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離奇死亡
思忖了一下,梅德的眼光又回到二妞上,晚上二妞送來時他也沒注意屍體是個啥樣。現在有了這個重大發現,梅德索撩開白布,在二妞上細細地搜尋起來。
另一隻手上,沒有東西。
耳朵上,沒有東西。
脖子裏,也沒有東西。
梅德的眼光忽然變得很奇怪,他盯著二妞的前——那裏露出一大片慘白的皮膚,再往下一些,是圓鼓鼓的弧形,弧形的最頂端,是一粒紫色的葡萄。
“呼哧……呼哧……”
寂靜的深夜裏,隻有梅德的喘氣聲回在冰冷的屋裏。
外屋爐火的光芒從門縫裏照進來,忽明忽暗。
梅德噴著酒氣,大張著嘴,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一塊露的皮膚,手慢慢地……慢慢地伸了過去……
伴隨著窸窸窣窣解開衣物的聲音和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爐子上的雞烤糊了,冒出一股黑煙……
風無聲無息地吹起,窗簾揚了起來,屋裏的地麵緩緩地結上了一層白霜……
藍貓剩第二天白天再來的時候,梅德的態度好了許多,看起來幾乎有點媚諂的味道了。
他滿臉笑容地把藍貓剩讓進屋裏,搬了把椅子放在火爐旁邊,硬按著藍貓剩坐下。
爐火熊熊,上麵的鑄鐵爐蓋被燒成了暗紅色,可是不知為什麽,屋裏還是又又冷。
梅德嘟囔著往燒得很旺的爐子裏添了一鏟煤,這才挨著藍貓剩坐下。
藍貓剩不安地在椅子上扭了扭股:“梅德叔,我要進去看我媳婦,我給她拿了吃的。”
梅德滿臉笑容:“進去吧進去吧。”
藍貓剩出來時,臉上的神並沒有什麽異樣。
*****
顏寶豆夢裏吃到一隻烤麻雀。
麻雀烤得金黃金黃的,冒著氣,滴著油脂,上麵撒著孜然和辣椒粉,看起來就特別香的樣子。
顏寶豆很明確地知道,鐵簽子上串著的這隻麻雀就是自家房簷下那窩麻雀中的一隻。
撕下一條麻雀腿,細細的,上麵的紋理分明,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沁人心脾的香氣。
正要往嘴裏送,麻雀消失了,顏寶豆打了個冷顫,從夢裏醒來。
這已經是第四天做這個夢了。
那窩麻雀今年又生了一窩小麻雀,天的時候,小麻雀一個個地都學會了飛翔,離開老麻雀自己過生活去了。
現在留下的隻有那兩隻老麻雀。
顏寶豆想起了去年天掉到地上的那隻小麻雀。
它學飛的時候遇到了顏寶豆,被機靈的孩子脫下外衣猛地一兜,逮住了。
在麻雀腿上拴了根細繩,顏寶豆隻把它牽在手裏玩了兩天,小麻雀就死了。顏寶豆其實很難過,他沒想過小麻雀會死,他原本打算玩幾天就放它飛走的。
今年新孵出來的小麻雀,顏寶豆再也沒去招惹過。
因為他永遠都記得掌心中那個可憐的小生命,那黃黃的嘴岔窩兒,那圓圓的亮晶晶的小眼睛。
小麻雀死後他一個人悄悄哭了很久。
可是為什麽每天都夢見吃麻雀?
