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紅月魔咒

望雲巔思無緒,我心淡如茶,“還有整個人間……”

“你想保護它嗎?”

“想,我想保護身邊的所有人,我不想讓任何人再受到傷害……”

“那便行了。”

掌門將拂塵搭在臂上,麵不改色地捋須,“孩子,你的事我都聽修兒說了,在危險重重的唐門,保護一個柔弱的少年,很辛苦吧……”

我微微一怔,心內閃過黯然的侘傺,旋又燃起一股澀意與酸楚,卻被滾滾的記憶殘片衝去,晚風拂得玉臂清涼一片,卻掩不住心中的淒涼。

抑住胸中的波濤暗湧,悵然之餘,我亦惟有喟然長歎,“我習慣了……”

掌門輕撫雪白長須,白鬢皺紋濃,隻剩眉線連長,“世間都道女子柔弱,不料竟還有你這般堅強的女子,你定受了不少苦吧,可曾後悔過?”

佇立在蜀山最高處,我恍惚望著腳下燈火萬重,心已隨風千萬裏。

“沒有,我從不曾後悔。”

轉身覷定我,他深沉黑瞳中精光閃爍,耀然勝若天星,“這世間很多人都追求至上武學,孩子,回答我,在你看來,武功應該作何用處?”

“武功麽……”我仰望燦爛星穹,眉眼頓開,聲音清曼宛如流雲,隨晚風響起,“以前的我,總是憑著一身武功逞強,到處惹是生非,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武功不是為了傷害別人,而是為了,守護自己重要的人……”

他麵上閃過一波未不可察的驚異,隨即卻悄然斂住,雙目中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眼角皺紋畢現,“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明白了很多人一生都想不通的事,既然如此,那便將你的武功歸還你,讓你能夠保護重要的人……”

但見他拂塵一揮,我頓覺一股熱流沿著經脈一路竄將上來,四肢頃刻間白光縱橫,腦中恰如澄海清風,神清氣爽,飄飄然有淩雲之意!

怔然端凝著雙手,我震驚不已,“掌門,這……”

“你武功已複,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我一時心中百味陳雜,無以為表,感激涕零之下,便要俯身跪拜,卻被他以拂塵托住細臂,力道輕柔卻不容置疑地將我扶起,一笑間溫藹親切,“不必多禮,能來到蜀山,是你自己的造化,日後需多多行善積德。”

“謹遵掌門教誨!”

他目光輕掠過空,白眉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世間不久便將麵臨一場大劫,我已聯係昆侖、蓬萊等地的修仙門派,卻依舊束手無策……”

他袍袖一拂,煙霧過處,麵前憑空浮出一行血色文字,繼而又逐漸消隱,卻令我瞬時驚圓了雙目,竟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十二字千古預言——

紅月咒破,九淵現世,血染天下!

再次目睹這埋藏心底的隱憂,我隻覺漫身血脈如岩漿翻湧,皓玉貝齒緊緊咬住嫣紅的素唇,“掌門,其實九淵的事,很可能與我有關,我……”

掌門衣袍輕蕩,舉步時風揚,落足處雲湧,口鼻間不絕有仙霧繚繞往返。

他頓步於三皇台邊沿,舉目望月,眉間尺量人間疾苦,“你不必自責,這其中因緣,總有一日會找到答案,你可知道紅月魔咒?”

心中一凜,我順目望去,卻在觸及滿月之時,難以置信地瞠目結舌——

皎潔無瑕的滿月上,一抹妖豔的紅自邊沿浮現出來,逐漸向內擴散聚攏,轉眄便將銀月幻化為不祥血月,天地萬象皆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緋。

早已沉澱的夢魘,此刻竟如晨曦破曉一樣明晰,在心間劃下鏤心刻骨的血痕!

此次紅月,竟是前所未有的濃豔和碩大,觀之駭目振心!

“你看見紅月中有什麽了嗎?”

或因身處萬丈高空,紅月首次如此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我仰首細細端詳,卻在下一刻魂飛天外,其中令人駭目振心之景,一目了然——

紅月渾似以鮮血染成,其中蓄滿無數扭曲猙獰的影子,恍若黃泉之畔爬出的血色幽靈,正不住地痛苦掙紮,張牙舞爪,似要衝破血月的禁錮!

冥冥之中,死靈淒厲泣血的慘嚎襲入腦海,凝著肝腸寸斷的慘痛!

我惶恐地遙望那輪鮮血融成的紅月,“裏麵,有好多靈魂,紅色的靈魂……”

掌門立定大理石雕欄後,月華傾瀉了滿麵銀輝,映得那鐫刻般的眉眼仿若虛幻,“沒錯,是靈魂,血月之所以為紅色,正因為它以無數人的鮮血染成,人的怨念聚集在血月之中,久久不能化解,便是你如今看到的影像。”

驀然一個激靈,我忽如夢初醒,簡直不敢置信心之所想,“難道說血月便是那些離奇死亡之人的血染成的?那些武林人與達官貴族的血?”

“不錯,那些已逝之人的鮮血,化為紅月魔咒的力量,而且連靈魂都不能解脫,直至咒術完成的一刻,才會魂飛魄散……”

得此駭然真相,我心間一陣悚然,瞻眺天外緋紅的月華,隻覺通身都在戰栗顫抖,十指緊攥,“世上怎會有這麽可怕的咒術?!太殘忍了!”

紅月中千萬靈魂掙紮不休,卻終逃不過被血紅吞噬的宿命,最終杳然無影,那月華籠罩下埋葬千古的預言被揭開,命運的輪盤飛速輾轉……

似乎不忍窺睹那份淋漓的慘烈,掌門閉眸緘口不言,須臾後才呼出一口仙霧,徐徐睜開雙目,“紅月魔咒是一種上古咒術,金鱗佛咒便如橋梁,從人身上吸取力量,然後以血化之力給月附上詛咒,從而逐步摧毀九淵的封印……”

斂眸收神,我盈盈步至掌門身畔,憑欄眺望雲靄下的燈火輝煌,一樁疑竇刻印於心上,“可是為什麽死的人都是武林中人和達官貴族?”

“紅月魔咒需要人的力量,而這些人必須與眾不同。江湖群雄生命力極強,力量自不會弱;官宦擁有可以傾覆天下的權勢力量,亦不容小覷,隻有非一般的強大力量,才能發動紅月魔咒,這便是他們成為凶手目標的原因……”

月中紅漸行消褪,複又皎白如初,了無痕跡,那一寸的光陰,不過白駒過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