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聽楓著急的模樣根本不是開玩笑,岑母丟下書跑到工作室一看也慌了神,翻遍每個房間都沒找到岑杺。

“她能跑哪兒去啊。”岑母六神無主,又到窗戶邊往外望。

天氣太熱,街上基本沒有人。

“您先別急,我再走遠點找找。您給岑衍和爸爸打電話,人多找起來快。”方聽楓說著往樓下跑。

岑母這就去聯係,急得按鍵都不利索。

岑衍和岑父很快趕回家沿小區外找岑杺,方聽楓在小區裏尋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岑杺。

岑母在家慌得心跳加快,吃下幾粒速效救心丸,回頭見三人進門沒岑杺,坐沙發上失神。

岑杺再遭遇一回上次被拐的事,岑母可撐不住。

“小杺是不是被那個送外賣的拐走了?”岑衍聯想到任伽奕,神色不豫。

“她好幾天沒去美院,連手機都沒有,不可能和任伽奕有聯係。”方聽楓反駁岑衍的說法,不過岑衍給她提了醒。

岑杺許是沒人帶她去美院才想自己去,因為想見任伽奕。

岑衍不相信,拿手機撥號,“我問問鄭老師。”

方聽楓胸口堵上一口悶氣,對岑衍的不信任感到委屈。

岑衍認定任伽奕不是好人,這種第一印象很可怕。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們得趕緊找到岑杺。

鄭老師因為岑衍過激的反應愈加叮囑學生們注意任伽奕的動向。這幾天任伽奕確實沒再去工作室,而且她聽學生說任伽奕離開了岷城。

岑衍心裏沒了底,和鄭老師通完話準備報警,被方聽楓攔住。他躁鬱嗬斥:“我不趕緊報警,她就多一分危險!你攔著我幹什麽!”

“她是成年人,現在沒消失二十四小時以上,而且她的智商正常,你報警不立案。”方聽楓勸說,“我們趕緊開車沿路去找。我覺得她可能去美院了。”

“聽楓說得對,我們分三條路去找。”岑父攥車鑰匙往外走,“岑衍去南邊,我去北邊,聽楓去西邊。小區外麵就這三條路。”

“對對!”岑母忙不迭附和,“公交車和地鐵人多,她沒坐過也不可能坐,肯定走著去美院。你們趕緊沿路再找找!”

岑衍和方聽楓不敢耽擱,都跑到玄關拿鑰匙和岑父一起開車出了門。

差點兒背鍋的任伽奕已回到楠樟市,落地後向楠子報平安。

機場的到達出口圍了一圈人,有隻小手在左右狂揮。

“哥!這兒呢!”

任伽奕抬頭瞧見堂妹任沁奕在一堆人裏麵可勁兒跳著揮手。小姑娘將近一年沒見任伽奕,笑得極其燦爛。任伽奕沒走到她跟前,她一個飛撲鑽進任伽奕懷裏。

“哥,我想死你了!”任沁奕像隻小狗在任伽奕懷裏拱啊拱,隔離霜都擦她哥的黑T恤上。

任伽奕抬手扣住她的腦袋往外推,低頭看了眼衣服上的臉印子,嫌棄道:“你這麽想我,回頭把這件衣服洗了。”

任沁奕抱上他的胳膊撇嘴:“你一回來就欺負我,咱倆可是好久沒見了。你還說過等我高考給我開小灶呢,你這個騙子。”

“你得跟你大伯說這話。”任伽奕收起證件拖著考拉似的妹妹往外走,“是他害得你沒的小灶開。”

“哼,幸虧我還有小北哥。”任沁奕不滿嘀咕。

小北是二姑家的孩子,和任伽奕同歲,現是某三甲醫院的神外主治醫師,業務能力強,沒兩年就能升副主任。

任伽奕攬過任沁奕的脖子鎖喉,頗為遺憾地說:“以後你隻能靠你小北哥,我幫不上你的忙。”他可算能甩掉這個從小跟著他的小尾巴。

任沁奕卻笑嘻嘻道:“那不一定。我考的是岷城的中醫藥大學。我打算過兩天跟你一起回去。”

“嘖,你真會選地方。”任伽奕鬆開她惆悵歎氣,“我何時才能剪掉你這根尾巴。”

“你想甩掉我?做夢吧!”任沁奕舞起無影拳,不痛不癢地打在任伽奕的後背。

兄妹倆正鬧著玩,原沐蕾和原曼芹從入口進了大廳。

“糟了。”任伽奕立馬刹住腳,提溜任沁奕的脖子調頭就走。

“咋了哥。”任沁奕沒搞清楚情況,扭頭往後瞧。

“我看到了原曼芹同誌,快撤。”任伽奕說著推行李箱加快腳步。

任沁奕聽到“原曼芹”這三個字,跑得比他哥還快。

“大外甥去哪兒啊?”原曼芹響亮的聲音飄**在大廳,好多人駐足觀看。

任伽奕被逮個正著,揪住任沁奕的衣領,回身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嗨,大姨。”

任沁奕站得倍兒直,恭恭敬敬道:“原主任們好。”

原沐蕾樂起來,“你怎麽跟著你哥瞎胡鬧。”

有原曼芹在,任沁奕可不敢隨便說話,藏到任伽奕身後,隻探出頭來觀察。

“你回來了還想跑。”原曼芹冷笑著側過身,表情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她強調:“我們回家說。”

“完了哥。”任沁奕腿軟,“早知道我不來接你了。”

“你這個叛徒。”任伽奕低眸對她表示譴責,“也不知道是誰說要跟著我。”

“我怕麽……”任沁奕囁嚅。

“我不怕似的。”任伽奕想起原曼芹說教的那套詞兒,渾身惡寒。

原沐蕾招手,他倆隻能默默跟上去。

上車前,任沁奕偷摸問:“哥,你沒在岷城找女朋友?”

