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楚予恬都還記得一向深愛著她跟母親的父親,突然轉變時的模樣。

一開始就是他變得尤為的忙碌,不斷的出差,連她的生日都沒能回來為她慶祝。

而她發現父親出軌的那天,是因為那天晚上一向不踏進廚房的父親,突然要跟母親學做糖醋藕夾。

她還好奇的一直在旁邊看,但最後父親做出來的還是不行。

當天夜裏楚予恬半夜醒來出去找水喝的時候,就看見父親偷偷摸摸的端著母親做的那份糖醋藕夾,跟做賊似的離開了家。

她好奇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幕讓她記憶猶新,直到如今也不曾忘懷過的一幕。

她看見父親端著剛熱好的藕夾,來到隔壁的別墅麵前,與一個穿著白色睡裙的女子席地而坐。

“我最喜歡的糖醋藕夾!”女人接過盤子,驚喜不已道:“你居然真的給我做了,是你親自做的嗎?!”

“當然。”她的父親大言不慚的應著,與那女子溫柔的笑道:“你不是喜歡吃嗎?我特意為你學的。”

“寶貝,你對我也太好了吧!我好愛你呀!”女人當時說著,將盤子隨意的放在旁邊後,抱著她父親的脖子,深情的吻了上去。

那會的楚予恬雖然才九歲不到,但已經知道嘴貼嘴的親親是爸爸跟媽媽才能做的事情。

她甚至還不知道‘出軌’這一詞,隻是回想起奶奶每次罵媽媽,都說她肚子不爭氣,連個男丁都生不出來,想害她楚家絕後,還說要讓兒子出去再重新找一個女人之類的話。

楚予恬意識到,那個女人可能就是她的爸爸重新找的女人。

她不想換‘新’媽媽,也還深刻的記得每一次奶奶罵完那些話的時候,媽媽會多傷心,將自己鎖在房間裏一直一直的哭。

所以當時還特別小的楚予恬便隱瞞了這件事,悄悄地離開了,沒告訴母親也沒讓父親知道自己看見了。

她曾特別天真的以為,隻要她一直瞞下去,爸爸媽媽就還是以前的模樣,他們的家就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是後來……

在她家裏伴隨著的就是源源不斷的爭吵,她每次放學回來都能看見母親在哭。

後來的一天楚予恬從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中,得知爸爸媽媽可能要分開了,問她如果那樣的話,她想跟誰一起。

楚予恬記得特別深,她說自己不要那樣的如果,母親就一直抱著她哭。

後來父親還是沒再回他們的家,而是住進了隔壁的那棟更大的別墅。

別墅的門跟圍牆都很高,楚予恬進不去,坐在門口哭父親也不會聽到。

就在她父母還在準備辦理離婚的手續期間,父親突然就跳樓自殺了。

在父親的葬禮上,楚予恬聽父親公司裏的人說,他是被情、婦出賣,偷了公司的機密文件,害得父親公司破產,人也背上了巨額的債務,受不了打擊才跳樓自殺的。

……

楚予恬從那段回憶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許久之後的事了。

傅謹珩已經察覺到了她的不對,正摘下了在外從不離手的手套,緊握著她的手。

“小朋友,身體不舒服嗎?怎麽突然臉色這麽差,手也跟冰棍似的涼成這樣?”

聽著傅謹珩那關切極了的低聲詢問聲,楚予恬梗著脖子,身體好一會才回過頭看向了他。

那一刻她說不出心頭是個什麽滋味。

但是……

她明明一直都以為傅謹珩就是那個將她跟母親從深淵的苦難中救贖出來,所以才在還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的時候,就悄悄地藏在心裏的心上人……

竟然,也是將他們一家推入苦難深淵,害得他們原本幸福的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的親外甥?

而且更重要的是——傅謹珩跟秦美的關係特別的要好。

而且那種要好還是就連身為母親的秦玉娥都比不上的那種!

楚予恬看著傅謹珩,那一刻心髒冷到連身體都忍不住的打顫。

麵對傅謹珩關心跟焦急的眼神,看著他一張一合詢問她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之類的話時,自己的嘴卻半張著,喉嚨裏久久的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其他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楚予恬的異常,紛紛出言表示關切。

林伯則直接讓人去將就住在秦宅裏,負責給秦老先生秦老夫人看病的家庭醫生請過來。

而秦玉娥則是不動聲色的將彎揚起來的唇角向下壓了壓,裝模作樣的也跟著關心了幾句後,才悄悄向秦卿遞了個眼神,示意好戲即將登場。

家庭醫生過來後,因為楚予恬不肯說任何話,問她什麽她也是一副沒什麽反應的模樣,家庭醫生也沒轍。

隻是在量了量楚予恬的體溫跟聽了聽心跳後,判斷她應該是有些低燒。

所以讓傅謹珩將她抱到了空氣更暢通的室外亭子裏,讓人送來輸液的藥水跟醫療物品,來替她紮針輸液。

秦建賢一家是見沒什麽大事後,就勸著秦老爺子秦老夫人先回了餐廳,其他人則都在亭子裏守著。

秦玉娥吩咐人送來的一份還冒著熱氣的銀耳蓮子羹,送到了楚予恬跟傅謹珩的麵前。

“謹珩,你喂恬恬喝點熱的銀耳蓮子羹,看看能不能讓她好受些。”秦玉娥一副擔心的模樣,開口說:“你不是每天都要給她做三餐甜品嗎,喝點她最愛的蓮子羹說不定能舒服些。”

換作其他時候的話,傅謹珩肯定早就從母親那過於殷勤的態度中,品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意味了。

但這會傅謹珩因為太擔心自家小朋友了,所以以至於甚至都沒注意到母親的反常,端起碗取了一勺銀耳蓮子羹,吹到溫度事宜入口後,才送到楚予恬的唇邊。

柔聲的哄她:“小朋友乖,你先喝一口看看,試試能不能舒服些。”

楚予恬其實一點也不願意張口,但在傅謹珩的溫柔中早已養成了習慣的她,還是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先乖乖的張口去接。

一勺軟糯香甜的銀耳蓮子羹入口,還沒來得及咽下她就聽見了秦玉娥帶笑的聲音。

“我就說還是她喝慣了的甜品有用吧,還好我查到恬恬有吃甜品的習慣後,讓秦宅的廚房先備上了。”

秦玉娥一副長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笑罷後,才似從愣神中突然回過神來似的,一臉抱歉的看著她。

“抱歉恬恬,未經允許在謹珩向你求婚前我就讓人詳細的調查了一下你,隻是為了之後跟你更好的相處而已,並沒有惡意,如果你很介意這一點的話,伯母先跟你道個歉。”

秦玉娥一改平日看她不入眼的常態,連跟她說話的語氣都溫柔極了。

但就是這樣的溫柔,所說出來的話語才讓楚予恬覺得越發的冰冷。

那一刻控製不住湧上心頭的念頭,讓她感覺自己的全身的血液都被凝結成了寒冰似的。

是從未體驗過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