑意說她，心底卻翻湧著強烈的不適。
臥室裏僅亮著盞牆上的壁燈，恰好照亮抱腿又縮成一團的岑杺，顯得她孤單又可憐。
任伽奕清晰地感受到心疼是怎樣的滋味。
方聽楓將粥和桂花糕放到床頭櫃上，開頂燈坐到床邊探頭瞧，“我們小杺哭鼻子了？”
岑杺雙手捂臉動作可愛，惹得方聽楓失笑。
任伽奕隱去笑容進門提醒：“你的腳受傷不能壓著，腿放平。”
岑杺挪開手看看他，真放平了腿。方聽楓趁機指著粥和糕朝任伽奕使眼色。
任伽奕接收到信號，走到床邊問岑杺：“你今年多大了？”
方聽楓愣了，心說這問題和吃飯不搭邊呀。
臥室裏安靜一小會兒，岑杺帶了點鼻音說：“二十二歲。”
“你再過兩個月就二十三啦。”方聽楓支起一張小桌擱**，有意糾正。
任伽奕了然，又道：“二十三歲不是小孩，你怎麽能一鬧脾氣就不吃飯？”
岑杺撩開散亂的頭發，不吱聲。
方聽楓沒料到任伽奕這麽直接，轉身搬張椅子放窗戶下麵，讓任伽奕過來坐。她轉換話題：“伽奕多大了。”
“三十。”任伽奕坐到椅子上回。
“你和岑衍同歲，比我大三歲。”方聽楓驚訝，“你看起來可不像三十。”
“比我大好多。”岑杺忽然開口來了這麽一句。
任伽奕臉一沉，幽幽道：“你嫌我年紀大？”
岑杺不說話，眼神瞥別處去了。
方聽楓忍俊不禁，往小桌上擺粥和桂花糕，偷偷跟任伽奕說：“她故意的。”
任伽奕裝作很受傷的樣子，“我被嫌棄了，很難過。”
岑杺扭回臉來看他愁眉不展，唔了聲道：“我沒嫌棄你，你就是比我大很多。”
這句安慰很硬核，任伽奕遭受內傷，扶額不語。
方聽楓被這一對人逗得笑出聲，不怕以後任伽奕和岑杺在一起覺得悶。她看任伽奕不僅有耐心對待岑杺，還喜歡逗岑杺玩。這兩人湊一塊委實般配。
“這是你喜歡的皮蛋瘦肉粥。”方聽楓遞給岑杺勺子，“還有你哥哥開車出去買的桂花糕，你快趁熱吃。”
岑杺盯著任伽奕看了會兒才低頭舀粥，沒喝，舀完又放下勺子。
方聽楓發愁，“你多少吃點，餓壞了怎麽教伽奕畫畫。”
岑杺皺起眉，“我不餓。”
“你不吃飯又把胃餓壞了。”方聽楓忒憂愁。
任伽奕起身端粥到岑杺眼跟前，對方聽楓道：“您去忙，我來吧。”
“麻煩你了。”方聽楓取身後的盤子，回頭輕拍岑杺肩頭，“你聽伽奕的話。”
方聽楓出門後，任伽奕沉下臉變得不苟言笑。岑杺突然提防他，捂著被子往後挪。
任伽奕瞧著她的反應，舀粥問：“你喜歡看小說？”
“……嗯。”
“你最喜歡看哪一本？”
岑杺指向離床最近的書架，“那些。”
任伽奕回眸看一眼，猜中了。岑杺指著的那些書被翻得略舊，多是國內外名著，也有魔法科幻類的現代長篇小說，中英文都有。而門口書架上擺放的漫畫和短篇小說比較新，岑杺不太翻閱。
常年看小說可以幫助岑杺加強同理心，她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察言觀色”。
岑杺反問：“你也喜歡嗎？”
“嗯。”任伽奕將粥舀溫後放到桌上，和她商量：“我有一本關於醫生的書，裏麵寫的都是真實案例。你想不想看。”
岑杺當即點頭。
“我有條件。”任伽奕湊近，看著一雙澄亮的眸子說：“粥和糕，你必須挑一個吃完。”
“……”
“你不吃也行，我去樓下自己看。”任伽奕準備端走小桌，桌角被岑杺按住。
岑杺不是很樂意，眉心微揪著，但她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慢慢抿。
任伽奕不急，靜坐著等她吃完這塊糕，又給她一塊，“你自己選的。”
那塊兩口就能吃完的糕，岑杺用了十分鍾才抿完，很排斥再進食，沒伸手接。
“有的人減肥不吃飯才導致厭食，你不存在這個問題。”任伽奕舉著糕送到岑杺嘴邊。
岑杺往後仰避開，胃很空，她卻說：“我不餓。”
“你不是不餓，是享受餓的感覺。”任伽奕吃掉手裏的桂花糕，抽紙巾擦手，語氣轉冷。
方聽楓熱了牛奶送上樓，站在樓梯口聽到這句話，心裏咯噔一下，沒往門口走。
岑杺的臉上顯出些許迷惘。
“你用厭食來報複家裏人，我說得對麽？”任伽奕側眸一瞥，頗有訓孩子的感覺。
“……”
“現在你的報複成功了。他們已經讓步，你為什麽還不吃飯？”任伽奕加重語氣，臉色深沉，讓岑杺能感受到他很不愉快。
“……我沒有。”岑杺低聲否認。
“哦，你沒有。”任伽奕恍然大悟站起來，“我以為你用厭食威脅你哥哥才讓我來見你，看來你不是這個意思。那我明天不來了。我不喜歡不吃飯的女孩。”
岑杺低頭緊抿著唇，麵上多少有點被戳中心思的窘色。
方聽楓暗暗感慨任伽奕一針見血，又顧慮岑杺被刺激到，猶豫著要不要進門。
任伽奕彎腰端詳岑杺的表情，故意問：“我走了？”
岑杺默聲兩秒鍾，主動挪回小桌邊，拿勺舀粥喝。這回她的速度快了點，粥也不燙了。
“能喝完嗎？”任伽奕坐到椅子上問，唇邊露出得逞的笑意。
“……隻吃這個，行嗎？”岑杺居然能反過來商量，算一大進步。
任伽奕同意：“可以，但是你必須吃完。”
岑杺沒再說話，專心喝粥。
方聽楓暗道：一物降一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