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要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自己的情緒,所以選擇沉默。
因為還是會幻想能夠擁有他的笑容,所以在心裏默默羨慕著。
比起擁有,她可能更習慣他的背影吧……
01
簡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曾經夢想要去的蘇黎世,此刻卻想要倉皇地逃離這裏。
回國的飛機上,簡榛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簡單坐在她的旁邊,想要像以前那樣親昵地拉著她的手,或者靠在她的肩膀上,姐妹倆說些隻有兩人才能懂的笑話或者八卦。
可自從知道真相以後,簡榛似乎在自己的身旁豎起了一堵牆,除了許澤南,沒有人能夠靠近。
她不再像以前一樣,看見漂亮的東西就忍不住尖叫,也不像以前一樣對著鏡子能照半天。現在的她不喜歡照鏡子,也沒心思看漂亮的東西,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絕望的泥沼裏。
回到久違的家,以為熟悉的環境能夠讓她的心情好一點兒,沒想到她卻把自己反鎖在了房間裏。
“素素,待會兒做點兒好吃的,簡榛那孩子心裏遭受的打擊應該很大。簡單,多陪陪你姐姐,你們倆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簡單的爸爸簡明摸了摸簡單的頭,像是帶著懇求的意思。
簡單點點頭,看著簡明有些發白的胡須,淺淺一笑:“爸爸,該刮胡子了。”
聽到這句話,簡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後笑了笑,這一刻,被愁雲籠罩了好些日子的一家人這才有了一點兒輕鬆的氛圍。
“好了,讓你爸爸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邋遢樣。我去給簡榛弄她最愛吃的餃子,簡單,你要不要來幫忙?”說完,簡單的媽媽李素素放下行李,走到冰箱前,檢查了一下食材。
回來的前一天,她就拜托曾經在家當過保姆的李阿姨幫忙買了一些菜。
“好,我也好久沒有包過餃子了。”
簡單跟在李素素的身後。
李素素拿出肉和蔥,指了指一旁的儲物櫃,說道:“你把麵粉拿出來,我們開始和麵。”
“我們先給麵粉加半勺鹽,然後攪拌均勻。”李素素一邊剁餡一邊指導起簡單怎麽和麵。
簡單按照李素素說的小心翼翼地做著,生怕一不小心就讓今天的餃子大餐泡湯。
“我們再來加水,嗯,這麽多就夠了,接下來就是力氣活了,要大力地揉捏,讓麵粉變成麵團,要加油哦。”
在李素素的指導下,簡單用力地反複揉搓,十幾分鍾以後,麵粉就變成了一個大大的麵團。
看著自己的成果還算不錯,簡單這才鬆了一口氣。
“嗯,我們簡單還挺厲害的,這麽快就學會揉麵了。”刮完胡子的簡明經過廚房的時候,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聽到誇讚,簡單忍不住有些興奮,她伸手撥弄了一下頭發,手上的麵粉也隨之沾在了臉上。
李素素伸手輕輕地幫簡單擦了擦麵粉,笑著說道:“我們簡單變成小花貓了。”
這樣一個溫柔的舉動讓簡單的心也溫暖起來,她笑了笑,然後輕輕學了一聲貓叫。
“喵……”簡單可愛的模樣逗笑了父母,待在廚房裏的一家人終於找回了一點點往日溫馨快樂的時光。
然而這樣的溫馨和快樂被下樓想要倒水的簡榛撞了個正著,眼前的一幕讓她的心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疼痛。
曾幾何時,她也擁有這樣的快樂,不是嗎?
可是現在的她什麽都沒有了……
父母、親情、關心,連曾經引以為傲的漂亮的臉,都在一瞬間失去了。
為什麽承受這一切的是她?
為什麽所有的災難和不幸不能降臨到別人的頭上?
比如此刻笑得正甜的簡單。
簡榛紅著眼睛,緊緊握著拳頭,憤怒和怨恨充斥著她的心房,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讓她覺得心煩還有厭惡。
無名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燒。
“簡榛。”簡單見到簡榛,突然有了一絲罪惡感。
她知道,此刻她快樂的樣子肯定會讓簡榛的心感覺到刺痛,於是她下意識地將笑容收了收。
李素素也像是看穿了一切,收起了笑容,慈愛地看著簡榛,說道:“簡榛,我們晚上吃餃子好不好?”