“你一小孩問這種問題。”任伽奕揚眉看她。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任沁奕嘿嘿兩聲,支招:“你沒女朋友也說有,先解決大伯母另一個關心的難題,不就轉移你辭職的視線了嘛。”

“嗯,然後你大伯母跟我要媳婦,你給我找一個?”任伽奕揪她的小鼻子,“你大伯母精著呢,再加上你大姨。”

“是你的大姨。”任沁奕拍掉他的手撇清關係,“我媽隻有一個弟弟。”

任伽奕再環過她的脖子鎖喉,陰險地笑:“你今天必須作陪,不然你以後別找你哥我。”

“……你狠。”

任沁奕耷拉腦袋,任伽奕揉她頭頂,恍然間想起岑杺,沒了笑容。

岑杺比任沁奕大五歲,卻像比任沁奕小五歲,沒有一點生活經驗,性格也更像小孩子,不諳世事。

假如岑杺沒有阿斯伯格,或許也應該是開朗的女孩。

“哥想啥呢。”任沁奕歪著頭問,幫忙提包。

“沒什麽。”任伽奕抬行李進後備箱,關上門和她一起上車。

岑衍既然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岑杺好,那希望他永遠沒有失誤。

岷城氣溫比楠樟市高上幾度,日光灼熱。岑杺從家裏出來走了將近三公裏,皮膚被太陽曬得發紅。

這處位於岷城城西的別墅區,附近公交很少,地鐵也離得遠。她憑著方聽楓接送她去美院的印象,穿過一個個十字路口,越走越慢。

周圍穿行的車不多,她到下一個路口停了腳。有輛出租車停在她麵前。

司機是四十多歲的大叔,問岑杺:“姑娘打車嗎?這天太熱了,你啥時候能走出去。”

岑杺頂著烈日看他,往人行道上退。

的叔沒發現她的反應不對,接著問:“你去哪兒啊?”

岑杺退到樹蔭裏,遠看一眼沒有盡頭的馬路,默了默說:“美院。”

“好咧,半個小時就到。”的叔推下空車燈,為接到不錯的單高興。

樹蔭下並不涼爽,岑杺額頭冒出細密汗珠。她打怵接觸任何陌生人,但她又想去美院,站在樹下掙紮。

“姑娘走不走啊?”的叔在車上催促,“我可不等人,忙著呢。”

眼看的叔有離開的打算,岑杺揪了揪眉,朝前邁一腳,盡力克服內心的排斥上了車。

的叔接到遠程單心情愉快,在路上和岑杺聊天。岑杺沒回過一句,貼車門坐,離的叔盡可能遠。的叔以為她不喜歡聊天就沒再侃,半個小時後到了美院正門。

的叔往後瞧,“姑娘,一共五十三塊錢。你是手機支付還是現錢。”

岑杺低眸看看空空的兩手,忘了帶帆布包。方聽楓跟她說過要用錢從包裏拿,她一次都沒用過,完全沒意識。

這時的叔才發現岑杺不對勁,催她:“你是二維碼還是現錢啊?趕緊的,這兒不讓停車太久。”

“我……我沒錢。”岑杺的聲音很小,手緊張地攥起來。

“你沒錢還打車?”的叔火大,拉高音調:“你說你打扮得挺漂亮,居然坐霸王車?!”

岑杺被的叔嚇到,畏縮在後座的角落,伸手要開門。

“你不準下車!”的叔把後車門鎖了,凶岑杺:“你打電話讓別人來送錢!”

岑杺心底的畏懼全部翻湧上來,她不再說話,低下頭扣緊雙手。

“你少給我裝可憐。”的叔跑車這麽多年沒見過坐霸王車的人,忒火大。“你快打電話!”

“……我沒有電話。”岑杺的話音已微不可聞。

的叔沒聽清她說什麽,又要求她通知別人來送錢。可不管的叔怎麽說,她就是不正麵回複。的叔索性踩油門離開了美院。

“我送你去派出所,讓民警同誌教教你怎麽做人!”的叔凶巴巴地說,“大學生都變這樣了,簡直不可理喻!”

美院的大門越來越遠,岑杺眼裏出現驚慌。她使勁扒車門把手,聽到的叔警告:“我鎖車了,你甭想跑!”

幾年前被拐走的恐懼宛如衝出閘門的洪水,在岑杺的心裏悄無聲息地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