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他的脈二更

信中的內容隻說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因為關玉姬之病征,因此擔憂鳳青鸞的病情,雖然研製解藥無果,但卻不能視而不見,一定要去親自探看方才能放心。第二件是說,那些染病的屍體被送入到了南詔邊境軍營之事。

第二件事,說的是,之所以留書而去,便是因為害怕告別,我知你不舍我,我也不舍你,無論我在哪裏,我的心始終如一,而且,隻有我“逃”走了,那些文武大臣才會沒有理由再責怪你。

最後叮囑,“以大局為重,請一定,等我回來,做你的皇後。”

……

她知道她的出走,一定會令他難過。為表自己並不是棄他而去,因此在最後注明,是要做他的皇後,她寫的如此真誠,想必他亦是知道她的心了。將信壓在茶盤之下,咬了咬唇,背上簡單的包袱,再向甘泉殿的方向深深地看了眼,深吸了口氣,往宮外行去。

隻是她出宮不久,鳳羽便來到了太醫署,他是一臉興衝衝地跑來的,進入屋子裏後還叫了幾聲段櫻離的名字,沒人回答,他方才注意到桌上的信。

將信拿在手裏,看了信裏的內容,他麵色大變,將信裝在自己的懷裏,也迅速地出了宮。

以他的速度,應該還是能趕上段櫻離的,卻沒有想到,段櫻離在剛剛出宮沒走幾步,就被人強行拉上了一輛馬車。而馬車裏的人,正是戴著手銬和腳鏈的阿沈。

段櫻離見她風塵仆仆,一臉焦慮,整個人都瘦到快要脫形,忙問:“是不是青鸞出事了?”

阿沈這一路走來受了很多苦,再加上心裏掛著鳳青鸞,此時段櫻離一問,她竟是再也忍耐不住,忽然捂臉哭了起來,那壓抑的哭聲令段櫻離心酸不已,沈阿翹此女的堅強她是見識過的,能將她逼得痛哭,想必青鸞的情況很嚴重。

想到這裏,她的眼睛也紅了,隻向外麵的車夫喊道:“請再快一點。”

阿沈好不容易忍住淚,這才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給他吃了什麽東西,讓他變成那樣子,不過既然是你將他變成那樣的,想必你也有法子將他變回來。他要死死的瞞住此消息,不讓我與洪嬋之外的人知道此事,而太醫亦是進去一個,殺一個,後來我想,恐怕隻有你才能救他了。鈐”

阿沈來到上京其實已經有兩天了,隻是沒法子進入皇宮,好在段櫻離竟然自己跑了出來,也算是很巧合。

段櫻離又細問了有關鳳青鸞的病情。

阿沈沒有多餘的贅述,隻道:“他,已經變成了吸血的惡魔。”

段櫻離的心狠狠地沉下去,在此之前,她其實還抱著一抹僥幸,總覺得像鳳青鸞那樣的男子,是永遠都不會倒下的,他就像天神般地存在著,他是天子,是真龍,天會佑真龍,直到此刻,這點僥幸之心終於沒了,心情沉重的仿佛裏頭塞滿了石礫。

阿沈一路勞頓,此時實在已經有些撐不住,好在段櫻離帶了不少的銀票出來,出城後在附近的小鎮買了些食物及消,阿沈這時候才發覺,自己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也不跟段櫻離客氣,抓過食物一頓猛吃,最後還是段櫻離提醒,若是幾天未吃東西,這時吃得太猛免不了胃痛,她才停了下來,卻是不服氣地道:“我曾經行軍打仗多年,這點常識我是有的,不必你提醒。”

到了邊境之處,段櫻離又道:“邊境的軍營裏恐怕已經出事了……”

“不用理會別處,隻需先救得皇上。”阿沈的目標很明確。

段櫻離再沒有多說什麽,軍營裏若出事,自然會造成南詔國的亂子,但是隻要鳳青鸞痊愈,以他的才智,想必也是能夠解決這些問題的。

最後在待客居見到了容清。

阿沈與他告辭,容清道:“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必定會義無反顧。”

阿沈第一次對容清溫柔以待,忽然將自己投入他的懷抱,“容清,我走了,這次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再回來。你別勸我,你知道無論後果怎樣我都不會後悔。便是對你,雖有不放心,但你如今在這裏占了山頭為了王,總還是能照顧好自己的,隻是不要再想著我,好好的找個女子,過自己的日子吧。”

交待完畢,她離開了他的懷抱,絕決地對容清說了聲再見,便出來了。

之後又走了三天,就在快要到達兩國邊境的時候,阿沈收到了洪嬋的秘信,信中說,鳳青鸞已經不在皇宮路,而是來到了邊境的宮營中。

阿沈手中用力,將信化為粉末,這才向段櫻離道:“你不是擔心軍營嗎?我們就去那裏,現在皇帝已經到了軍營。”