簡明自然沒有女生那般心細,他伸手招呼了一下簡榛:“榛榛,趕緊過來跟你叔母還有妹妹一起包餃子,她們玩得可開心了。”聽到這話,簡榛的臉色變得慘白,身體也隨之一抖。她慢慢地走向廚房,心裏的怨憤像是吸了水的海綿,一點點漲大。
“過幾天你們就要開學了,到時候可能就沒有時間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做一頓飯了。”
簡明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有些濕潤。
見簡榛走近,李素素往旁邊挪了挪,說道:“來,簡榛,坐叔母身邊。”
看著桌子上揉好的麵團,還有剁好的餡兒,簡榛覺得有些諷刺。她苦澀地笑笑,紅著眼睛看了幾人一眼,目光最後停留在餃子餡上。她慢慢地抬起頭,伸出手,假裝不經意地將裝餃子餡的碗掃下了桌子。
“砰!”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傻眼了。
“簡榛,你這是怎麽了?”
簡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怎麽了?沒怎麽,就是看到這些餃子餡覺得心煩,你們要是覺得開心,你們就繼續,我不陪了。”
說完,簡榛就轉過身徑直上了樓。
看著散落一地的餃子餡,簡明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表情又恢複成前些日子的愁苦。
李素素見狀,走到簡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難過,簡榛還沒有從哥哥嫂子的事情裏走出來,還是小孩子。”
簡明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她沒有走出來,我隻是希望她能夠稍微開心一點兒,哥哥也不希望看到她現在這樣。”
“爸爸,你別擔心,簡榛一定會好起來的。”簡單的心裏雖然難過極了,但她還是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
李素素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簡單的頭,說道:“我們簡單以後要幫助爸爸媽媽一起關心簡榛。”
簡單用力地點點頭。
看著一地的狼藉,簡單有些疑惑地問道:“晚上吃什麽呢?”
還沒等李素素回答,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
這樣的聲響讓所有人立馬繃緊神經,紛紛朝著樓上簡榛的房間跑去。
氣喘籲籲地跑到樓上,等待幾人的卻是一扇緊閉的房門,還有繼續傳來的摔東西的聲響。
“簡榛,簡榛,你怎麽了?開開門。”簡明用力地拍打門,臉上寫滿了著急。
李素素輕輕地拍了拍簡明的背,安撫了一下他的情緒,溫柔地說道:“簡榛,你想吃什麽,叔母給你做,不要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不好?”
可回應他們的隻有玻璃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簡單趴在門邊,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簡單,你來說說。”
李素素給了簡單一個眼神。
簡單點了點頭,輕輕地敲了敲門,說道:“簡榛,簡榛,你開開門,我是簡單。”
“砰——”一個重物朝著門襲來,巨大的聲響和震動讓簡單愣在了原地。
拒絕任何交流的簡榛讓三人感到慌亂,房間裏繼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
“怎麽了?”
因為家中有事,比幾人提前回來的許澤南出現在樓梯口。
見到他,李素素像是見到了幫手,立馬抓著許澤南的手,說道:“澤南啊,你跟簡榛好好說說話吧。”
許澤南看著緊閉的房門,眉頭緊緊地皺起,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門前,聲音輕柔地說道:“簡榛,是我。”
聽到許澤南的聲音,房間裏的聲響這才暫停了,簡明和李素素同時鬆了一口氣。
“要不你們先去樓下,我來跟她說說。”許澤南看了一眼簡單,表情有些為難。
簡單點點頭,就隨著父母下了樓。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簡榛的聲音。
“許哥哥。”
“簡榛,你沒事吧?”
“我心裏難受……”
簡單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
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在灑滿陽光的走廊上,風輕輕吹過,淚流滿麵的簡榛緊緊地抱住了許澤南。
這畫麵看起來挺美好的……
可為什麽她的心有點兒痛呢?
