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立她為後
鳳羽身體一僵,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那個男子,他手中果然托著一個盒子,盒子埋得太久,本來麵貌都已經失去了,隻覺得方方正正木頭材質,一把小鐵鎖已經腐朽,那男子隻是輕輕一動,小鐵鎖便落了地,啪嗒一聲,木盒打開。
那男子將木盒遞到鳳羽的手中,“這是你的盒子,我們不能看,不過裏麵似乎是許多許多情信哦!”
杏仁眼圓臉的姑娘羨慕地道:“好浪漫啊!為什麽時候都沒有想到在樹下埋一個神秘又充滿愛情的盒子呢?”
“是啊是啊,我們也來埋一個吧……”
他們幫完了忙,迅速地沉浸到自己對於未來的暢想,鳳羽本來覺得這絕不可能是他要找的盒子,靠坐在樹下,他借著宮燈的光芒往盒子裏看了眼,偏就看到上麵一張紙上,工工整整的寫著兩行小字: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鈐。
願鳳羽永遠愛櫻離,櫻離也永遠愛鳳羽,海枯石爛,此情不移。
……
這娟秀的字跡,可不就是段櫻離的字跡嗎?
他隻覺得腦袋驀然一片空白,在那個小院裏的一切,難道竟然是真的?他手忙腳亂地翻出下麵的紙簽,隻見上麵都是一些小小的願望,多數都是段櫻離所寫,年代久遠,有些字跡看起來不那麽清晰了,而且紙張經過的時間太久變得薄脆,有些紙張輕輕一捏就碎了。
終於,他看到一個特別的紙簽,這上麵的字跡他很熟悉,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字跡,與段櫻離的娟秀小楷形成鮮明的對比。
上書一行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字:
他日我榮登大寶之日,亦是我最愛的女子——櫻離,成為天下最尊貴最榮耀的女子的時候!
這話很耳熟,他曾經對她說過,“你若肯嫁我,我必讓你成為天下最榮耀的女人!”
他記得,當他向她許下這樣的諾言的時候,她的神情很奇怪,他當時隻是覺得她不信,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不信,而是無需要信,她隻當笑話來聽的吧?她的心裏不知道怎樣的嘲諷他!
他忽然想起卜青牛在小院中的話,“不,她不是魔鬼!你才是!你曾經許下諾言,她若肯嫁你,你必定讓她成為這天下最榮耀的女子,然而你卻在榮登大寶之時,將她打入冷宮,折磨至此!你才是魔鬼!”
這些紙張實在埋得太久,以至於在鳳羽如夢初醒的時候,才發現這些紙張幾乎化為齏粉,被夜風從盒子裏吹起,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
段櫻離正走到窗前,向天空看著。
繁華湮滅,風卷殘葉……
慕風不知何時到了窗前,向段櫻離道:“卜神醫說,讓我帶著你走,櫻離,等我拿到了我想要拿的東西,你便隨我一起走吧。”
段櫻離搖搖頭,又點點頭……
最終,卻沒有給慕風任何答案。
第二日,當初的二皇子妃姚君怡被迎進宮來,低調安置在大皇子妃曾經住過的宮苑裏,重新更換了門扁,為“思琴殿”。人是進入宮裏了,封後之事卻沒有動靜,姚春輝幾次試探鳳青鸞的語氣,鳳青鸞都是沉默以對,不曾應聲。
姚春輝無奈,終是沒有等到女兒封後,便與戚契在同一日快馬離京,回去守邊疆了。
短短幾日,南詔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除了更換了一批鳳青鸞自己信得過的官員,除了明帝的喪事還一直沒有辦,其他的事似乎都沒有變化,隻是,鳳青鸞成了皇帝,而明帝成了太上皇。
那日,鳳青鸞來到鳳鸞宮,見慕風與段櫻離二人在外麵花圃中看著什麽,他不動聲色地迸退下人,也走到跟前來看,卻原來二人在看花圃裏的一片淡淡綠色,冰雪才剛剛消融而已,綠色已經冒了頭,生命的力量真是不可小覷。
二人這時也發現了鳳青鸞,同站起來向鳳青鸞施禮。
鳳青鸞道:“勿須多禮。”虛扶一把。
三人回到屋中,上了茶後,鳳青鸞輕抿了口茶,端詳著眼前的二人。
慕風和段櫻離同樣也看著鳳青鸞,感覺他當皇帝還沒有幾天,身上的氣勢已然完全變了,那種高高在上的貴氣及沉穩,在他的身上越發明顯,而且龍袍也終於做好了,明黃色很適合他,映襯得他人麵如玉,氣度昭昭。
段櫻離終於說話了,“陛下,不知道有沒有找到鳳羽的下落?”
