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嫗繼續說道:“夫人因為耳不能聞,先前一直住在道觀,郎主又著重培養郎君,便是常年在外住在建康,阿瑤一個人在家,她一個女孩子,也委實不易。”一說到這裏,容嫗的眼圈一紅,抹了兩把眼淚繼續說道:“外麵傳言阿瑤性子如何如何潑辣如何刁蠻任性,可她一個女孩子若不這樣,便被人欺負著,郎主不在家,又沒人給她撐腰。”
“阿瑤性子要強,雖然總是闖禍不斷,但她卻講理的很。她不會欺負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有時候還幫助那些有困難的人。她啊!明明很好心的,可是城裏人對她印象不好,便總是說她假惺惺。阿瑤聽說後一個人坐在房間一下午,就那樣呆呆的看著窗外,此後她便再也不做好事了。
我就問她,為何要在乎世人眼中的想法。她自嘲說:不管她做的如何好,在那些人眼中她也不過是施舍同情而已。阿瑤一直很堅強的,她想讓自己活的很好,她很想郎主跟夫人注意到她,雖然郎君對她很好,可是她總是想讓郎主跟夫人注意到,可是郎主一心撲在郎君身上,除卻阿瑤發生了什麽大事他才會出麵,久而久之阿瑤性子越來越乖張,闖禍也越來越大。
本來我隻是擔心這孩子長大了,心底的想法壓不住了,後來有一日夢中聽她呢喃說是隻有她闖下禍事郎主才能正眼看她一眼,她才能感受到郎主身上的關愛。那時候我心那個酸啊,心想著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憐。
一直這麽多年,阿瑤的名聲也因此越來越壞,郎主對她也越來越放縱。聽建康城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好像是郎君頗受主家重視,已經成為下任家主的預選人之一。阿瑤聽到之後非常高興,說大公子終於熬出頭了!可是從那以後,她便越來越不愛說話,性子也越來越乖張,以往還聽我勸,可是後來……”
謝家齊出手打斷容嫗的敘述,他凝眉疑惑問道:“聽說阿瑤是庶出小姑,郎君怎麽能競選家主呢?”如果汝城柳家是庶出,那家主之位怎能讓一個庶出的豎子擔任?
容嫗聞言奇道:“誰說郎主是庶出?郎主可是正式嫡出,隻是那時家主之位爭奪眼中,郎主也並無競逐之心便搬到汝城。”
謝家齊聞言詫異的挑了挑眉,這柳家郎主竟然連家主之位都無心,可他為什麽還讓兒子競選呢?
容嫗好似能看出他的想法,她說道:“郎君比王郎平之大不了幾歲,這王郎平之都這般有名,再說女郎的性子也委實讓郎君擔憂的很。要說郎君可是比郎主夫人都疼愛阿瑤的緊。他走的時候找到阿瑤,說讓她稍等兩年,待得他成為柳家家主,一定給她指一門她滿意的婚事。”
原來如此!看來柳瑤跟哥哥的感情很好。
謝家齊繼續引導容嫗說柳瑤的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熱鬧的喧嘩。緊接著柳瑤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她的聲音有點不對。容嫗站起身急急的迎了出去,謝家齊隨後。
他們迎出去的時候,柳瑤正被新買的丫鬟桃心扶著,她嫣紅著雙頰,雙眼都是迷醉的看著各處。她這個樣子有點像喝酒喝多了,可是容嫗卻看出柳瑤是生病了的。
她快步走過去接過來搖搖欲墜的柳瑤,無限擔憂的問道:“你這是在哪裏弄的,怎的病成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柳瑤燒的有些迷糊了,她呆呆的看向眾人,然後將目光放在容嫗身後的謝家齊身上,她有些痛苦的蹙蹙眉似是呢喃說道:“你幾時歸來的?”
謝家齊太陽穴一跳,他下意識的答道:“你上樓我便歸來。”
柳瑤得到他的回答,沒有露出什麽表情,隻是雙眼一閉卻是昏迷過去。
容嫗嚇了一跳,險些沒有扶住柳瑤,幸得謝家齊極是伸手過來扶住她,但他到底是男子,容嫗扶著柳瑤一站穩便讓桃心桃核將柳瑤一同扶進房中。
謝家齊讓人去請大夫,一麵又派人通知廚房準備薑湯吃食,又使人告知柳夫人文氏。
他進去的時候,柳瑤正發燒說著胡話。她這個樣子,定然是在窗戶邊上睡了一夜,現在雖然是夏日,但夜晚總是有些涼意濕重。隻是阿蠻走的時候都沒叫醒她嗎?