02
“簡單。”
香氣彌漫的花房裏,簡單拿著花灑正幫簡榛的花兒澆水,許澤南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顫。
簡單的心裏浮現出不好的預感,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手不再顫抖。
“簡單,我想跟你聊聊。”許澤南再次發話。
簡單沒有回頭,紅著眼睛看著麵前的花兒,輕聲問道:“簡榛還好嗎?”
“她不好。”許澤南歎了一口氣。
氣氛頓時變得沉默。
“簡榛很喜歡你送給她的花,每天都會很認真地幫它們澆水……”說完,簡單的臉頰上滑過兩行淚水,她背對著許澤南,偷偷擦了一下淚水,然後假裝輕鬆地舒了一口氣。
“簡單,簡榛現在很需要我。”
許澤南深吸一口氣,聲音悶悶的。
簡單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此刻他應該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嗯,我知道。”簡單點了點頭。
“簡單,這些日子在蘇黎世,我覺得簡榛的身邊隻剩下我了,如果這個時候我離開她,我想她會接受不了。而且,她之所以這樣,或許我也有責任……”許澤南的聲音有些沙啞。
和簡單心裏想的差不多,在她看到許澤南和簡榛擁抱在一起之後,她就知道許澤南一定會找自己談談。
她的頭稍微仰了仰,在心裏不斷命令自己。
不準哭,這個時候哭就太不懂事了。
“簡單,上次跟你說的話,就當沒有發生過吧……”許澤南歎了一口氣,聲音裏有很多無奈和不舍。
簡單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個巨大的拳頭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伸向口袋,裏麵裝著許澤南送的別針,一邊輕輕地撫摸,一邊慢慢地轉過身。
許澤南紅著眼睛,看起來有些無助和不舍。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放下口袋裏的別針,然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嗯,上次說的話,我沒有放在心上呢。”
說完這句話,簡單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可隻有這樣,才能讓許澤南心裏舒服一些吧……
許澤南看著簡單,她臉上的輕鬆,還有洋溢著的笑容,讓他覺得有些刺眼,巨大的失落感將他緊緊地包圍,他看起來悵然若失。
“嗯,那就好。”許澤南點點頭,他不想再看簡單的表情,便低著頭,過了許久,留下一句“再見”,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許澤南離開的背影,簡單憋住的眼淚這才緩緩落了下來。比起他的臉,她似乎更熟悉他的背影。第一次跟著簡榛一起上學,她就注意到了從身後猛地躥出來拍打簡榛的頭,和簡榛一起打鬧的男孩。
陽光的笑容,深邃的眼眸,俊俏的臉龐,幹淨利落的短發,所有的美好似乎都存在於他的身上。
她總是跟在兩人身後,看著他們說說笑笑的背影,默默地觀察著,羨慕著,沉默著……
因為想要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自己的情緒,所以選擇沉默。因為還是會幻想能夠擁有他的笑容,所以在心裏默默羨慕著。也會有意外的,跟簡榛打鬧說不過的時候,他會一把摟過簡單的肩膀,嫌棄簡榛的吵鬧和黏人。那個時候,她應該就知道,那樣的嫌棄裏應該也帶著喜歡的情緒。隻是可能那個時候的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比起擁有,她可能更習慣他的背影吧……
“許澤南,再見。”簡單的視線變得模糊,許澤南的背影也隨之變得模糊不清。
03
等待開學的日子裏,簡單每天都在逼迫自己練習。練習看到許澤南的目光不再炙熱。練習麵對許澤南和簡榛親密的模樣時心裏不再有波瀾。練習可以在心裏祈禱兩人能夠擁有真正的幸福。
這樣的反複練習似乎成效不錯,開學的這天,簡單剛吃完早餐,就見到來接簡榛上學的許澤南。兩人眼神接觸過後,就陷入了沉默。
這個時候,簡單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好像不會痛了。
大概是反複練習多次後的結果吧。
“簡榛還在樓上,我幫你叫她。”簡單說。
看到簡單輕鬆自在的模樣,許澤南的心裏有一絲失落,他本以為簡單對自己有感覺,可那天之後,他發現自己好像想錯了。
