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昕看元樂帝皺著眉頭想了那麽久,心中明了他定是想不起來了。那日賞花宴晚兒也在,隻怕這位帝王的心裏眼裏都隻有妹妹的笑靨如花,哪裏還看得清楚心陽長公主俏臉上所布滿的愁雲慘霧?想到這裏,金夜昕雖是為心陽長公主傷懷,更多的卻是為自己的妹妹高興,為她能有這樣一位一心待她的夫君而欣喜。知道元樂帝就算是想到明天早上也怕是想不出來了,金夜昕也就不再浪費時間等待元樂帝思索,直接說道:“陛下,賞花宴過去了也有一段時日了,或許陛下記不清了。還是妾身說一些,好幫著陛下回憶過來。”
元樂帝不好意思地笑笑,心中為記不得自己的妹妹而有那麽一絲的愧疚。
金夜昕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看到元樂帝點了點頭便放下茶盅接著道:“妾身是從心陽長公主府中出來的。長公主不嫌棄妾身貧寒,待妾身如同親姐妹一般。妾身當時看心陽長公主眉目含愁,似有心事,心下疑惑,便向長公主詢問。”
“喔?那昕兒可有問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心陽那般憂愁?”元樂帝著急問道。
金夜昕心中不覺好笑,當日心陽長公主就在身旁,皇帝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妹妹滿懷愁思,如今倒反而著急起來?
“陛下,您別著急。”金夜昕淡淡安慰了一聲,心中覺得極為無語,“妾身聽得長公主哭訴,原來是駙馬慈母祁夫人重病,找了許多醫士都不管用,用了藥之後不但不見好,反而日益沉重。駙馬向來孝順,祁夫人又極疼愛駙馬與其兄長。自從祁夫人患病以來,駙馬日日傷心啼哭,長公主與駙馬鶼鰈情深,且祁夫人待她又有如親生女兒一般,為此也心中不暢,愁思滿懷。”
“喔,那改日我著董修潔前往祁府為祁夫人看看。董修潔醫術高超,定有辦法讓祁夫人痊愈。隻是,”皇帝撓撓頭,“我還是想不出來這與紀欣之間有何關係?”
“陛下,”金夜昕無奈一笑,“你如今還轉不過彎來?駙馬的兄長就是車騎將軍祁皓明啊。”
“喔~”元樂帝嘴張得圓圓的,急拍自己的腦袋,“我想起來了。這祁皓明是紀欣一眾心腹中最為得意的一個。與紀欣養子紀武可謂是紀欣的左膀右臂。昕兒的意思是從祁皓明入手?”
“嗯。”金夜昕輕輕點了點頭,心想你總算是轉過來了,“陛下,妾身是這樣想的。紀大將軍掌握朝政大權十幾年,定不肯輕易放手。如今陛下一再重用秦丞相的親信,隻怕紀大將軍也早有警覺了。如果此時我們貿貿然去遊說紀大將軍身旁的親信,隻怕會被紀大將軍察覺。所以為今之計隻有一方麵委屈陛下,”金夜昕見元樂帝並沒有反對接著道:“假裝寵幸紀婕妤,”元樂帝一聽讓他寵幸紀宮靜,忙要表示強烈的不同意,可是金夜昕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繼續道:“好安了紀大將軍的心,讓他以為後宮這一道屏障已經生效,使他放下戒心,放鬆警惕。另一方麵,陛下則派董修潔前往祁府為祁夫人看病,名為看病,最重要的是讓祁皓明知道陛下對他的恩惠。同時可讓董修潔借著為祁夫人診治之便出入祁府,遊說祁皓明離開紀大將軍,轉入陛下這邊。董修潔隻是一名普通的太醫,相信紀大將軍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加之有了後宮紀婕妤受寵的消息,相信紀大將軍不會想到董修潔是去為陛下做說客的。陛下意下如何?”
“我?”元樂帝心中極不情願,但不可否認,隻有自己假裝寵幸紀宮靜才能讓紀欣放下戒心,董修潔之事才有可能成功。隻是這樣一來,自己又要如何向晚兒交代?
“陛下?”金夜昕見元樂帝遲遲不作回應,不覺又喚了一聲。
“昕兒這個主意好是好,隻是……”
金夜昕看元樂帝吞吞吐吐,遲疑不決,心中一想,也就明白了,“陛下,你是擔心晚兒嗎?”
元樂帝聽金夜昕道出了自己的心聲,忙應道:“昕兒總是最懂我的心思。我也知道要讓紀欣放心的最好方法無非就是紀宮靜受恩寵。隻是這樣一來,若是晚兒問起,我又當如何回答?而且我若是寵幸紀宮靜,晚兒一定會不開心的。”
“陛下,晚兒是心中有你,才會不高興陛下和其他女子在一起。但我相信晚兒是一個懂事的孩子,隻要我跟她說明原委,她一定會理解陛下的。”
“我知道,晚兒是最懂事的。”元樂帝歎了口氣,“可是即使晚兒理解,不哭不鬧,我心中卻還是會覺得虧欠她。”
“昕兒知道陛下對晚兒情深意重,可是除此之外,我們別無他法。”金夜昕靜靜地看著元樂帝,等待著他的回答。
“好吧。”元樂帝思索良久,終究不情不願地答了一聲,頗有慷慨就義的豪氣。
“五郎,你回來啦。”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響起,金晚晴忙從寢殿跑出去,一下子撲進了元樂帝的懷抱。
“嗯嗯。我回來啦。”元樂帝抱著金晚晴,心中是少有的充實與安定。
“陛下~”
正當兩人相依相偎、柔情蜜意的時候,於澤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一見元樂帝與金晚晴這樣濃情蜜意,一時怔住了,呆呆站著,口半張著,不知該不該將剛剛接到的消息回稟。
元樂帝注意到了盯著自己看的於澤,輕輕咳了一聲,“於澤,有什麽事嗎?”
