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幾日本家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讓阿蠻出去打聽了一下,隻見兩人間傳言越來越凶,謝家態度曖昧,謝家齊更是如人間蒸發了一般,竟幾日都沒有他的消息。
柳瑤聽著阿蠻疑惑不解的說著,搖搖頭輕輕一歎,謝家齊啊謝家齊,你這樣待我,阿瑤實在心中有愧啊!
謝家齊為何會這樣做,謝家竟然還同意,難不成他聽說了本家那日來找她的事情?柳瑤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低頭不語的桃核問:“本家來人的事,你告訴了謝郎?”
桃核搖搖頭說:“奴婢也正奇怪呢!不過女郎,烏衣巷就這麽大,本家雖然隻來三個人,可是這巷子內尋常時候來往的人極少,若有陌生人來訪被人知曉也說不定。”
是啊!這裏發生任何事都瞞不過王謝兩家的眼睛。
阿蠻似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那日那幾個人走的時候,在門口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麽,但一定不是好話,我聽了半天,隻聽到一句什麽‘狗尾巴花’等追出去的時候就隻看到一輛馬車離開巷子,現在想來那馬車華麗無匹,想來定是這巷子裏的世族所有,或許那馬車內是謝郎也說不定。”
阿蠻這樣說,房間內的人都不說話了,如果真是謝家齊,那他這樣待柳瑤……桃心笑嘻嘻的說:“謝郎真是有心,待女郎真好。”桃心的笑聲讓房間內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桃核看了看柳瑤的臉色,見她沒生氣,暗想難道女郎對謝郎也有意思?兩人相處這般長時間,說沒感情怕也不太可能,要麽就是謝家齊這個人知恩圖報,可是這報答的也未免太多了點。桃核這般想著,其實心中並沒有多少輕鬆反而有些沉重,她的擔心跟阿彩的擔心是一樣的,以這兩個人的身份地位,想要有個結果,隻怕太難,不管這結果是好是壞,恐怕受傷的隻會是自家女郎。
阿蠻聽得桃心這話,橫了一眼她說:“休得胡說敗壞女郎名聲,謝郎這般做隻是看在女郎昔日救過他性命的份兒上。要說性命之恩同這點小事相比,屁都不算。”阿蠻這話真的是生氣了,他素來在柳瑤麵前注意言辭,這一次聽得桃心這樣說連髒話都說了出來。
柳瑤斜了一眼阿蠻,阿蠻方才驚覺自己失了口,悻悻的閉上了嘴。桃心臉色微變,咬著下唇眼淚在眼圈裏轉轉,桃核瞪了她一眼,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氣氛登時一肅。
這是之前在驛站盯著袁家的柳家仆人,這幾日袁家一直找地方想要買房子,奈何建康城房價太高,如此尋了幾日也沒有相宜的房子,隻好在奉賢巷裏租住下一家,巧的人袁家租的房子正是前世柳瑤出錢買下的房子,就這樣袁家人連著王桐留下的婢女一同搬了進去。
柳家這個仆人化妝成乞丐整日蹲在門口,找了個機會賣身進入了袁府,今日這般急匆匆的來,難道是有什麽事發生?
柳瑤讓桃核將人喚了進來,那人先是給柳瑤見了禮,等柳瑤讓他站起來,他便迫不及待的說:“王郎今日一早將王桐送了回來!”
柳瑤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桃核驚聲道:“怎麽還能送回去?憑著袁亱對她的恨意,那是恨不得抽筋扒皮的!”
那人聞言看了一眼桃核,他知道這房間內的人都是柳瑤跟前兒的紅人,他原本也隻是一個守在門口看門的小廝,柳瑤見他長的機靈說話也條理清晰,便讓他去驛站盯著袁家的動作,等袁家搬進新房子之後,柳瑤又給了他賣身契讓他賣入袁家打探消息,這是自入袁家以來,第一次回來傳消息。
桃心一臉擔憂的看著柳瑤說:“女郎,阿桐雖然性子壞些,可是袁亱……”她似乎想起了袁亱打人的場景,小臉兒有些發白。
阿蠻冷笑道:“你難道忘記王桐羞辱女郎的場景,這樣的人固然可憐,可也有可恨之處,再說,既然是她哥哥王郎將她送回去的,自然有他的道理,讓女郎攙和進去做什麽?你還嫌此間事情不夠亂嗎?”
桃心被說的低下頭,桃核低著頭似是沒有聽見阿蠻的話一樣,少年仆人偷偷打量幾人的神色,便聽見柳瑤問:“細節說說!”
少年仆人道:“一大早天剛剛亮王郎的馬車就停在袁府門口,袁家的人便迎了出去,隨後隻見王郎帶著王桐下了馬車……”
“王桐神態如何?”