“沒事,我在這裏等著。”他看著地板,整個人有些不自然。
“許哥哥。”簡榛背著書包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特意穿了一條黑色的小洋裙,利落的剪裁突顯出了她的好身材,新剪的齊劉海兒蓋住了額頭上的疤痕,看起來比從前多了一些清新和可愛。見到許澤南以後,她就開心地挽過他的手臂。
“今天這樣好看嗎?”簡榛問道。許澤南看了看一旁的簡單,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嗯,好看。”
“簡榛,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還給我們準備了中午的便當。”簡單見簡榛的情緒好轉了一些,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簡榛轉過頭看了簡單一眼,表情又恢複了平時的冷漠,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想在外麵吃,不麻煩你們了。”
這樣的回答讓簡單有些尷尬,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許澤南伸出手碰了碰簡榛的頭,說道:“快去吃早餐,把便當帶著,不要辜負了阿姨的心意。”
簡榛聽到這話,這才吐了吐舌頭,極其不情願地朝著廚房走去。等簡榛離開,許澤南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簡單一眼,說道:“你還沒收拾好書包嗎?待會兒一起上學吧,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這句話讓簡單渾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簡榛過些日子情緒應該就會好起來,這些天脾氣有點兒古怪,要是欺負了你,你告訴我,我幫你說她。”許澤南繼續說道。
還沒等簡單回應,簡榛就拿著吐司還有便當盒走了過來:“我可沒有欺負她。”說完沒好氣地看了簡單一眼。
“走吧,我們去上學吧。”簡榛說。
許澤南看了簡單一眼,說道:“簡單,你趕緊上去拿書包。”
“她還沒開始收拾,懶得等她了,我們先走吧。”說完,簡榛就拉著許澤南出了門。
簡單呆立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有些失落。
從蘇黎世回來以後,簡單就明顯感覺到簡榛對自己有一股怒氣,總是有意疏遠她,疏遠她的父母。
不是因為父母離去的悲傷,而是一股莫名的憤恨,似乎他們對她的關心她都接收不到,也不想接受。
簡單很想拉著簡榛好好地問一問,自己到底哪裏惹到了她,讓她如此生氣,可是每次想要找簡榛說話的時候,簡榛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拉開兩人的距離。
“簡單,你的便當已經打包好了。”李素素拿著一個粉紅色的袋子出現在簡單的麵前。
簡單這才回過神來,她接過袋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謝謝媽媽。”
“上學快遲到了,趕緊去吧。”李素素摸了摸簡單的頭。
“嗯。”簡單轉身把放在一旁沙發上的包挎在了肩膀上,這個包還是和簡榛一起做的,兩人在上麵貼了很多可愛的鐵質勳章。
她剛剛沒有說自己的包早已收拾好,因為她知道,簡榛並不是懶得等她,而是不願意跟她一起上學。
一路上淡淡的憂傷籠罩著簡單,剛走到學校,就見到學校為了迎接新生而四處掛著紅色的橫幅。一進校門,就看到宣傳牆上五彩的塗鴉,那是色彩老師帶領他們班的同學一起畫上去的。
那個時候,簡榛就站在她的旁邊,兩人一起畫了一個誇張版的人形模特,還得到了老師的高度讚揚。
那個時候,簡榛說,等到她們畢業了,要一起創辦一個姐妹品牌,要一起設計出很多漂亮的衣服,讓人們為之瘋狂。
可現在……
簡單看著那麵牆,想著那些過往的回憶,眼睛開始泛紅。
她本想忍住眼淚的,可肩膀突然傳來一股力量,讓聚在眼眶裏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這股力量來自周宇陽,他是簡單在這所學校裏除了簡榛、許澤南以外最好的朋友。周宇陽是全校有名的人脈達人,據說隻要是他想要認識的人,就一定有辦法在一天之內跟這個人見上一麵。
周宇陽沒想到拍肩膀這麽一個平常的動作竟然讓簡單哭了,頓時手足無措,問道:“你怎麽了?怎麽一開學就在這裏悲春傷秋啊?我們離畢業還有一年呢!”