鳳青鸞聽聞她喚他陛下,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兒失落,但這種失落不過是在眼眸中一滑便不見了,笑道:“你呀,果然第一個問題就問這件事。恐怕還是要讓你失望了,鳳羽出宮後就不見人影,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不過他受傷頗重,說不定已經……”
他沒有把那句話說完,不過大家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鳳青鸞轉而問慕風,“不知道慕兄有什麽打算?”
慕風明知道鳳青鸞這其實是在下逐客令了,他厚著臉皮道:“你知道的,櫻離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她若走我便帶她走,她若不走,我便留在她的身邊做個小嘍羅罷了,我可以在她的身邊一直保護她。”
“據我所知,慕兄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鳳青鸞涵養良好,竟然沒有生氣,還叫人端上一個木盤,隻見盤中是一枚鑰匙形的東西有一冊書卷,上麵還鑲嵌著紅綠寶石,“這是你想要的東西,現在就贈於慕兄。”
慕風拿了那枚鑰匙,仔細觀察,眸中微光一閃,“的確是我一直要找的那枚,那麽謝謝陛下了。”
鳳青鸞一笑,“不用客氣,直到現在,我仍然將你視為我的四弟。”
鳳青鸞說到這裏,又拿起盤子中的書卷道:“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的長輩之間的糾葛到底如何,如今已經無從查證。但是不管誰對誰錯,我們作為小輩的,更多的應該考慮的是未來而不是回頭去把他們的悲劇放到更大,所以這是我與你之間,南詔與東夏的和解書。”
說著將這和解書遞到慕風的手中,“無論如何,得知慕兄你是東夏國的少主,我心裏還是很高興的,我們彼此了解,又有兄弟之情,很多事便好解決了很多。”
慕風打開卷冊,隻見果然是和解書。
和解內容包括以下幾個方麵:
南詔國與東夏國之間的恩怨無論是什麽,將一筆溝銷。東夏國複國之日,南詔國當去祝賀。
而賀禮便是東夏與南詔之間的友邦來往書,其中包括濟貿易來往,主要是煤炭、布匹、米糧及一些金銀玉石之間的交易,兩國將友好和平相處。
除此之外,南詔國不參與東夏政治及輔助政治以內之事,但是東夏國如有需要,南詔國可以借給戰馬及錢糧。
此和解書隻有東夏國主為慕風時才有效。
……
這裏隻是大略的說一下,每條內容又包括很多條細節及辦法,實在是很有誠意的和解書,作為南詔國,雖然剛剛因奪謫而產生戰亂,可它仍然是周圍幾個國家中的強者,東夏國雖然政權存在,卻沒有聽說過軍隊及地麵,也就是說,東夏國的政權有可能隻是一種精神,他們到底能不能成大事,尚無人能夠肯定。
而南詔國此卷和解書,卻是以極公平,極平等的方式來處理二國之間存在的問題,也就是說,他承認東夏政權的存在,並且認可慕風的身份,在此基礎上,將會幫助東夏重新建立實體政權。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慕風將和解書合上,“條件是什麽?”
鳳青鸞笑笑,目光落在段櫻離的身上,“我要封櫻離為後。”
慕風也看向段櫻離,發現她隻是淡漠地坐在那裏,好像他們所說的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慕風將和解書重新放回盤子裏,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有些事應該讓櫻離自己選擇,再說,你已經有妻子。櫻離若是甘願做你的皇後,就算你不趕我,我也會走的,至於東夏與南詔的和解,我亦讚成,但若找不回盒子,空有鑰匙的話,東夏亦不會承認我,更不會承認這份和解書。”
“沒關係,我們可以等。”
這次,慕風與鳳青鸞的見麵,可以說是平淡中見火藥味,二人都沒有發脾氣,甚至談笑風生很和氣的感覺,事實上,他們卻是爭鋒相對。
段櫻離如何能不知呢?
不過這兩個男子,誰也不會聽她的勸,她知道,她的命運還沒有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當晚,奈長昔被抓到了鳳青鸞的麵前。
奈長昔慘叫著跪下去,“陛下,陛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太上皇在哪裏呀!”
“你是近侍,連你都不知道,還有誰能知道?”
“奴才真不知道……這全怪大公主和海東王赫連虎啊!是他們把太上皇抓走的,奴才又不會厲害的拳腳,已經是拚命救駕了,可是奴才怎敵那海東王,奴才冤枉啊……”
鳳青鸞冷笑,“你這個奴才也是大膽,連太上皇都能搞丟,居然還敢回宮裏。”
“奴才已然是鬮人,除了宮裏,奴才已無立足之處!奴才對南詔忠心耿耿,求陛下網開一麵,饒奴才狗命,在奴才一個吃飯的碗兒!”