他想起阿蠻昨日的樣子,想笑又笑不出來。他們這樣的士族子弟,在風月這種事情上,自十一歲那年便開始有通房丫頭或是妾侍,所以他自小便見慣了這種事情便沒覺得有什麽害羞的。他認為一個正常的男人,總是會有這些需求,更何況阿蠻正直少年血氣方剛之時。可是昨日阿蠻的樣子……再一想想柳家的情況,覺得阿蠻在麵對柳瑤的時候害羞也挺正常,就像第一天他麵對自己的兄弟姐妹總是不好意思的,不過後來慢慢習慣也就沒什麽了!
隻是柳瑤打算怎麽辦?日後葉紫苑再有需要的時候,還是阿蠻上?呃,如果他是葉紫苑,就算第一次不知道是別人,那第二次第三次呢?可是柳瑤弄這個做什麽?她為什麽要同葉紫苑有這種關係?
這是他怎麽也想不通的。昨日柳瑤跟阿蠻上樓之後,他雖然還不能輕易動用自己的武功,但這等小事還是難不住他。他很好奇,柳瑤耗費八十萬巨款買一個青樓女子的**權做什麽。
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子,難道是為了照顧阿蠻,那她用一萬錢給阿蠻就能找個好點的媳婦,用不著花如此高的價格買一個青樓女子的**。她到底要做什麽?如果她真的有別的癖好,那為什麽要讓阿蠻跟葉紫苑發生關係?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接近了柳瑤的心底的某些事情,可是眼前總是有一道迷霧在前麵遮掩著,讓他看不清楚。他覺得,如果自己想報答她,便一定要知道所有的事情,這樣他才能幫助她。
思忖到這裏,謝家齊接過容嫗給倒的茶,根據他之前跟王平之的分析似是無意地說道:“說起來這些日子阿瑤變了好多啊!如果她日後能一直這樣,郎主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說起柳瑤最近的變化,容嫗剛剛放鬆的心又擔憂起來,她撫著額頭看著床上不斷嘟嘴嘀咕話語的柳瑤,輕歎說道:“前些日子阿瑤不知怎的了,夜裏天天做噩夢,不僅如此,明明大夏天的,她卻通體冰涼的好像置身數九寒天。有幾日我擔憂她一直陪著她睡,常常聽到她呢喃說:為什麽會這樣!”
“不管你信是不信,反正我都是夢到的”他記得那日她跑來找他說王平之問她汝城旱情的事情,那時候她就苦笑著說,她是做夢知道的,他還以為她在說笑,或者說敷衍他。可是她的變化卻真實在那幾日之後,連續的幾日噩夢之後,她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沉著冷靜,沒有了以往的焦躁,滿滿的都是從容鎮定。
究竟她夢中夢見了什麽事情?
“嫗,那後來阿瑤說過夢見了什麽事情嗎?”這個夢非常關鍵,雖然他的猜測可能有點匪夷所思,但事實便是如此,容不得他不相信。
容嫗仔細想了想,點頭說說道:“那一日我隨同阿瑤上山去見夫人,聽阿瑤說是夢見夫人出了什麽事情,此後才變化之大的吧!”
真是這樣嗎?或許柳瑤這句話能瞞過眾人,但謝家齊是何人,他一下就發現柳瑤便是因為夢境改變。若真是文氏在夢中出了什麽事情,她就算放在心上,也斷不會做出葉紫苑這件事,一定是異常關心文氏,時常陪在她身邊的。
他又問了幾句,果然自從文氏歸家之後,她便安下心來陪同文氏幾日,看似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夢中的事情。可是那之後呢?她的所作所為,一切都好像在準備什麽一樣!
“好恨啊!”柳瑤微眨的長睫下,慢慢流淌出一滴清淚。
或許因為知道她不是庶出,所以他的態度有所轉變。所以此時他納悶的走上前,便聽見柳瑤又重複一遍。恨?為什麽恨?他壓低著聲音,緩慢而誘惑的在她耳邊輕聲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柳瑤睜開茫然無神的雙眼,呆呆的看著床頂的承塵,苦笑呢喃道:“因為情之一字。”就算她發燒燒的糊塗了,潛意識裏,她還是小心謹慎的隱藏著重生的秘密。或許到死,她也不會讓人知道,或許她這一世,依舊不得善終。
柳瑤知道,自己從算計嫁給袁亱開始,就跟好人徹底不沾邊了。所以她從來不身著白色,因為覺得自己是褻瀆了那幹淨純潔的顏色。在這一點上,她跟謝家齊何其相似,他們兩個自認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汙點,所以怕染指白色汙染了這時間最純潔的顏色。
“情之一字?”謝家齊反複咀嚼著這四個字,隻一個情字,這世間之人卻百般堪不破。淡定從容如柳氏阿瑤,她也會為情所困嗎?可是她才十四歲,難道她真的歡喜王平之嗎?
雖然她的身份或許跟王平之不匹配,但若是真心歡喜,當他的貴妾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