這樣一來,最多是晚上,二人便能見到鳳青鸞。

果然到了晚上,二人便踱過隴山到了甘洲軍營。

好在段櫻離執著鳳青鸞曾經送給她的免死金牌,一路暢通無阻。隻是到了地方後,卻並不見鳳青鸞,一問之下,原來他是去查看那些傷病的軍士,甘洲這裏原本震守著五萬大軍,短短的時間裏,竟有八千人因為類似犬瘟的怪病,被奪去性命或者是正在發病路。

段櫻離來不及休息,隻問駐守軍士,發病細節。

一聽之下,果然發病之下狀似瘋狂,最大的特點便是嗜血,胡亂咬人,被咬人者則亦發同樣怪病,怪病發作三天之內,則必死無疑。

因為其明顯的傳染性,已經死亡的士兵的屍體會被運到甘洲城外,進行焚燒、掩埋。可以這樣說,甘洲的百姓也好,士兵也好,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慌中。段櫻離讓軍士將她帶到已經染病的士兵那裏去查看,軍士便有些害怕。

最後是一位名叫王虎的千總,將段櫻離帶到了病人區。其實是將一個空闊的庫房,原本應該是儲存兵器的場地騰了出來,裏頭橫拉了好多根粗繩子,而得了怪病的士兵就像一串串螞蚱一樣,被綁在這些繩子上,行動沒有自由。

他們中多數神情可怖,見到人進來便如同見到了獵物,恨不得立刻奔上來將他們撕扯著吃了。

段櫻離粗略地看了下,知道這些人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這與關玉姬當時發病還是有區別的,那時候的關玉姬除了嗜血,至少精神是正常的,她有正常人的思維。

段櫻離剛想給其中一人把把脈,那位千總趕緊攔住了她,“姑娘一定要小心,一旦被他們抓傷咬傷,都有發病的可能。”

便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道:“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門口,一道明皇色的身影閃電而至,一把將段櫻離抱在懷裏,衝出了這個倉庫,王千總與阿沈也都跟了出來。

鳳青鸞抱著段櫻離一口氣跑到離倉庫百十米遠的院子裏才停了下來,原本溫潤如玉的人兒,此時稍有暴怒,“那地方危險,你去做什麽?”

段櫻離哪顧得上回答他的問題,看了看他的臉色,除了略微蒼白並沒有什麽異樣,又去搭他的脈,鳳青鸞卻是微微轉身,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段櫻離見那位王千總此時趕了過來,亦知道有些話不好在這時說,隻好笑道:“你也莫要生氣了,你知道我是百毒不侵的,而且我是大夫,我去他們中間逛一逛又有什麽問題呢?”

鳳青鸞向來最受不了她的溫言軟語,因為不管是在過去的日子裏,還是現在的日子裏,這對他都是難得的。當下也不再黑著臉,唇角微露出些喜悅與寵膩,親昵地牽了她的手邊走邊道:“快跟我說說,怎麽跑到我這裏來了,是不是慕風那個家夥欺負你了?若真是這樣,我馬上就去教訓他。”

段櫻離心中流過一股暖流,但想到鳳青鸞身患重病,又實在是心酸,當下隻是微微地笑了下,沒有回答。

他們如此親密的樣子,令阿沈看得羨慕不已。

然而她隻是沉默地跟在他們的身後,最後還是段櫻離一把扯過她,笑道:“這次都是阿沈的功勞,若不是她,我便要一路趕到奉京去,便要與你錯過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麵,中途又要發生多少事。”

鳳青鸞向阿沈瞥了眼,終是道:“本來你不告而別,擅自行動,朕應該狠狠罰你。但是櫻離說你有功,那你便是有功吧。你去休息一下吧。”

阿沈也的確是累了,當下施了一禮,便往廂房而去。

那位王千總見狀,也找了個借口溜了,二人進入房間,段櫻離才道:“其實我這次來,便是特意來找你的。當時在佛堂,你差點死了,慕風為救你,讓你服用了所謂起死回生的藥,他倒不是故意害你,他是真的以為那是好藥,他給關玉姬也服了此藥,後來,關玉姬發病了,我殺死了她,所以我知道,你的情況也好不了。”

鳳青鸞知道一切無法隱瞞,腦海裏卻沒有想別的,隻問,“我變成了怪物,你便更不喜歡我了吧?”

段櫻離看見他眸子裏的黯然,想到她一路走來,他的傾心相護與相知,心酸不已,眼圈微微地紅了,“青鸞,我從未討厭過你,我對你的感情不能用喜歡或者不喜歡來形容,我隻知道,你說過要做我的後盾,讓我這輩子免於被人欺負,你想,如我這樣的聰明,我怎能失去你這樣後盾呢?”

