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的時候,身旁的陸且將也難得的沒有早起,許新茶整個人被圈在他懷中,身上蓋著同一條薄被子。晨曦從白色床簾透進來,灑在窗邊的小桌上,許新茶一睜眼就看到輕柔的窗簾被風吹起,拂過桌上放著的擺飾假花。

這一幕莫名觸動了他。許新茶哼哼唧唧地轉身和陸且將麵對麵,聲音還有點啞:“早上好。”

陸且將抓住許新茶在他臉上亂動的手:“早。”

“要不是還有這麽多任務沒有完成,我幾乎都要以為咱們是來度蜜月的。”許新茶掙紮著坐了起來,揉了揉有點酸軟的腰,“昨天陸所說常含平的時間能力是時間延緩,你還記得嗎?”

這個人,總是要在美好氛圍的時候拿工作還破壞氣氛。陸且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幫他揉腰:“記得。常含平的時間延緩能力是能夠讓時間變得緩慢,不過用起來很不好控製,而且對身體的反噬非常大。”

“當時他給我們演示完之後就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嚇得我們趕緊把人送進醫院,”陸滄端起麵前的水,一飲而盡,“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前幾個小時就已經用能力救下了一個小孩子,再度使用差點沒讓他受到重創。”

“在那之後我們一邊尋找解決方法,一邊不讓常含平再用能力,以防他出事。”

“你有什麽想法嗎?”許新茶換好衣服,坐在窗戶邊的小桌上,隨手拈起那裏麵的假花把玩。

陸且將正在換衣服:“首先常含平為什麽做出一個彼岸花計劃,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看出他這個人的心思絕對不單純,所以也無法確定,當初的常含平究竟有沒有隱瞞自己的能力,隻是展現了一部分。”

畢竟直到現在,判定能力還是需要老一輩的時間管理者來,順便考核當場給人家的能力取個名字,是沒有特殊的設備能直接判定能力的。

“我也傾向於此。但總歸還是要眼見為實的好。”趁著陸且將把衣服從頭上拉下來,許新茶掐準時機,一彎腰,漂亮的眼尾也飛揚起來,洋溢著笑意,把一枝花遞給他,“花送給愛人。”

時研所三位核心成員此時坐了夜班飛機,終於到了Z市的酒店。許新茶坐著電梯下來,就遭逢三個一臉疲態拖著行李箱的人。還沒等著三人說什麽,許新茶就哎喲了一聲:“好久不見啊。”

“老大,你良心痛嗎?”雖說坐夜班飛機也是可以睡覺的,但付川川有點認床,一點都不習慣,硬生生地在飛機上睜著眼睛到天明,現在就想找張床睡過去,“這才分別了兩天,您就好久不見啦?”

另外兩位也沒好到哪裏去,尤其是萬齊喑,他拖著兩個行李箱,其中一個半裝的都是要用的設備。許新茶知道這時候應該避開這仨人的幽怨情緒,連忙拽著陸且將一閃身,把那仨人推進電梯:“先休息一上午,下午都清醒清醒。川姐,你登陸時研所內網,查一查大詭村。”

電梯門關上,三個人往上走,兩個人則去吃早飯。許新茶剛在位置上坐下不久就收到了衛飛的信息,稱已經在開會討論Z市和C市緊急配合的事,而他會爭取將一部分調配權給許新茶。

“把防禦設備給陸所和阿姨他們,安全最起碼多了一層保障。”現下他們身上穿著的都是時研所的工作服,胸前銀色的徽標熠熠生輝,沒人知道這一小枚徽標究竟藏了什麽玄機,“之後我們去大詭村看看,證件都帶齊了,這裏不比C市。”

大詭村自昨天莫名其妙的一震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當地新聞隻是播報了傷亡人數和救援情況,並且看起來傷亡人數並不多,救援情況也非常好。這本就是小震,隻造成了一點山體滑坡,其他情況還行。

許新茶過去的時候仍有幾隊人在那裏,道路已經封鎖了,所有居民在雜貨店的旁邊臨時搭了個小帳篷休息——大詭村裏的人大多都是老年人,中青年們要麽已經在城裏買房,幹脆不修繕大詭村裏破破爛爛的房子,要麽就先暫住著,賺錢到城裏買房。

所以這次小震,居然還真的把好幾間破爛的房子給震塌了一角,在這裏的人硬是不敢接著住了,全都倉皇地跑出來了。

許新茶望著雜亂的道路:“這裏能進去嗎?”

“當然不可以。”一個看上去像是救援隊主要負責人的人走過來。他老早就看著有兩個穿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在這裏晃悠了,此次靠近,他還特意往這兩人身上衣服上的標識看了一眼,“你們是記者嗎?經過我們昨天的排查和救援,沒有發現其他的傷亡情況了,不過有兩個人失蹤,到現在也沒找到。現在大詭村已經安全,不會有餘震和山體滑坡,拉警戒線也是為了清理道路和找到失蹤的那兩個人。”

“我們不是記者。”許新茶否認,卻也沒把自己的真實身份表明。他眼角的餘光一一掃過出來的村民,“是哪兩個人失蹤了?”