簡單看見周宇陽,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幹臉上的淚水,然後笑了笑,說道:“沒呢,我剛剛眼睛有些不舒服。”
“得了吧,撒謊技術太差。”周宇陽白了簡單一眼,繼續說道,“一看就是有心事,受了委屈,像你這種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裝作風輕雲淡、無所畏懼,可心裏又害怕得要死、委屈得要死的女生,有時候真想跟你說,活該你難受,誰讓你逞強。”
周宇陽講話從來就是這麽直接,他的爽朗還有無所謂常常讓簡單心生佩服。
簡單被逗笑,點點頭:“嗯,你說得對。”
“對了,你的主人呢?你不是一直都喜歡當那個簡榛的影子嗎?她人呢?你們不是形影不離嗎?”周宇陽掃視了幾眼,沒有發現簡榛的身影,便問道。
簡單的眼神隨之暗了暗,不想將簡榛的遭遇告訴別人,便隨口說道:“她今天有點事兒,所以先來了。”
周宇陽也沒有懷疑,拉著簡單一起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04
“我跟你說啊,你不知道,這次暑假我去了那個W工作室,裏麵的工作環境真的棒極了,下次你一定要去看看。
“對了,你還記得上學期老師說的絲織工藝嗎?上次我在他們工作室見到了一條手織的真絲圍巾,那織法,真的從來都沒有見過。我覺得這個學期開始,老師就應該讓我們去外麵多實踐實踐,畢竟我們這個專業不能一味地坐在教室裏閉門造車,時尚這個東西每天都在改變。還有這個學期的時尚設計大賽,聽說規模擴大成全國高校的設計大賽了……”
一路上,周宇陽說著自己兼職的見聞。聽著這些有趣的事,簡單的心裏有些遺憾。上次因為著急趕著去蘇黎世,所以忘了向自己兼職的那家設計工作室辭職,約定好要交的稿件也沒有如期交稿。
下次有時間,得當麵好好道歉……
簡單心裏想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開始思索到底要怎麽道歉比較合適。
“喂……”周宇陽有些驚詫的聲音傳來,還沒等簡單回過神,她就徑直撞上了一堵帶有溫度的牆。
那堵牆很厚實,還很溫暖,簡單撞上去之後,忘記了要立馬拉開距離。
直到頭頂傳來一個有些不耐煩的呼吸聲,她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慌亂地後退。可剛退沒兩步,她就感覺腳被一個什麽東西絆住,眼看著自己快要跟地麵進行親密接觸的時候,一雙手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力道稍微過了,導致她的頭又一次撞向那個厚實的胸口。
“我的媽呀,拍偶像劇呢!”一旁的周宇陽感歎道。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得太快,簡單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聽見頭頂傳來一個聽著有些耳熟的聲音。
“麻煩!”簡單定了定神,頭稍微仰了仰,終於看清眼前這個人的長相。這人蓄著一頭短發,清冷俊秀的臉龐,如玉一般的皮膚,深邃漆黑的眸子裏閃著冷漠疏離的光,高高的鼻梁,脖子上係著一條棉麻麵料的圍巾,搭配著白色的T恤和藍色的牛仔褲,看起來簡單又清爽。
這樣一張冷峻帥氣的臉似乎在哪裏見過……
簡單正想著,就見到那人緊緊地皺起眉頭,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不耐煩了。
啊,就是這樣的表情……
這張臉和前些日子在蘇黎世幫助她的那個人慢慢地重合在一起。當時救了她的不正是眼前這個人嗎?簡單有些驚訝地張開了嘴。還沒等到她說出那句“謝謝”,那人就冷冷地對簡單說道:“還舍不得離開?”這話讓簡單的臉迅速漲紅,她發現自己與這人還保持著非常近的距離,便想要拉開距離,可這一次,她剛後退,那人就朝著她的方向傾斜過來。
“等會兒。”
那人抓著自己的圍巾,表情有些不滿。簡單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包上的勳章和他的圍巾纏在了一起。
“啊,對不起,對不起。”簡單有些慌亂,她扯了扯自己的包,想要將它和圍巾分開,卻沒想到越是慌亂,勳章和圍巾纏得越緊,很快圍巾的縫隙越來越大,脫線也越來越嚴重。
這樣的場景讓簡單傻眼了。
那人的眼神越來越冰冷,他抿著嘴唇,臉上的不耐煩一點點增加。他伸出手,微微彎著腰,迅速將圍巾取了下來。
“送你吧。”他把圍巾放在了簡單的手腕上,然後轉身離開。
簡單冰冷的手腕立馬被熟悉的溫暖包裹,她拿著圍巾,看著那個走遠的背影,喊道:“哎……”
那人沒有回頭,挺拔的身影讓路過的女孩們都紛紛為之側目,有的人甚至臉頰泛紅,開始討論起來。
“範思哲的。”周宇陽這時才走到簡單身旁。
簡單疑惑地看著他:“啊?”