夢裏的麻雀是那麽的香甜人,可是每到喂到嘴邊的時候,夢就醒了……
外間的灶火忽明忽暗,屋裏似乎彌漫著一股特殊的烤香氣,望著黑沉沉的窗戶,顏寶豆突然特別特別地想吃自家房簷下那窩麻雀。
這種小事,隻要他提出來,肯定能成。因為,他有個特別護犢子的娘。
顏寶豆的母親顏嬸,四十來歲才生下這麽個寶貝兒子,把個孩子親得要命。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摔了,顏寶豆要星星,顏嬸立刻就去編繩梯準備上天。
也不知怎麽回事,被顏嬸這麽寵著,顏寶豆竟然還是一個很乖覺很聽話的孩子。
俗話說,七歲八歲惹人嫌,人不嫌,狗也嫌。
可今年七歲的顏寶豆從不調皮搗蛋,也永遠不會向爹娘提出一些“過份”的要求,聽話,懂禮貌,看書,小小年紀就能幫著大人做事,家裏的豬和雞都是這惹人心疼的小不點兒喂的。
通常顏叔顏嬸從地裏回來,小不點兒已經熬好了稀飯在桌邊等著了。
有時顏嬸在外麵打麻將晚了,顏寶豆擔心她一個人回家會害怕,還拉著顏叔去接她。
這孩子簡直就是顏家命裏的福氣。顏嬸在村裏逢人就誇:“我家寶豆啊……”
聽的人無不發自內心地附和:“是啊,顏嬸你的命真好,老了老了,養了這麽一個好兒子,將來準能跟著兒子享上大福氣!”
村裏人都讚歎:老顏家祖上燒了高香,生了這麽個好兒子。
現在,這個好兒子半夜裏呆呆地獨坐著,一心想要把自家房簷下那窩他視若珍寶的麻雀捉來烤了吃……
上麵最好撒上紅紅的辣椒麵兒……
屋裏很黑,孩子的眼睛在黑暗閃著令人心驚的光芒。
那是類似於夜裏山野中餓狼眼中的光芒。
孩子悄無聲息地下地,隻穿著貼的小背心,光著腳,無聲地開了門,在黑暗中準確無比地摸索到立在牆邊的木梯,支在房簷下……
一陣風吹來,房門緩緩地關上了……
顏叔和顏嬸睡得正香……
“咣當!”
“呀!”一聲細不可聞的驚叫……昏黃的電燈下。
屋子裏冷冷清清的。
一件漂亮的棉襖,柔軟的黑底紅字棉布,絮著厚厚的棉花,做工精細,針腳細密。
張寡婦坐在炕頭上,把最後幾針縫上,在線頭上打了個結。
給孫子縫完這件棉衣,得給老頭子也縫一件了。
今年的天氣本來就冷,一場雪下過後又冷了幾分,凍得人連門都不敢出。好在兒子媳婦孝順,經常過來看自己。
張寡婦思忖著,好幾年沒給老頭子做新棉襖了,今年一定要在過年前給他縫好。
老頭子今年冬天又育了幾十隻羊,等年根底下也就育肥了,拉出去賣了,又能過個好年。
她望望黑糊糊的窗外,聽見北風吹過窗欞發出呼呼的聲音。
現在的子可好過多了,比起那幾年的苦子,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說也奇怪,想到這兒,張寡婦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那幾年的苦子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究竟有多苦?
那些最苦最困難的回憶,似乎被一片黑暗籠罩著,她怎麽都看不清,也想不起來。
算了,張寡婦苦笑著搖搖頭,苦子已經過去了,何必非得記著它,每天回憶那些不愉快的事?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在呼嘯的風聲中,這輕輕的敲門聲不亞於仙音悅耳。
老頭子回來了!
張寡婦一躍而起,以與她年齡不符的敏捷跑過去打開門……
星月無光,無盡的黑暗彌漫而來,瞬間將她包圍……
……瞿南麵色凝重。
“您的意思是,”他苦澀地措辭:“顏家的孩子顏寶豆是半夜在自家房簷下掏麻雀時摔死的,死時還光著膀子;張寡婦是在家裏死的,死因不明,死前還不知給誰家孩子縫了棉襖?另外一個,馬……”
田華接過他的話:“馬老頭子是掉進糞坑死的,說來也怪,那糞坑也不算深,大冬天的凍得.的,怎麽能淹死人?還有張寡婦,她家裏隻有她一個人,老頭子早就死了,兒子媳婦去年遇到車禍也雙雙死了,連個孩子都沒留下,她是給誰做的棉襖?”
他搖了搖頭:“我在村裏都問過了,根本就沒人請她幫忙做棉襖。”
胖猴插嘴:“就算是有,張寡婦死了,人家也嫌這衣服晦氣不敢認了。”
田華點點頭:“那倒是。”
瞿南沒作聲,他的眼睛望著遠處的靈棚。
靈棚上方有一股灰色的雲氣蒸騰而起,在空中變幻出各種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