她用自己的小得意來掩飾自己的心酸,到底還是掩不住眼裏淚花閃閃。鳳青鸞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裏,“可是,我可能好不了了,若是你有辦法,便不會讓關玉姬死去。”

“一定還有辦法的,關玉姬之死,一是死在沒有解藥,我是真的研製不出解約。二是死在沒有時間,宮中居心叵測的人太多,她隨時都有可能破籠而出,到時候恐怕皇宮一夜之間變成屍地。

但是你不一樣,你還有時間,你很理智,你一定不會亂來的對不對?”

其實她問這話的時候,也是相當的擔心,有些事情不是說,你很理智,你就可以控製好有些事的。

這時候,洪嬋推門走了進來,“你說的沒錯,陛下是很理智,其實我們暫時已經解決了他的問題,現在唯一擔憂的隻是,若一直這樣下去,陛下會變成什麽樣?”

“嬋兒!”

“櫻離!”

二人驚喜地擁在一起,反而將鳳青鸞暫時撇到一邊去了。

正巧這時,外麵又有人道:“報!八百裏加急!”

鳳青鸞道:“你們許久未見了,上次見麵也未好好說話,這次便給你們時間說話。我去去就來。”

段櫻離道:“你忙你的事吧,不必為我勞煩。”

待鳳青鸞出去,段櫻離忙問,“嬋兒,你倒是說說,如何解決的?”

洪嬋牽了她的手,“你跟我來。”

二人穿過回廊,進入一個月洞門,裏頭安安靜靜的,有幾個人正在下棋,見到洪嬋進來,都站起來微微示意,“洪姑娘。”

洪嬋笑道:“你們坐吧,我身邊這位,是,是——”

她盡一時不知道怎麽介紹段櫻離,而這些親衛原來都是跟了鳳青鸞多年的,這時已經有人認出段櫻離,驚訝地說:“皇後?!”

段櫻離笑道:“我現在可不是什麽皇後,已經被東夏帝休離了,現在大家都叫我霧姑娘。”

她這麽一說,眾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東夏有位花輕霧皇後與段皇後容貌相似的事情,他們也是聽說過的。

這時候又疑惑道:“洪姑娘,這是——”

“哦,是這樣的,這位——霧姑娘身懷高超醫術,這次是專程為了陛下的怪病而來,所以你們不必向她隱瞞什麽。”

“原來如此。”眾侍衛都有感激之色,有人問,“你真的能治好陛下的病嗎?”

段櫻離本來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但又實在不想讓這些人失望,於是隻道:“先說說你們是怎麽解決陛下發病時的問題吧?”

眾侍衛看向洪嬋,洪嬋向他們點點頭。

便見有人上前,擼起自己的衣袖,隻見胳膊的中間,有個圓形血點,已經快要結疤。

“我是三天前為陛下獻血,快要結疤了,這裏一共是十五位親衛,也就是說,我們每人每隔半個月就為陛下獻血一次。獻血後,陛下會派專人為我們調理飲食補好身體,所以我們一點事都沒有,而且還因為吃得太好,都胖了些呢!”

段櫻離今日的眼圈數度發紅,聽到他如此說,此刻竟是再也忍不住眼淚。也隻有鳳青鸞這樣的君王,才會有這樣忠心的臣子。

“霧姑娘,別哭,我們一點都不痛!”

“而且聖上很是結製,每次隻願取小半碗!”

“是啊是啊,你看我們都是生龍活虎的,如果陛下遇到襲擊,我們的武功可不會比以前減少的,照樣把敵人打個落花流水!”

“陛下是明君,此時正是盛世,雖然出了這怪病,但我們依舊相信陛下能夠治理好這個國家,國家可以沒有我們,但是不能沒有陛下!”

“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

他們七嘴八舌的話,引得段櫻離哭的更厲害。

心中更是生出,一定要研究出解藥的想法。

從那個院子出來後,洪嬋道:“因為陛下的怪病,我也翻過一些醫藥典籍,半個月取一次血,隻要調養適當,是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甚至還會有些好處。所以我說陛下的問題是可以解決的,隻是這些人雖然是忠心,但若長此下去,陛下難免受這群人所製,若是發現他們有異心,恐怕就隻有將他們抓起來,恐怕幹脆全部殺害,再找一群這樣的人。

長此下去,依舊弊端多多,最重要的是,陛下真的可能會變成吸血鬼,他這段日子已經不怎麽好好吃飯,有時候整天下來,隻是喝那小半碗鮮血。”

洪嬋說到這裏,已經有些說不下去了。

“卞連玉呢?”段櫻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