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不屑一笑,道:“寧兒很好,你不去看她,她隻會更好。”

安懷遠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自嘲一笑:“好,我明白了。”

……

夜裏,顧珩回來了。

林夫人上前輕柔地為他褪去外袍,伸手撫平了他有些發皺的裏衣。

顧珩皺著眉沉聲問:“我聽說,安寧的父親又來了?”

林夫人動作一頓,柔聲道:“不過是來要銀子的,我打發他走了。”

顧珩麵色陰沉,道:“我早就說了,別讓安寧和安茹她們兩人過來,你也是非得攬下這麽個麻煩事,咱們侯府是專門收留阿貓阿狗的地方麽?”

林夫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顧珩這樣的冷言冷語,她轉身倒了杯茶,自顧自地飲了起來。

見林夫人不回應他,他嘖了一聲,隨後無奈一歎,放軟了語氣:“我不是責怪你,隻是什麽人都進咱這侯府裏鬧上一番,被旁人知道了,咱們是要被笑話的。”

林夫人道:“可寧兒我是必須要管的,且那個安懷遠說到底都是寧兒的父親,他就算鬧起來了,也得顧及他兩個女兒的名聲。”

顧珩坐下,悠悠道:“那可不一定,你永遠猜不透一個賭鬼的想法……你給了他多少銀子?”

他話鋒一轉,又道:“我們又不是什麽散財樹,你若是一直給,隻怕京城裏什麽乞丐都得找上你了!”

林夫人眉眼間有些疲憊,輕聲道:“我給了他五十兩,也是最後一次了。”

顧珩搖搖頭,沉吟片刻道:“隻要安寧還在咱們府裏,他就可以永遠以安寧父親的身份恬不知恥地要銀子,你敢說你能毫不在意他對安寧的影響?”

他斜睨著林夫人,林夫人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

見林夫人不講話了,顧珩才繼續道:“你聽他說是最後一次,可要錢這種事永遠不會有最後一次,他不就是想讓安寧嫁出去了,他能借此拿銀子麽?不如就讓安寧相看郎君吧,她也不能總是住在這裏。”

林夫人一聽,頓時有些急了,忙道:“可是寧兒剛經曆了這麽多,這種事不急的……”

“不急?她要是不嫁出去,隻怕咱們府裏不得一日安生,還有她那個妹妹安茹,若是方便,也替她尋個人家,兩人都嫁出去算了!本來就不是我們顧家的孩子,你養著她們,又有何用?”

顧珩一向冷漠無情,林夫人聽罷是又急又氣,忍不住尖聲道:“你明知我與寧兒的母親交好,她臨終前把寧兒托付給我,我怎麽能對寧兒不管不顧?她還在天上看著我呢。”

顧珩突然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茶盞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林夫人噤了聲,隻是眼眶紅了,不肯讓步。

顧珩目光沉沉,見林夫人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他隻好道:“我是讓你把安寧嫁出去,又不是給她隨便找個人家,至少像馮廣那樣的人,我是不會讓安寧接觸的。”

林夫人看著他沉思的模樣,追問道:“那你有什麽想法?這京城中好男兒是不少,你若是能出麵牽線,旁人自然也能認可寧兒在咱們顧家的身份。”

顧珩摸著下巴,遲疑地說:“的確有一個人……我與他父親相識,沒記錯的話,他今年和咱們玄祁年紀是一樣的。”

林夫人一愣,問:“誰?樣貌如何?家境怎樣?”

“戶部尚書的長子,蕭世硯。”

林夫人喃喃地念了兩聲,有些不確定地說:“我似乎見過這孩子?”

顧珩道:“你自然見過,從前他父親帶著他來咱們府裏做客,五年前的事了。”

林夫人細細一想,蕭世硯的父親並未納過小妾,有一子一女,女兒年歲尚小。

他們家境雖然比不上侯府,可在京城裏也是個不小的達官貴府了。

蕭世硯此人,她沒什麽印象,也從未聽過有關他不好的風評就是了。

林夫人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這孩子我該再見一見,若是相貌不錯,為人也不錯,寧兒倒是的確可以嫁過去,剛好他父親又與你相熟……不錯,不錯……”

顧珩看著已經打起算盤的林夫人,無奈一笑:“你是覺得他不錯了,可他未必能喜歡安寧。”

“這是什麽話?安寧原先的家世也算不錯,她母親又是正室,雖然現在是落寞了,可她如今人在咱們侯府,旁人也不能輕看了她。”

顧珩冷笑一聲:“你不妨去問問旁人,有幾人覺得,安寧是咱們的養女的,這隻是一個對外的說法罷了。”

林夫人皺著眉,道:“我寧願對方的家世稍差些,也絕不允許寧兒為人妾室。”

顧珩頭疼不已,擺擺手說:“好,你想法子吧,我就是告訴你有這麽個人,兩個孩子之間到底怎麽樣,我也不在意,更不想管。”

林夫人當即道:“你記得好生說一說,我想先見一見蕭世硯,之後我自有定奪。”

顧珩敷衍地應了一聲,起身走去床榻邊。

第二日一早,安寧和安茹過來時。

林夫人斟酌著語氣,緩聲問:“寧兒,你應當暫時沒有心悅的人吧?”

安寧一怔,反應過來林夫人這是何意,當即乖巧地說:“寧兒沒有。”

林夫人放下心來,說:“你若是有,告訴我是哪家公子,姨母替你看看;你沒有的話,不妨看看姨母為你尋的人?”

安寧的手攥緊了衣裙,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身如浮萍,就連婚事這樣的頭等大事,她都不該奢求姨母能為她好生擇一門好親事。

她已經足夠麻煩姨母了,本就沒有什麽立場去做選擇。

她笑著道:“全憑姨母安排。”

安寧的眼睫乖巧地垂順著,柔聲應下。

她越是這樣,林夫人越是心疼。

她急忙道:“好孩子,你放心,姨母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母親將你托付給我,想來也是希望我能為你尋得一門好親事的……”

安寧心想,若是母親還在,她此時正臥在母親的膝頭,懶洋洋地撒著嬌,告訴她,自己暫時不想嫁,不想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