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牙儈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長相倒是憨厚的很,聞言躬身說道:“三日前王氏來人交代,若是小姑賣宅子,誰都不能買下,無論這個宅子價格多低。”
原來是王平之搞的鬼!他究竟想要做什麽?難道是想用這些小恩小惠來讓她感恩嗎?做夢!她不過是當個聽響的罷了!
“如此,那你便回去吧!”柳瑤擺擺手,撫著額頭,感覺有點累。
那牙儈聞言又行了一禮說:“小姑不賣宅子,難道不想買人?小的這一路走來,並未見到幾個下人,再言小姑身邊伺候的,不能隻有一個婢女,小的這有幾個根子不錯的,剛剛送過來,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給口飯吃就成。”
柳瑤本想不買,可桃心卻在一旁小聲說:“女郎,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呢!”她是想提醒柳瑤,這樣的人最是好掌控。
柳瑤聞言看了她一眼說:“如此,你便帶過來讓我瞧瞧。”牙儈走後,柳瑤便讓關好大門,她帶著容嫗桃心點一下手上所有的銀錢。
既然是買了死契的,那需要的銀錢定不會少。容嫗拿過來今日王謝兩家送來的禮品,打開來一看,嚇了一跳。“女郎,您看!”
聞聽容嫗的聲音不對,柳瑤主仆連忙看過去,隻見包裝精致的禮品盒裏裝的滿滿都是金燦燦的金葉子,看數目絕對不少。兩家竟同時送來銀錢,王平之有心想幫她想討得她歡心她倒是能理解,可謝家送來的金葉子就有些怪了!
“有救了!”桃心輕輕鬆了口氣,抱著金葉子同容嫗點數去了。
謝氏,謝家齊坐在房間裏一個人在下棋,一手執一子,良久才落下一子。門被推開,謝琅山緩步走進來,見他如此,笑道:“這般寂寞,不如跳過這重牆去。”
謝家齊聞言頭也沒抬,落下的棋子方向一轉,砰的一聲向謝琅山彈去。
“喂!我可是你哥哥,有你這麽對長輩的嗎?”謝琅山將棋子抓在手中,揉著被棋子弄疼的地方,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說:“我見過你那小情人了,果然是極好的!隻不過要可惜了!”
“情人?”謝家齊聞言放下手中棋子,淡淡一笑說:“你這話在我這裏說還好,若是出去說,我同阿瑤有染這一事,又將被人傳出去了!”
“你不是想要傳出去,傳的越開越好,傳到天下人都曉得你們之間關係曖昧。”話風一轉,謝琅山道:“喂,眼看就要過年了,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還在等,她並不信任我。”謝家齊抬手將麵前的棋盤撥亂,其實他的心比這盤棋還亂。
“是不是你對她不夠好?”謝琅山聞言想了想說:“你同我說過你們之間雖有羈絆,可你的性子我太過了解,不管心中有多在乎,總是壓抑,而她呢!雖然我隻見過她一次,不過卻是能看出,她是那種愛恨分明重感情的人。”
“哦!你的眼光倒是很毒辣嗎!確實,一旦有人對她好,不管那人的目的幾何,她都會滴水之恩湧泉報。”
“你說的是王雪?”謝琅山笑著說:“為了你,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聽說這幾日一直跟隨在無塵身邊……”“姬無塵喜歡她,阿瑤也知曉,那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子。”謝琅山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柳瑤的欣賞,直說的某人心中略有不爽。
“嗯!”謝家齊淡淡的應了一聲說:“你說她會怎樣抉擇?”
“玉石俱焚!”謝琅山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輕的吐出這四個字。謝家齊一驚,手中的茶盞險些落在地上。“不會的!”頭也沒抬,他說的極為篤定。
“我不知道她做了這麽多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但我知曉,她等不了,同樣的,王氏同皇上也等不了!你若不出手,更待何時?”謝琅山伸手包住他的手幫助他一起拖穩手中的茶盞,輕聲道:“家齊,想做什麽就做,家族還有我呢!”他知道謝家齊根本無心這些,但他知道,身為謝家子弟每個人都有義務為家族做貢獻,即便家族內太多人對不起他,他也一定不會背棄家族。
謝家齊猛的站起身,放下手中茶盞,深深看了一眼謝琅山說:“二哥!”這個稱呼,多年未叫了,謝琅山一聽就笑了,卻紅了眼圈。
“大恩不言謝,這麽多年你幫了家齊多少,家齊都點滴記在心中。將來若是有需要,可派人尋家齊。”名士一諾,性命相抵。
謝琅山伸手在謝家齊身上捶了一下說:“行了,知道了!你去吧!我們是親兄弟,說那些做什麽?不過,你尚且有太多的事需要從長計議,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你現在首要做的,就是將你們的退路安排好,知曉嗎?”
