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本來還在撒潑,聽到鹿知之這樣說,頓時就白了臉。

而身邊的女人從默默無聲地流淚,突然間就崩潰痛哭。

老太太哆嗦著嘴唇,腿都站不穩,差點栽到旁邊警察的身上。

顧言洲看向鹿知之,用眼神示意。

鹿知之下意識的就明白了,他是想站起來。

她將顧言洲從地上扶起來,一隻手繞過自己的肩膀,讓他倚在自己懷裏。

“警察同誌,我們不是黑社會組織。”

“我叫顧言洲,是顧氏的總經理。”

“在外麵走,身邊總要跟幾個人的。”

京市可以有人不知道顧言洲是誰,但是敢自稱是顧氏總經理的,隻有那麽一個人。

這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麽這群安保會出現在這裏。

重九指著窗外。

“雖然室內監控壞了,但是對麵大樓樓腳還有一個,應該可以拍到這裏。”

“這個老太太要摔自己的孩子,是我們家五爺接住的。”

“為了救這個孩子,五爺都摔骨折了。”

警察們經常解決這種糾紛,知道這件事一句兩句的說不清楚。

“走吧,回所裏說!”

老太太立刻慫了。

“我麽隻是單純的醫護糾紛,怎麽就要去派出所呢?”

“你們警察了來了,不就隻是調節麽?”

老太太神色訕訕。

“既然他們不是黑社會,那就是個誤會。”

“誤會解除了,我們就走了。”

說完,老太太拽著女人往外走。

鹿玉芙有心攔著,可她知道。

這老太太隻是來鬧,並沒有對她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就算去警察局,也就是教育一番。

走廊裏那麽多病人,要是讓人看到了警察將他們全都帶走,這對醫院的聲譽不太好。

他們報警的本意也是把老太太趕走。

現在她自己走了,警察那邊也知道了這件事,至少下次上門來鬧,他們再報警也算有過記錄。

可顧言洲因為這老太太都骨折了,這口氣不出,她心裏憋得慌。

現實就是這樣,醫院雖然盈利,可也算是服務性行業。

麵對各種各樣的病患,都隻能盡量安撫。

生怕惹他們不高興了,就去曝光,發到網上審判。

經過無數次的轉發,曲解,事情最終會被人扭曲成什麽樣,她想都不敢想。

往小了說,對她們醫院有影響。

往大了說,會影響整個醫療行業的口碑。

所以他們經常忍氣吞聲,罵不還口試常態,打不還手是必須。

因為一旦還手,再有理也變成了沒理。

鹿玉芙閉了閉眼睛,憋屈和憤怒隻能化成眼淚從眼角流出。

再睜眼時,她滿懷歉疚的看向顧言洲。

“顧先生,實在對不起,我的事連累到你了。”

“我先帶你去骨科看看吧。”

鹿知之緊緊握了一下姐姐的手,又拍了拍顧言洲的肩膀。

“你先去,我一會去找你。”

隨後,她追了出去。

女人抱著孩子走得極慢。

她的厚睡衣上,隱隱有血跡。

可能是剖腹產的傷口還沒好,就被這惡婆婆拉過來鬧事。

就是吃準了,這醫院拿她們這樣的人沒辦法。

老人,產婦,嬰孩,動了哪個都是大事。

醫院兩個保安,顧言洲帶了那麽多保鏢,都不敢動手,隻能嘴上嚇唬幾句。

鹿知之追上產婦,拉了她的衣袖。

“你就這樣算了麽?”

產婦低著頭,看著懷中還在抽噎的嬰兒。

老太太一把拍掉鹿知之的手。

“你幹嘛!”

“我告訴你啊,我兒媳婦還要奶孩子的!”

“你要是把她嚇得回奶了,以後孩子的奶粉錢你必須出!”

說完,她拽著那產婦繼續往前走。

鹿知之高聲喊了一句。

“我聽說,孩子在投生為人之前,是自己選擇母親的。”

“你的孩子們,都覺得你好,所以選擇了你來做他們這一世的母親。”

“你真的忍心,讓她們失望麽?”

女人被老太太拽著走的很快,突然停下了腳步。

老太太上去給了女人一巴掌。

“趕緊跟我回家,要不然,我讓大誌跟你離婚!”

女人不管老太太的威脅,轉過身,失魂落魄的走到鹿知之身前。

“這位小姐,你是什麽意思?”

鹿知之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女人抬頭,紅腫的眼睛裏再次蓄滿淚水。

“我也是沒辦法!”

“在我們老家,沒有兒子傳宗接代,會被人笑話。”

“他們會說我們家做了太多缺德事,所以斷子絕孫。”

“我也會被人指點,就連我娘家媽都跟著抬不起頭。”

鹿知之提起一口氣,卻憋在心中呼不出來。

“所以,你就放任這個老太婆弄死你的你女兒?”

女人蓄滿的淚水瞬間滑落。

“生老大的時候,我用死威脅她們,他們就把老大送給別人養了,剩下的兩個,是背著我摔死的!”

“在我們老家有個習俗,隻要把生出來的女孩摔死,女孩就不敢再來投胎了。”

鹿知之搖了搖頭。

“子女是上輩子的因果緣分,不是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而且……”

鹿知之不想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可交談下來,這女人也蠢得讓人糟心。

她咬咬牙,移開了目光。

“不管你信不信,我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業障。”

“你婆婆身上有三道因果,這因果消不掉,會跟到下輩子。”

女人沒說話,鹿知之再次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

“你懂我的意思麽?”

女人的眼神逐漸失去焦距,然後像是無法呼吸一樣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你……你是說……三個?”

鹿知之斂眸,沒出聲。

女人睜著大大的眼睛,眼裏全都是紅血絲,眼淚像是流幹了一樣,再也無法落下。

她不再追問鹿知之,而是反複念叨著。

“三個……”

“有三個!”

突然,她像是發瘋一般地大叫起來。

“啊!”

“啊!”

她嘶吼著,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繃出。

下身的褲子緩緩的被血染透。

她的驚叫引來了眾人的圍觀,其中一個小護士急忙跑過來。

“呀,你這產婦是不是剛生完孩子。”

“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不能激動,子宮還沒恢複好,容易大出血!”

小護士嚇的麵無血色,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三樓,推個床過來,這裏有個產婦大出血。”

小護士掛了電話,急的哭了出來。

她邊哭邊給女人順氣。

“你別激動,平複情緒,放緩呼吸。”

鹿知之向後望去,那個老太太早已經跑的不見蹤影。

她恨鐵不成鋼的對女人喊道。

“到現在你還要再包庇他們一家麽?”

“你看看,你大出血,那老太太卻跑了!”

“為你焦急,為你哭泣的,是剛才被你訛詐的醫護人員!”

幾個醫生護士推著床從遠處飛奔而來。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女人被扶著躺到了**,血差不多浸濕了整條褲腿。

她滿眼的灰敗,失去了所有生機。

這時,護士手裏的孩子感受不到母親的氣息,缺乏安全感的放聲大哭。

**死氣沉沉的女人聽到孩子的哭聲,眼裏重現一絲生機。

她看著哭泣的嬰兒,虛弱的張了張嘴。

“叫警察過來。”

“我要舉報,我婆婆摔死了……我的三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