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美好的畫麵還沒維持多長時間,便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打擾。

“湖麵上的人,你們把竹筏蕩過來。”竹筏剛剛駛離不遠,腳步聲便到達岸邊,霧氣朦朧,看不到對麵的人數多少,對麵的人亦是看不到竹筏上的人是誰,但能這般肆無忌憚的大喊,想來人身份也不會太低。

王平之回頭看了一眼柳瑤,見少女目光溫淡,看不出喜怒,見他看過來,淡淡一笑說:“無妨了!”反正也走了這樣一段路,她一開始隻是看到美景有些情難自持,上了竹筏之後,倒有些興致索然了。

王平之點點頭,利落的將竹筏掉頭,不一會兒便蕩回岸邊,這時迷霧散開,雙方也看清楚來者何人。

看清來人之後,美少年如玉的容顏上飛快掠過一絲驚愕,幾乎是下意識的,將剛剛抬起頭的柳瑤護在身後,身為王氏最傑出的少年名士,他幾乎能洞悉一切眼前的人物性格,尤其是王氏重點的研究對象,身為當家人之一,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平之見過皇上!”王平之淡笑著拱了拱手,而他身後的柳瑤聞聽來人身份,登時僵硬住身體,剛剛還不解王平之的意思,現在倒有些感謝他的細心了。

可他們不知,王平之越是這般明顯袒護,越是讓青年皇帝好奇,他慢條斯理的越過守在前麵的護衛,大步走上前去,探頭而望,笑問:“天還未亮透啊!難道先生也同朕一樣,一大早就興致盎然想來遊湖?”

王平之微微一笑,白皙如玉的容顏上滿是悠然,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皇帝而自降低身份,他的動作,依然優雅從容,聞言說道:“哪裏是興致盎然,隻是為了幫阿瑤躲避一些俗事罷了!”

青年皇帝聞言眼前一亮,此時他的腳步已經到達湖邊,盡管柳瑤是站在王平之身後的,可青年皇帝這個角度,還是將竹筏上的女子樣貌看個真切。

隻見一身水玉色衣裙的少女淡然而立在竹筏上,五官並不是多絕美,甚至可以說是平淡,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臉那小臉兒都巴掌大,這些五官單拿出哪一個,都不甚好看,可偏偏拚湊在這張臉上,卻給人以柔和嬌媚之感,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漆黑如子夜,少女見他看過來時,輕輕一笑,那平淡無奇的五官瞬間被點亮了,青澀中帶著幾絲沉穩大氣,雅致中帶著幾分從容淡定,仿若身份再高的人站在她麵前,都不會引起她的一點情緒。

少女年紀不大,也就十四五歲上下,斂衽行禮,聲音空靈而清脆:“妾柳氏阿瑤,見過皇上。”

青年皇帝聞言瞪大眼睛,一時間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竟是難掩驚訝,然後脫口而出說:“我叫司馬永和。”

柳瑤聞言微微一怔,笑著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多麽奇怪,隻是覺得這個傳聞中性格陰晴不定的皇帝此時心情大好,告訴她這個名字而已。

可王平之同眾侍衛卻不這麽認為,王平之眸色深深,對司馬永和道:“皇上既然想遊湖,平之這就同阿瑤離去。”說罷很自然的牽起柳瑤的手,卻讓少女的身體霎時間僵硬住。

他的手,那隻秀美的,那隻曾經讓她都感到窒息的手,此刻竟這般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軟軟的,涼涼的,像是一塊沒有溫度的美玉,觸手冰涼而細致。

感受到她的身體變化,少年那好看的唇角微微一彎,剛要上岸卻被青年皇帝攔下,笑著對柳瑤說:“你就是汝城的柳氏阿瑤?”

“回皇上,正是!”柳瑤不著痕跡的掙脫那溫涼的手,神色依舊平淡,好似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或許她知道但並不在意。

王平之忽然就有些心煩意亂,他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便鬆開,當先上了岸,然後扶著柳瑤的手上了岸邊,轉身看向司馬永和,可一眼,他卻有些生氣了,隻見司馬永和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柳瑤的動作,等她上了岸邊,立馬就湊了過去,笑嘻嘻的說:“朕現在特許你,可以不叫我皇上,我不是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嗎,你可以直呼名字,如果覺得生分的話,叫永和也可以。”

許多年後司馬永和想起他跟柳瑤第一次相見的時候,總是會同跟了他十幾年的太監說:“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以為是仙女下凡,或許是當時的場景太美好,也或許是她眼中的深沉吸引了我,或許是她平淡的表情……當時我隻是想,這個女子跟所有我見過的世家女都不一樣,她那麽淡漠,仿若這世間的一切都引起不了她的絲毫興趣,便是我的身份如此高貴,在她眼中依舊什麽都不是,連王平之的手她都可以掙脫……我就很好奇,到底誰能牽住她的手,然後永遠都不會放開。”