“嗯!”謝家齊再也坐不住,深深看了一眼謝琅山,重重一拜,快步離開了房間。
疾馳高低起伏的房頂上,到處都是歲月刻畫的痕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那個算計著救他一命的少女有了別樣心思?是從第一次相見少女眼中的驚訝,亦或是少女眼中精明背後的蕭瑟,亦或是少女的步步為營,又或者是她明明那般討厭卻強自裝作的歡喜,又或者他們本身就是同樣一種人,內心帶著仇恨,卻得不到紓解,也好像是那個忘情的吻,或許從他對她感興趣開始,她的身影便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入了他的心……
原本隻是有所感覺,他沒有去控製,就如他對她說的那句話,他的妻子,不要這天下最好的,卻要這天下最獨特的。他想,這世間的女子,最獨特的,莫過於她!
可能是從知道她的秘密開始,命運就將他們之間的紅線係在一起,緊跟著是他的心,從好奇、相偎、猜疑、關注、驚訝、震撼、到最後的疼惜,還有那想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隱藏在心底的秘密,想要徹徹底底的了解她,保護她,讓她不再受委屈,不再一個人難過。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她在他心中位置不一般了呢!是從家族那些人對她的鄙夷開始……明明不屑人的身份地位,可還是要巴結……
身手利落的翻/牆過院,穩穩的落在梅林之中,不遠處就是她的臥房,從這裏看去,甚至能看到她投落在窗戶上的剪影,嬌嬌如柳,可他卻躊躇不敢上前,是怕麵對她眼中的透徹,還是怕麵對她的質問?
“女郎,該歇了!”他的耳力極好,柳瑤坐在書桌前不知在寫什麽,難道是想給他回信?這般想著,他湊近了些許,聽見柳瑤說:“你說,謝家怎的也送銀錢來?”
他聽著嘴角微微一翹,便聽到桃心笑著說:“其實女郎都明白,何必再問奴婢?”
柳瑤笑了一下說:“你個小蹄子,年紀不大,倒什麽都明白!”
“謝郎對女郎的心思,這院子裏誰都知曉,又不是奴婢說的。”柳瑤站起身,在桃心的服侍下鑽進被窩中,桃心吹了燈,隻留下一盞小夜燈。她說:“過了年女郎就及笄了,女郎想請誰來?”
柳瑤沒有回答,桃心喚了一聲柳瑤才說:“這個年能不能過去還不知曉呢!你先下去吧!”
“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謝郎一定會想辦法救您的。”桃心的聲音帶了點哭腔,想安慰她她卻又出口將人攆了出去,心中委屈哭著小跑了出去。
謝家齊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快走幾步站在窗前,柳瑤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站在外麵那麽久,天氣難道不冷?”
謝家齊打開窗子跳了進去,淡淡道:“阿瑤總是最知曉我的。”
“這麽晚你來做什麽?”她伸手撈起屏風上的大麾係在身上,請他坐下。“見你!”
“不是約好後日在覆舟山見麵嗎?”柳瑤給他倒了杯茶水,言談間帶著淡淡的生疏。
“阿瑤!”謝家齊走到她麵前,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說:“仇我幫你報!”
拿著茶壺的手一抖,慌忙轉開頭避開他期待的目光,“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淡淡的,輕輕的提醒著他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縱然是重活一世,縱然口中說著再不相信所謂愛情,可管得住理智卻管不住心,如他一般,從最開始的驚訝、好奇、利用、相知,到最後,在他一次一次的援手之中,一顆心便淪陷了!
如他們所願,她重新為少女懷春,戀上的,卻是她要仰頭也無法企及的。
紅顏禍水,以往她一直不明白這四個字的意義,因為這四個字自來是與她無關的,可如今她卻是知曉了!她現在同誰在一起,誰都會被天下人怒罵指責,誰便會成為家族罪人,因為她所求的,永遠不是那麽簡單,而她如今已經畫好一個圈,將她所有的仇人都圈進來,一個都不放過。
“現在連王平之都搶著要娶你,你而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同往日,連王平之都能娶你,為何我不可?況且,這世間沒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曉你心中痛苦,更知曉你其實想要的隻是一個現世安穩,阿瑤……這些我都能給你。”
“你跑來隻是要跟我說這些的嗎?”她緩緩抬頭,目光淡漠一片,冷冷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