“喔。”於澤似乎才回過神來,把眼光從嬌羞的金晚晴臉上挪開,整整衣襟,“啟稟陛下,那個,那個……”於澤看了看金晚晴,吞吞吐吐,‘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個所以然出來。
“你倒是說啊。”元樂帝等了不耐煩,“吞吞吐吐的,什麽事這麽難說嗎?”
於澤支支吾吾,心裏腹誹著:這倒不是什麽難說的事,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還不知道嗎?還這樣催著我說。隻怕到時候我一說出來你又要怪我,又要向金昭儀賠不是,最終還是責罰我。這樣一想不覺悲歎,自己怎麽就這麽命苦,跟了這麽個不負責的主子~
“於澤,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說吧,沒關係的。”金晚晴柔聲說道,“別讓五郎著急。”
金晚晴都已經開口了,於澤也就不擔心了,何況他也拒絕不了金晚晴。於澤隻好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回稟陛下,承歡殿中的悅兒姑娘和沐恩殿中的幻絲姑娘過來稟告陛下,說是紀婕妤和賈七子都身懷有孕了,特來報喜。”
元樂帝一聽到承歡殿和沐恩殿就連忙向於澤使眼色讓他別說下去,可是於澤心中還在為了金晚晴方才的黃鶯啼鳴而迷醉,一時沒有看到,也就流水一般將這一消息說了出來。元樂帝當時就有一種拿一塊豆腐將於澤拍死然後自己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衝動。
“沒了?”金晚晴見於澤輕輕呼了口氣,輕聲問道。
於澤呆呆立了半響,似乎不能理解金晚晴話中的意思,口裏嘟囔著:“不吵不鬧?昭儀娘娘今天是怎麽了?”
元樂帝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站著。金晚晴見於澤沒有回答,以為他是默認了,便過來攜了元樂帝的手,“五郎,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早朝呢。”
“晚兒,我……”
“什麽?”金晚晴微微抬頭,明眸似寒星一般閃閃發亮,楚楚動人的盯著元樂帝。
“我……”元樂帝著了急,更是說不出話,金晚晴以往若是聽到了後宮中哪個妃嬪懷了身孕,必定大哭大鬧,責怪自己風流花心,招蜂引蝶。可是今晚,她居然毫無反應,似乎這些事情於她無關一般。回想起金晚晴之前讀的《吳人嫁女辭》,元樂帝不由得膽戰心驚,難道她是真的對自己寒了心?想到這裏的元樂帝心中竟如刀割一般難受。若是晚兒以後再也不在乎自己了,那自己這漫長的日子還將如何度過?以後從紀欣手中奪回了朝政大權,若是晚兒心中沒有自己,那這些快樂與誰訴說?
金晚晴看著元樂帝站在那傻傻發呆,以為他還有什麽朝堂上的事要交代於澤,自己在身旁不好開口,便放開了元樂帝的手自己先行進了寢殿。
元樂帝癡癡看著被金晚晴放開了的自己的手,心中一片刺痛。看著慢慢向寢殿而去的金晚晴,他竟有了一種金晚晴永遠離他而去的感覺。心中一急,元樂帝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金晚晴的手,“晚兒,她們是……那是當時我和你賭氣的時候,我為了氣你故意去找的她們,那時候,我……晚兒,你知道,我……我其實……我並不願意和她們在一起,我當時不想去的,可是我一想到……我就,我就……”元樂帝急得滿頭大汗,說話斷斷續續,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正話。
金晚晴玉手輕伸,柔荑緩緩掩住了元樂帝翕動的雙唇,另一隻手拿出絲帕,替元樂帝拭去額上冒出的汗珠,朱唇輕啟,“五郎,我相信你。”
元樂帝翕動的雙唇頓時靜了下來,桃花眼圓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緊緊握住了金晚晴的纖纖玉手,“晚兒,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金晚晴柔柔一笑,輕聲說道:“我說,我相信你。自從上次你說你心中隻有那嬌蠻的牡丹花,眼中見不到滿園春色時,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姐姐說過,你雖是九五之尊,廣有天下,卻是身不由己。如今你這樣對我,已是好得極致,為了我得罪了大權在握的紀大將軍,甚至差點觸怒太後娘娘。你這樣對我,我難道還有什麽好懷疑的嗎?所以,以後不管你寵幸哪位妃嬪,我都不會不懂事吵吵鬧鬧讓你為難了。我相信你。”
“晚兒~”元樂帝動情地抱住金晚晴,於耳畔柔聲說道:“你放心,除了應付紀欣所需到那承歡殿看望紀宮靜之外,我不會再到其他妃嬪的宮殿中去。我會一直陪著你,永不分離。”
金晚晴螓首靠在元樂帝胸口,淺淺一笑,柔情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