周宇陽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圍巾,臉上的笑容有些狡黠,說道:“這條圍巾是今年的新款。”
這話讓簡單有些咂舌,學設計的她自然知道,這個牌子的圍巾價格不菲,她看著自己手上的圍巾,想要追上去,卻被周宇陽拉了回來。
“你幹嗎?”
“把圍巾還給他。”簡單有些著急。
“別去了,他不會收的,他最討厭送出去的東西被退回來。”周宇陽說道。
簡單一臉疑惑地看著周宇陽:“你認識他?”
“你不認識他?”周宇陽聽著這個問題,更加疑惑了。
簡單搖搖頭。
周宇陽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說道:“他叫慕留白,是國內人氣最高的獨立設計師,曾經在日本的‘三宅一生’當過禦用設計師,今年才回到國內,開創自己的品牌——墨馨。跟你說了,我們學設計的一定要多了解資訊,不要閉門造車。”
聽著周宇陽的話,簡單有些懊惱,而那個身影早已坐上一輛黑色的跑車絕塵而去。
05
去教室的路上,周宇陽告訴了簡單很多關於慕留白的事跡。
比如他在十八歲的時候就拿到了國外的設計師大獎,曾經在杜嘉班納、範思哲都當過係列的主要設計師;比如他為人冷漠少言,很少接受電視台和雜誌的采訪;比如坊間有傳聞,他為人苛刻涼薄,身邊的助理換了一任又一任。
聽著這些履曆,簡單不禁再次咂舌。
自己曾幾何時也夢想著能夠跟他一樣,成為極其優秀又獨特的設計師。
“反正他那種人啊,我們也隻能仰望了……”周宇陽最後總結道。簡單附和地點了點頭。
兩人剛走到教室,就見到頭發因被水淋濕而導致額頭上的疤痕暴露在外的簡榛從裏麵跑了出來。
“簡榛!”簡單喊了一聲之後,就跟在她身後一起跑了。
站在原地的周宇陽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剛剛那個滿臉通紅、淚流滿麵,額頭上還有醜陋疤痕的女生,真的是以前那個驕傲自大的簡榛嗎?
看著兩人都跑走,他也擔心地跟了上去。
簡單一直隨著簡榛跑到學校後麵的小樹林,簡榛似乎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簡榛。”簡單叫住了她。
簡榛停下了腳步,背對著簡單,似乎不願意轉過身來。
簡單知道她不想要任何人看見她現在的樣子,也隨之停下腳步,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你怎麽了?”簡單問道。
簡榛站在原地,渾身發抖,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要你管。”
“你站在那裏,讓我過來看看你好嗎?你的頭發怎麽濕了?你冷不冷?”簡單有些擔心。
“你給我滾,說了不要你管。”簡榛沒有回頭,仍舊冷冷地回應道。
簡單低著頭,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看著手上的圍巾,慢慢地靠近簡榛,說道:“我這裏有圍巾,你擦一擦好嗎?”
簡單剛走到簡榛的身旁,簡榛就給了她一個憤恨的眼神,然後用力地將她推倒在了地上。
“說了不要你管。”簡榛的語氣依舊冰冷。
這時,周宇陽從後麵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他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簡單,沒好氣地說:“簡榛,你有必要這樣嗎?誰不知道簡單從來都事事依你、順你,就因為她把你當她的姐姐、她最親的親人,你就要這樣欺負她嗎?”
這話讓簡榛炸毛,她轉過身,緊緊地皺著眉頭,加上額頭上的疤,顯得有些恐怖。她惡狠狠地對周宇陽說道:“這樣你滿意了吧?你不是也想看到我出醜,不是也想看到我這塊醜陋的疤嗎?”
