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時宿說話的時候,楚予恬已經來到了副駕駛,打開了車門的一條縫,所以對話也清晰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那一瞬間,楚予恬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被這滿天的大雪給凍住了似的,冷到將她的思緒也凝凍住,整個大腦都是木的。
反複的反映著柳時宿剛才的那句——“你再繼續這樣下去,所有的治療成果都會功虧一簣,你現在必須跟她分開。”
車上隻有傅謹珩跟柳時宿在一起,所以無疑柳時宿這句話就是對傅謹珩說的。
而這段時間一直跟他在一起的,隻有她。
她明明都已經盡量的在不給傅謹珩壓力了,結果還是成了他的負擔,甚至還可能害得他的治療功虧一簣……
楚予恬維持著那個抓著副駕駛座的門把手的姿勢,手不受控製的不斷收緊至指節發白,也未回過神。
傅謹珩很快就注意到了楚予恬站在副駕駛的車門前的身影,看著柳時宿的目光也變得越發的不善起來,用眼神警告對方別再說話。
“小朋友,愣著做什麽上車啊。”傅謹珩側臉再與楚予恬說話的時候,聲音跟表情已然聽不出半點異樣了。
車外的楚予恬卻還是木木的站在那,表情就像是沒聽到傅謹珩叫她似的。
才上車的傅謹珩見狀索性解開安全帶,下車親自去替她打開了車門,還揉著她的腦袋,笑著調侃她道:“小朋友現在已經到了哥哥不替你開車門,你就不上車的地步了嗎?架子這麽大。”
聽著傅謹珩那含笑的調侃聲,楚予恬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愣愣的抬起頭看著麵前英俊高大的男子。
問道:“珩哥哥,柳醫生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傅謹珩正揉著她後腦勺的手僵了一瞬,淺色的桃花眼睨向柳時宿時,眼神充滿了陰沉,顯然是看透了柳時宿的算計。
對方就是故意非挑這個時候,讓她家小朋友聽到這番話的!
但這些陰暗的情緒在傅謹珩身上都是轉瞬極掩飾了幹淨的東西,以至於楚予恬就算是凝視著他,也未能發現破綻。
“小朋友你這也不行啊,怎麽小小年紀就開始幻聽了呢?”傅謹珩一副壓根沒這回事的模樣,說話連眼睛也不眨:“柳醫生剛才也沒開口說話。”
“……”
楚予恬沉默著,用一副‘你看我像傻子嗎?’的表情與傅謹珩對視著。
一向在誰的麵前也絕不會低半寸頭的傅謹珩,唯獨也就在自家小朋友板著一張臉的時候會莫名的生出類似於‘心虛’這樣的情緒。
連那句“我不是這個意思”也說得十分的心虛。
楚予恬壓根沒理會他,而是將目光轉移到柳時宿的身上,直接問道:“柳醫生,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迎著傅謹珩的目光,柳時宿無奈的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願意讓我說,但如果再這樣下去,是真的會出問題。”
先跟傅謹珩說了一句後,柳時宿這才從車後座下來,緩緩的與楚予恬道出全部的實情。
楚予恬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從她來找傅謹珩之後,原本已經大有起色了的治療,反而陷入了一種極糟糕的境地。
治療團隊分析下來,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讓他們分開一段時間,以免之前的治療都功虧一簣。
但傅謹珩卻一直沒有采納治療團隊的這一提議,堅持要等楚予恬的學校開學了,再送她回去。
柳時宿也是被逼得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才選擇這種違背病患的個人意願,選擇當麵跟楚予恬道出詳情,把選擇權交到她手上的辦法。
楚予恬聞言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
她原以為自己隻要不再給傅謹珩施加壓力,就不會再給他造成任何的負擔,卻未曾想到,原來她的存在就已經是一種負擔了。
還可能會害得他所有的治療差點功虧一簣!
楚予恬甚至會克製不住的想,如果自己從未在傅謹珩的生命中、出現過,那他是不是也就不用再經曆那些磨難,治療也能很快很順利的進行下去。
他可以擁有更好的,更完美的人生……
光隻是這樣想著,楚予恬心裏就跟被塞堵了一團棉花似的,難過得幾度快要無法呼吸。
傅謹珩原本正緊盯著自作主張的柳時宿,但在察覺到楚予恬突然蒼白下來的臉色後,一時間也顧不上管柳時宿了。
“小朋友……”
傅謹珩低聲的輕喚著,伸手想要去牽握住自家小朋友的手時,才觸碰到指尖就被她給先一步往後避開了他的接觸。
“先回去再說吧。”楚予恬垂著眼睫聲音低沉的說了一句後,率先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傅謹珩看著坐上去後,利落關上副駕駛車門的自家小朋友,又看著自己伸出去後,什麽也沒摸到的空****大手。
靜默片刻後,傅謹珩才緩緩的收回手指,正準備回駕駛座的時候,卻被柳時宿攔住了去路。
柳時宿口吻嚴肅:“我來開車吧,你現在的狀況開車並不安全。”
傅謹珩看著麵前的柳時宿,冰冷的眼神無聲的傳遞著一句:‘還不是拜你所賜’
但看著悶聲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楚予恬,傅謹珩終究還是沒再多說其他的坐回到後座。
三人一路無話的回到療養院。
車才剛停進車庫,早就已經得到門衛的消息,趕到車庫口來迎他們的管家立即快步迎上來替他們打開車門。
“傅先生,您吩咐的東西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纜車就停靠在門外,隨時可以出發。”管家一臉恭敬的與傅謹珩笑。
傅謹珩看著已經與自己擦身而過,連餘光也未曾停留下來多看自己一眼的楚予恬,就知道這次的事大概是真沒那麽容易就能善了的。
至於原計劃的在後山的河邊躺在點著篝火的帳篷裏看著煙花過年守歲……
大概是更沒可能的事。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別浪費了,柳醫生帶其他華國人一起去過年守歲吧。”傅謹珩皮笑肉不笑的對著柳時宿說了一句。
柳時宿看著傅謹珩那明顯笑得透著一股子陰陽怪氣勁的傅謹珩,臉上的無奈越發顯著。
他伸手拍了拍傅謹珩的肩膀:“好好跟你的小朋友聊聊,一直瞞著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她,都不是好事。”
道理傅謹珩自然都知曉,但不妨礙他厭惡柳時宿插手管這件事,而且還是在大年三十這個特殊的時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