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枷羅陣法

我由幻境返回現實,拂身而過的,惟有這雲端夜風,空落落地在耳際瀠洄。

“掌門,我知道這些都是一個被喚作座主的人所為,但我也不知此人底細,既然紅月魔咒是解開九淵封印的關鍵,可血色曼珠沙華又是怎麽回事?”

掌門笑而不答,袍袖拂過處,憑空幻出一道金光流轉的太極,隻見太極一分為二,一柄金劍自兩道太極間一分分化出,轉瞬擴為扁舟大小。

他縱身躍至劍身上,我會意掠至他身後,腳下微微一顫,長劍呼嘯著穿雲破霧而去,恰似金雲扶搖,繞著鎖妖塔回旋一周,停駐在塔頂上空。

“你看看鎖妖塔。”

銀絲拂塵橫劃過空,我不明所以,依言俯瞰腳下五彩光芒籠罩中的佛塔,卻見塔頂連綿的碧瓦竟化為水晶般透明,塔內十層影像重疊入眼。

塔內百色流光飄閃,千奇百怪的妖怪皆亂成一團,猙獰暴怒之色宛然在目,無聲的怒吼中,妖怪們不約而同地猛撞著塔壁,直欲破塔而出!

我心中暗暗震撼,“塔裏麵的妖怪在騷亂,它們想出來!”

掌門眼中閃過銳利流光,一時間,連天際月輝也無法抵擋這鋒芒,“這些妖怪不過是九牛之一毛,而在鎖妖塔底之下,卻有數倍的妖怪。”

我在九天之上悠悠蹲下身,雁翅裙裾柔柔垂瀉,在夜空中凝固雋永,凝目俯視塔內的暗波洶湧,望卻沉鬱千丈,“掌門說的可是‘裏蜀山’?”

“不錯,六界中最大的妖界為裏蜀山,在另一個空間中,蜀山與裏蜀山便如一張紙的兩麵,又如鏡裏鏡外。塔底有通向裏蜀山的結界,倘若結界被破,鎖妖塔毀,裏蜀山妖界的無數妖怪便會禍害人間,後果不堪設想!”

“結界不是應該很牢固麽?怎麽會破?”

“六界之間本有結界相隔,素來相安無事,但結界一破,人間必定生靈塗炭,傳說上古有一種枷羅陣,唯一能摧毀六界之間結界的陣法……”

這一句意猶未盡,卻宛如天降霹靂,令我心下一震,登時卷起一重警兆,幾乎從劍上跌落下去,“難道說,這陣法是血色曼珠沙華形成的?”

掌門霜肩背白發,額上皺紋越發深刻,目中掠過一寸微妙的深意,“九淵魂獸並未消失,隻是在上古時被神女封印,你可知道封印在何處?”

“在什麽地方?”迎著凜凜夜風,我手心沁出冷汗,心內已猜著九分了。

“鬼界!”

寥寥二字,猶如巨石落湖,在心間驚起一圈漣漪,卻是轉瞬即逝。

沒錯,彼岸花連接的另一端,正是鬼界,亦是傳說中的冥界!

“正因如此,即使九淵自身的封印解開,也隻能令其在鬼界蘇醒,卻無法現世人間。血色曼珠沙華乃引魂之花,聯係人鬼兩界,這些花構成一個遍布大唐的枷羅陣,陣法形成之時,人鬼結界便會被破,九淵便能重現世間!”

“原來如此,要讓九淵現世,不僅要解開它的封印,還要解開人界與鬼界的封印!”我盈盈立起身,驚駭不可自拔,“可有阻止的辦法?”

他微微搖首,寸旬才忽而輕歎一聲,“紅月魔咒與枷羅陣法皆為上古法術,如要破解,必須對其了如指掌,而我所知甚少,尚無毀陣之法。曼珠沙華始自大唐東南西北四極處,如今已覆蓋了天下大半,百姓均陷入驚恐之中,待咒術完成,九淵封印解開,那時不僅人界,六界都會麵臨一場曠世浩劫……”

我胸中驚濤駭浪狂湧,思及迫在眉睫的危局,雙手絞得腕間絲絛幾欲碎裂。

非但如此,天下局勢自曼珠沙華出現以來,已發生了極大動蕩。

彼岸花的不斷出現,導致民間傳說紛紜,道是彼岸花是因李盛統治不力,觸怒神威,因此天降災禍,民心漸失,朝中反叛者與日俱增,統治岌岌可危。

我心知肚明,這定是那座主散播流言,他暗中培育勢力,意圖謀反。

掌門轉眸顧盼,黯然不改蒼顏麵,“孩子,可以告訴我,你是從何而來嗎?”

我毫不避諱地如實相告,他長眉稍微顫動一記,旋即撚須一笑,“若老道沒猜錯,那個將你召喚過來的人,便是布下紅月魔咒的人!”

心中揣測的真相在此際印證,我仍覺匪夷所思,“您何以如此肯定?”

“讓人跨越時空,本便是顛倒世間法則,基本不可能實現,即便是我與蜀山的眾長老合力,也無法做到,但若擁有極大力量並通曉上古諸多禁術的人,或許能半到,那人既能施展紅月魔咒與枷羅陣法,通曉穿越禁術也不無可能,但能讓人靈魂穿越已是極限,肉身在時空之道中定會粉身碎骨,而世上無人通曉那兩個咒術,更別說比這禁術難度更高的穿越禁術,因此隻可能是他。”

九星噬月,寒氣侵蠶衣,我期冀地寄目麵前的仙風道影,將滿腔困惑一股腦兒脫口傾瀉而出,“您知道那位上古與九淵大戰的佛界神女是誰嗎?我與她又有何關係?為何她總是出現在我的夢中,又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他目視劍下方已不複通透的鎖妖塔,微渺歎息中,別有一番語重心長,“人間生死輪回,永不止歇,她便是你千萬年的前世,也是最初一世!”

“我的前世?!”

我呐呐不能自語,縱使這個猜想已在心中掠過千百回,但如今切實得知,仍抵不住那綿綿而生的驚愕,月光從頭頂灑下,卻驅不走通體涼意。

“至於她的真正身份,天機不可泄露,老道無可奉告,答案需要你自己尋找。”

我悻悻垂眸,臉隱入月影中,“去哪裏尋找?”

“沙州……”

掌門意味深長地徐徐撫須,聲音滄桑飄渺,恍若刀劍鐫刻於命盤之中的天數,袍上陰陽太極葳蕤生光,藍白道袍隨風揚起,如同一麵獵獵旌旗。

“沙州!”我聞言又是一駭,猶記在沙漠中看見海市蜃樓,正是在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