周宇陽見到這副模樣的簡榛,冷冷地歎了一口氣:“簡榛,醜的不是疤,是你現在這惡毒的模樣。”
簡榛沒有理會周宇陽,用手捋了捋劉海兒,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簡單推開周宇陽,拿著圍巾輕輕地幫簡榛擦了擦劉海兒,說道:“不醜,根本就不醜。”
簡榛不耐煩地推開簡單,說道:“走開!”
“簡單,你別幫她,她也沒有領你的情,不要再拿熱臉貼冷屁股了。”周宇陽有些不滿地拉過簡單。
簡單甩開周宇陽,憋在心裏許久的話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簡榛,你能告訴我,我哪裏惹你生氣了嗎?為什麽從蘇黎世回來以後你就變了,不願意跟我說話,也不願意理會爸爸媽媽?你到底怎麽了?”
簡榛冷笑了一下:“我怎麽了?你覺得我是怎麽了?”
“我的父母都離我而去,我的臉現在又變成了這副模樣,你覺得我怎麽了?”簡榛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情緒有些失控。
“簡榛,你的難過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度過,你有我啊,我可以陪著你啊……”簡單看著簡榛,聲音有些哽咽。
“你?簡單,我不需要你,我隻希望你還有你的家人能夠離我遠一點兒……”
這句話讓簡單忍不住踉蹌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會從簡榛的嘴裏說出這樣的話。
曾經她們是那麽好、那麽親密……
可為什麽現在……
“簡榛,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嗎?為什麽?”簡單有些不敢相信。
“嗬嗬。”簡榛冷笑了一聲,然後緩緩地說道,“簡單,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姐妹或者朋友。你隻是我的陪襯,一個顯得我更加漂亮、更加優秀的陪襯……”
因為這句話,簡單第一次知道,心裏下起一場大雪是什麽滋味。冰冷和絕望包裹著心髒,帶來一陣又一陣劇烈的寒意,胸口像是破了一個洞,冷冽的風從那個洞鑽進身體,將寒冷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原來她不是朋友,更不是姐妹,隻是一塊普通又無用的背景板……簡單感覺自己的臉頰滑下兩行熱淚。簡單的視線一點點模糊,周宇陽扶著她,目光灼灼地看著麵前的簡榛,嘴唇緊緊抿著,似乎在努力抑製著自己的怒氣。
“簡榛,你不要太過分了。”周宇陽壓低了聲音,看起來比往常多了一些認真和強勢。
簡榛沒有回應周宇陽,隻是呆呆地站著,本以為說出那樣的話,自己的心裏會好受一些,可似乎並沒有。
許澤南的身上好像裝著可以感知簡榛在何處的雷達,他帶走了她。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簡單知道,很多東西在這一瞬間都回不去了……
“簡單,你別難受,簡榛說那話估計是在氣頭上。就算她是說真的,你也別難過,你還有我呢,我永遠都是你最好、最真心的朋友。”周宇陽看著簡單,有些心疼。
本來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屑和簡單這樣的女生做朋友的。
他從來就討厭那種沉默內向,被人欺負了就隻是傻傻忍著,什麽都不做的受氣包,簡單恰恰是這種類型的人。
可大一下學期的時候,他和簡單在材料分析課上被分到一組,兩人搭檔完成作業。他當時兼職的工作室任務很重,根本沒有心思顧及老師布置的作業,本以為到了期末,自己一定會掛掉這門課程,卻沒有想到不但沒有掛掉,還拿到了很好的成績。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簡單一直默默地完成本應該由他們兩人一起完成的作業,沒有抱怨,沒有打小報告。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周宇陽知道,在他的生命裏,這個沉默寡言的女生會是他最真心的朋友。
“周宇陽。”一直沉默的簡單開口道。
見她說話,周宇陽這才鬆了一口氣。
“怎麽了?你想要什麽、想吃什麽都跟我說,我都滿足你。”周宇陽拍拍胸脯說道。
簡單的表情有些僵硬,聲音有些嘶啞:“能幫我找個兼職嗎?會很忙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