“低著頭看不見表情,王郎還含笑跟袁家人示意,然後就走進正房,進去不久便出來了。”少年仆人努力回憶當時的場景,想了想說:“王郎的態度一如平常,也不見王桐的掙紮,想來是同意回去的吧!”少年仆人看了一眼柳瑤的臉色,大膽猜測著說。
柳瑤聞言點了點頭說:“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或許是王郎等人發現什麽問題也說不定,在這之前袁家又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嗎?”柳瑤輕輕撫掌,喃喃說道:“以王郎之尊進入奉賢巷……隻為了送妹妹回婆家,這件事可以王家任何一個人去,可偏偏是王郎親自前去,這意味著什麽?王郎是在以自己的舉動告訴天下人王桐在他心中的位置……”
王郎啊王郎,便是被王桐連累名聲,也要蹚這趟渾水嗎?看來他這個人,並不是她柳瑤誤會,而是前世的時候,在品評柳瑤那一句就是存了私心,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讓柳瑤的惡名蓋住王桐的惡名……如同謝家齊在品評袁亱時也存了私心一樣。
那麽王平之會不會去查當初給袁亱王桐下五石散的事呢?
少年仆人低頭說:“那個瘋女人最近被養的很好,安靜了不少,因為懷著胎兒,王桐剩下的婢女便分過去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至於袁老太太她的情況很不好,尤其是……”少年仆人說道這裏,看了一眼柳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了兩個頭說:“奴才私自做主,在暗中散播出奉賢巷是一些什麽樣的人住的地方傳言,袁老太太原本身體已經有所好轉,因為這傳言越加嚴重,據說現在吃飯都往外流。”
柳瑤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仆人,問:“你叫什麽名字?”她的聲音一如往常般平靜,聽不出任何喜怒。那少年看柳瑤這個樣子,不知自己這樣說對是不對,惶恐之下連連叩頭,答說:“奴才叫習春安。”
柳瑤這才微微露出些笑容說:“春安啊,你也不必害怕,這件事就這樣了,袁老太太那樣的身體,其實早早走了也是享福,你回去幫我盯緊了袁家,若是有任何事及時來回報。不過你永遠要知道,跟人要跟對了,曉得嗎?”
“奴才省的……”剛要表一番忠心的習春安被柳瑤擺擺手打斷了,桃核將習春安送出柳府,很快便回轉了。
回到房間之後,桃核對還在生氣的桃心說:“外麵的紅梅開的極盛,你去采摘些回來插花。”又轉頭對柳瑤說:“味道極好。”柳瑤含笑點點頭,看了一眼如門神一般的阿蠻,等桃心走了,方才說:“阿蠻,桃心是孩子心性,你的話未免太重了些。”
桃核聞言忙道:“女郎哪裏的話,是桃心不知天高地厚,再說那王桐也委實過分……”桃核咬咬牙說:“奴婢瞧著這件事恐怕不似習春安說的那麽簡單,榮素這個瘋子,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怕是會好轉啊!”桃核無不擔憂的說。
阿蠻不明所以,奇怪來回打量柳瑤跟桃核,不明白這兩個人在說什麽,但字裏行間卻依稀能猜出來,她們並不希望榮素好轉,甚至不希望袁老太太活下去。阿蠻感到一種無邊的恐懼正在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他的心,他怔怔的看著躺在榻上似是漫不經心,甚至一直保持溫和微笑的女郎,隻覺得那笑容根本不像是表麵的那麽溫和淡然,而是充滿血腥,充滿冷厲,像是匍匐在地上等待食物的野獸一般……
雖然這個比喻不好,可卻是阿蠻此時真切的體會,那樣的陌生,像是在他麵前的女郎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雖然有些驕縱但心地卻依舊淳厚善良的女郎……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變的這麽陌生?好像是從那次改變開始,幾天的時間,她便再也不是那個她了!
好像感受到阿蠻的情緒不對,柳瑤抬起頭目露擔憂的看著臉色發白的阿蠻柔聲問:“阿蠻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請個醫者看看吧!”
阿蠻怔怔的看著柳瑤,雖然聲音還是那個聲音,一如既往的輕靈好聽,可是卻沉穩淡定,一點也沒有以前不經意帶出的尖銳,這不是長大的蛻變,更像是這副熟悉的皮囊裏換了一個相差太多的靈魂。
見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柳瑤更納悶了,剛剛還好好的。“你去找個醫者,讓兩個人照顧阿蠻。”這是對桃核說的,桃核點點頭扶著阿蠻走了出去。
桃核很快便回轉了,走進來的時候一臉古怪,見柳瑤正在等著她的回答,忙把剛才看到的情況說了出來。“出去後就去了容嫗的房間,一直沒出來,奴婢在外麵等了一會兒,聽見裏麵傳來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