最初的吃驚已經過去,她搖搖頭笑著說:“妾身份低微,怎敢直呼皇上名諱。”

“我特許的!”他不顧王平之臉色越來越難看,湊到柳瑤跟前兒笑著說:“真的,這榮耀這天下人都沒有,隻許你一個。”

本以為她聽了會很高興,可誰知她固執的搖搖頭,此後不管他怎麽說,她都堅持叫他的名字。青年皇帝將王平之的表情看在眼中,轉頭對他說:“平之啊!你上次不是說柳氏阿瑤有預知能力嗎?朕一直想見她一麵,你也不許朕見,沒想到你這家夥,竟然將阿瑤帶到這來了,這樣吧!你先回去,阿瑤若是想遊湖,朕帶著她玩。”

皇帝如此胡鬧,然而岸邊上的守衛卻低著頭,仿佛對此見怪不怪了。早就知道皇帝司馬永和性格中喜怒不定,此時他能笑嘻嘻的站在這裏同你說話,下一刻手起刀落,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他對柳瑤似乎表現的非常好奇,並且柳瑤所潛在的能力也委實讓人好奇,但柳瑤絲毫不會懷疑,她若是惹了青年皇帝不高興,那遭殃的絕對是柳氏一族。

王平之聞言看向柳瑤,是在無聲詢問她的意思,柳瑤斂眉思忖著,感受到他的目光,輕輕的搖了搖頭,笑著說:“清晨起來的有些早,這會兒身子有些不爽利,皇上好意阿瑤心領了,請恕阿瑤不能奉陪!”她說著,暗自運功讓血液有一瞬間的倒流,臉色立刻就蒼白起來。

見她臉色真的不好,司馬永和倒不好說什麽了,一臉失望的對王平之說:“她身體不舒服,待會兒我讓禦醫去給她診脈,你們早些回去吧!”

王平之走上前,扶住柳瑤的手,兩人行禮過後剛要離開,卻聽見司馬永和道:“平之啊!你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啊!”皇帝眯著眼,看著王平之身子微微一滯,隨即沒等他說話,擺擺手說:“好了,回吧!”說罷自己上了竹筏,一群侍衛跟上,載著皇帝向湖中心蕩漾而去。

回去的路上,王平之腳步有些急促,他用手攬著她的肩膀,她就必須得緊緊跟隨他的腳步,一會兒工夫下來,便有些喘了,白嫩的小臉兒紅紅的,喘著粗氣說:“王郎……王郎……”

王平之轉過頭看著她,目光幽深的像是要將她的靈魂吸扯進去,聲音清冽而漠然:“什麽事?”

“放開我!”她忽然臉色冷了下來,笑容斂起,淡淡的撥開放在她肩上的手。

於是氣氛陷入短暫的尷尬,王平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目光冷沉。“你是想回去嗎?”

“回去什麽?”大口大口的呼吸讓她大腦有一瞬間的缺氧,一時間竟沒聽清他的話。

“回去找皇帝?說你身子根本沒事,說你能陪他遊湖,說你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說你還未婚嫁……柳瑤,原來你真是俗人一個,原來你也跟那些所謂的世家女一樣,想要的不過是榮華富貴而已……”他越說臉色越難看,越說越激動,白皙的麵皮甚至因為氣憤而呈現出異樣的紅粉,如玉的容顏看上去秀色可餐。

柳瑤靜靜的聽著他說完,直到他越來越說不下去,方才淡淡的說:“我說過,我隻是一個尋常女子,人性膚淺,身份更是卑賤,你這樣的高貴子弟配不起,但配皇室還綽綽有餘……再說,我如何選擇,好像同郎君無關吧!”

她冷冷的說:“我們兩個是不相關的人啊!隻是有些利益掛鉤,不過是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東西而已……你的地位,掌控一切的權利,而我隻是想要世人一個承認而已……郎君,其實我們有很多可以交易的地方,就比如說你心中早就猜到的……其實很簡單。”

王平之聞言眯起眼睛,淡淡的說:“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你,那好……你現在就回去,找司馬永和,他對你很敢興趣。”

“郎君還是太不了解女人了!阿瑤並不介意告訴郎君此前的想法。之所以拒絕,是因為欲擒故縱,但欲擒故縱又表現在若即若離,你可以說我深諳如何籠絡男人心之道,也可以說我拜金求榮,我們其實所求是一樣,隻是手段不相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