“姓馮,一個叫馮勇,另一個叫馮梅,兩兄妹。”負責人把視線轉向救援深處,聽到許新茶不是記者後立刻趕人,“快走吧,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就不要停留在這裏。”他邊說邊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許新茶的視線中。

許新茶看了一眼陸且將,心裏還在計較著怎麽悄無聲息地進去,正想問陸且將能不能用時間扭曲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這是天動啊……”

這聲音就跟破掉的舊風箱似的,許新茶當即竄上一身雞皮疙瘩,本能地拉住陸且將迅速轉了個身。

說話的是一個蒼顏白發的老人,他臉上皺紋溝壑很深,雙眼卻並不渾濁,直直地看著許新茶,又重複了一遍:“不是什麽地震,是天動。”

“天動?那是什麽?”許新茶忍著一身雞皮疙瘩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道:“家裏麵老一輩的人說的,我估摸著也就最近會來一次天動。老輩們說天動千年一次,外麵的人可以進去,裏麵的東西可以出來,但是上一次天動太久了,到底是怎麽樣的我也不清楚,我老一輩的也不清楚。”

這老人說話頗有一番封建迷信的味道,要是換個人在場,隻怕會立刻離這人遠遠的。他的兒子果然上來了,拉著老人就往後走:“爸,您別再把您這套封建迷信講給人家聽了,人家不會信的,啊?跟我回去。”

“等一下,”許新茶急忙喊住人,“您剛才說的天動,能不能說得再詳細點兒?”

老人的兒子卻已經把老人帶走了,本不想再理許新茶,卻一眼看到站在許新茶身旁的男人。莫名的,老人兒子覺得此人得罪不得,隻好上來:“不好意思啊,我爸他這人就這樣,前幾年得了老年癡呆症,逮著誰跟誰說這個。”

許新茶問道:“你聽他講過別的嗎?”

“真沒了。”老人兒子想了一下,“得了老年癡呆症之後他就天天往外麵跑,到大詭村入口的地方一站就是一天,也不知道他拉著多少過路人說了這句話。”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匆匆離開了。這時,許新茶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居然是付川川發過來的信息。這人十分神速,很快就整理好了大詭村的資料:“大詭村原名不是這個,而是異城。相傳這裏是古時候奇人異事的發源地之一。”

陸且將看了看:“提到天動了嗎?”

許新茶一目十行,跳過無關緊要的曆史解釋,最後一句就是付川川的個人獨白:“我堅持不住了!時研所的內網也沒有多少關於異城的資料,這部分很多還是我登陸其他網站搜到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地方不尋常。”

“沒有提到天動。”許新茶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時研所雖然曆史悠久,但是曾經遭受過戰亂,很多資料在戰亂中都丟失了。現在的時研所也不過是個新鮮的機構罷了,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不過我覺得,老人所說的天動,大概就是時間領域入口打開的征兆了。”許新茶抬眸往大詭村望去,他的視線落在入口處,方才老人的兒子稱那老人總是喜歡站在大詭村的入口處,莫非大詭村的入口就是時間領域的入口嗎?

還有,什麽是外麵的人可以進去,裏麵的東西可以出來,是指時間管理者和時間線嗎?可時間領域內的時間線是無法被帶出的。另外,馮勇馮梅兩兄妹到底在哪裏?

正想著,身旁的陸且將忽然衝了出去。許新茶一下被驚動,猛地抬頭,就看見大詭村裏有個熟悉的影子一閃而過。他的腦子和腳步難得同步做出了判斷,許新茶一眼就認出了那抹身影正是常寄,拔腿就跑了上去。

然而陸且將的速度比他要快,救援隊剛剛往另一個地方去了,許新茶見沒人注意到他們,急忙撥開路上雜亂的草和石,跟了上去。

他緊緊盯著常寄的身影,也留意著前麵的陸且將。陸且將的身體素質明顯比他們兩個好太多,沒過多久就一把揪住了體力耗盡的常寄,許新茶則喘著跟上來,一把搭住陸且將的肩,對上了好久沒見的常寄的眼神。

確實是好久沒見了。

從那天晚上許新茶被白駒攻擊昏迷開始,常家父子就潛逃了。此時此刻許新茶的時間線是完整的,再度見到常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微妙。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就隻好道:“你跑什麽?”

常寄低了低頭,無言以對。

這時,陸且將冷聲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不用這麽看著我。”陸且將一隻手捏住他的手腕,把他手臂反鎖在背上。麵對這個昔日的同窗,卻並沒有任何同情包庇之心,琥珀色的眼睛折出淡漠的光芒,“你剛才猶猶豫豫地站在那裏,不就是想跟我說點什麽嗎?怎麽又要跑?”

許新茶也是跑了一路的,途中還被一條藤條割傷了手。他背過手抹掉上麵的血,看了一眼地上亂糟糟的草,幹脆坐了下來:“我們可什麽都知道了,常寄,你還要選擇逃避嗎?”

他這話頗有些一語雙關的味道,不清楚的人隻當說的是常寄想要跑的原因,然而陸且將卻明白,許新茶說的還是蘇韻錦的事情。

常寄是很喜歡蘇韻錦的,這份感情最起碼是真的。

良久,常寄的另一隻手忽然顫抖地攀上了許新茶的胳膊:“你們帶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