鳳青鸞正要說什麽,便有人傳,姚娘娘來了。
姚君怡是鳳青鸞名媒正娶的妻子,按一般的情況來說,現在鳳青鸞是皇帝了,她理所當然的就是皇後,可是遲遲沒有封後昭書,宮人們不好稱呼她,隻好叫她姚娘娘,姚君怡聽得刺耳,也沒有辦法。
鳳青鸞剛想讓人回話,說自己沒空見她,姚君怡已經不顧侍衛的阻攔走了進來,隻見滿頭珠釵晃蕩,華麗的紫金花團錦繡服,手中拿著個雙層食盒,眼眸如波,眉細如柳,婀娜走來,笑道:“陛下,臣妾做了夜宵,請陛下享用。”
鳳青鸞微蹙眉頭,漠然點了點頭。
見姚君怡把食盒裏的食物都擺上來,鳳青鸞隻好道:“把奈長昔帶下去,賞他一個碗,跪在正殿門口要飯去!”
“啊?陛下,陛下——”
奈長昔還沒有說完已經被拉了下去。
姚君怡捂唇輕笑,“陛下,那正殿門口,來來往往都是眾位上諫言的文武大臣,有誰會隨身帶著食物啊?您這是想要餓死這位奈大人。”
鳳青鸞不以為然,“他算什麽大人?”顯然覺得姚君怡過於抬舉奈長昔。
姚君怡倒也乖巧,馬上道:“是是是,臣妾說錯了。”
鳳青鸞看了眼擺出來的食物,覺得都不怎麽合胃口,幹脆也沒打算吃了,就問:“你深夜來此,是有事嗎?”
“陛下,你我是夫妻,臣妾隻是來看看你。”
她如此說,鳳青鸞便覺得沒功夫與她打機鋒了,拿起折子看了起來,姚君怡在旁邊相陪了片刻,便覺得有些無聊,而且自鳳青鸞回到奉京,其實今夜,兩個人才是第一次哪些近距離的,從她住入到思琴殿,他從來也沒有去看過她。
憋了會兒,又忍不住道:“今日,母親與我商量過,按照南詔國的習慣,新帝初立,接下來便應該充裕後宮,以便繁衍子嗣。所以,母親建議開始甄選官宦之女入宮……。”
事實上,容妃在明帝時期,就已經進入修行之態。
一般是不會參與朝中的事了,前些年,對於鳳青鸞的事就不大管顧了。現在她已經是皇太後,兒子成為皇帝,按道理說她更不會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很明顯,這不過是姚君怡的建議,她反正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便同意了而已。
將手中的書卷不輕不重地扔在案上,姚君怡嚇得縮了一下,鳳青鸞問:“是姚將軍的主意嗎?”
姚君怡隻好點點頭,“是……不過我爹也是為陛下好,害怕臣妾笨手笨腳,人不夠體貼,照顧不好陛下,想讓多些姐妹一起照顧……”
既然是姚春輝的意思,那麽可以想見,明日早朝的主題,可能就是這件事了。
鳳青鸞歎了口氣道:“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倒是有一個,此女人品高潔,溫柔知禮,想來陛下也是識得的,在陛下出征前,你們也曾是朋友。她就是唐瑞的女兒唐心苑,算算她的年齡,也該有十七歲了,正是最好的年華呢,也不似那些十二三歲的姑娘,什麽都還不懂。”
鳳青鸞對唐心苑是有印象的,她原本是段櫻離的好朋友,隻是四年多未見,不知道她現在是如何樣人了。
頓了頓道:“這位唐小姐的事,朕問過了櫻離再說。”
姚君怡怔了怔,眼眸裏就溢出一層水霧,“這件事與郡主有什麽關係呢?”
鳳青鸞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姚君怡愕然,沒想到鳳青鸞這就下逐客令了,她咬了咬唇,就忍不住要哭訴些什麽,然而見鳳青鸞又已經捧起了折子在看,猶豫了下,隻好跪安了。
等她出去後,鳳青鸞才合上了折子,走到窗前,看著蒼穹明月,一時間,眸中也是濃濃的茫然。過了片刻,又回到案前,卻不看那折子,而是拿出段櫻離之前給他寫的用來傳遞消息的情信,那些纏綿相思的字句,讓他感到很滿足,看著看著,臉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些微笑容。
忽然,有一封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這封信裏,段櫻離提到了廣寒樓及竄雲樓……腦海裏憶起了段櫻離與他見麵之後,其實細細地談過這件事,當時明帝被慕風關在竄雲樓,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是鳳羽故技重施呢?
他收起了信,獨自上了廣寒樓。
果然看到竄雲樓裏有燭火……
果然看到竄雲樓裏有燭火……他猶豫了下,便也點燃了燭火,隻見那邊的燭火倏地滅了,又亮了,顯然,已經明白廣寒樓這裏的,定是鳳青鸞。
然而鳳青鸞卻熄滅了蠟燭,久久沒有再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