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珠玉在前

柯最縱馬衝進了大營,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進了中軍大帳。

柯駒迎了上來:“大帥,大王答應了?”

“答應了。”柯最摘下頭盔,扔給親衛,一抹汗淋淋的髡頭:“他快瘋了,居然連我都懷疑。”

柯駒不解,柯最把與和連商量戰事的經過簡要的對柯駒說了一遍,特別提到了和連那句暗含殺機的話。和連武藝一般,一向以聰明自負,自以為把握人心最為通透,他說柯最了解人心,提防之意不言自明,柯最豈能不心寒。

沒有他,沒有虎部落,和連能做鮮卑大王?和連猜忌他,提防他,簡直是喪心病狂。

“這個混蛋,虧我兄弟為他出生入死,他就這樣對我兄弟?”柯駒勃然大怒,破口大罵:“兄長,我們不管他了,自回稽落山去,看他被劉辯砍了首級。”

“你以為他死了,我們就有好下場?”柯最瞪了柯駒一眼:“現在他還有用,不能讓他這麽死。”

“這個廢物能有什麽用?”

“不管怎麽說,他還是鮮卑大王。”柯最坐了下來,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一抹胡須,冷笑一聲:“沒有鮮卑大王的旗號,我們怎麽能召集那麽多部落來?據說劉辯所帶的都是禁軍,甲胄武器都是最好的,打贏這一仗,我們……嘿嘿。”

柯駒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不錯,漢人的武器、軍械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更何況是天子禁軍的裝備。兩萬步騎的裝備,足以讓虎部落的實力再漲一個台階。

“聽說,劉辨是頭龍。”柯最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惜,草原上可不是中原,沒那麽多水,他這條龍威風不起來。乞伏海是方圓三百裏內最大的水源,他要真是龍,必然會來這裏取水。我們就在這裏列陣,等他自投羅網。我就不相信,六萬大軍還打不贏他兩萬人。對了。鷹部落的鐵鼇來了沒有,我們要用他的鷹來打探消息。”

“鐵鼇沒來。”柯駒撇了撇嘴,有些惱怒:“鐵根來了。”

柯最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看來這老東西還是記恨我啊。三雕部落來了幾個?”

“金雕部落來了。火雕、黑雕沒來。據說正在追捕慕容風。”

“慕容風?”柯最坐了起來:“找到他了?”

“還沒有。不過,有人說他可能去了牛頭部落,找風裂去了。”

“風裂啊。”柯最笑了起來:“如果真是去找風裂。那倒好了。”他擺了擺手:“給我請各部落的頭領喝酒,我要和他們商量一下怎麽屠龍,先得給點甜頭,他們才肯賣力啊。”

柯駒也笑了。他和柯最最親近,知道柯最圖謀的遠不止是打贏這一仗這麽簡單。和連已經露出了不信任的苗頭,柯最不能不早做準備,利用這次勢在必得的戰事帶來的豐厚戰利品,他要拉攏那些部落,為將來的自立做準備。

鮮卑大王麽,誰有實力誰就能作,檀石槐當初也不過是一個小部落的頭領,憑著自己的能力才成為鮮卑大王。和連既然沒這本事,還是早點讓賢的比較好。

……

夜宿定襄。

以董卓為首的漢將齊聚劉辯的大帳,匈奴大單於於扶羅有幸列席旁聽。衛觀鋪開了地圖,侍立一旁。

“董公,你曾在北疆征戰多年,戰功赫赫,對這裏的情況應該比較熟悉吧?能否為朕講解一番。”

董卓一怔,連忙拱手道:“臣不勝榮幸。”他眼中一熱,連忙低下了頭。

此時此地,劉辯仍然稱他為董公,並且在一幫年輕後進麵前提及他過去的功勞,可謂是給了他莫大的麵子。以他待罪的身份,他根本沒資格坐在這裏,最常見的做法是關起來,到大戰開始的時候,讓他帶幾個人衝入敵陣送死,甚至斬殺於陣前祭旗,誰會記得他以前的戰功。

董卓也曾經像徐晃等人一樣,是一個熱血青年。

他年輕的時候遊曆羌中,錘煉武藝,交結朋友,成年後,以良家子的身份為羽林郎,因為一身好武藝,官至軍司馬,隨中郎將張奐在並州征戰,因戰功而入仕,先後做過郎中、廣武令、蜀郡北部都尉、戊己校尉,但是都沒能做久,很快就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免了。

年歲漸長,董卓漸漸認識到了朝中無人不做官的道理,他通過段熲的推薦,成了司徒袁隗的司徒掾,從此仕途亨通。即使在討黃巾的戰事中屢受挫折,他依然一路高升。當然,他也因此成了袁隗的爪牙。正因為如此,袁紹召外兵入京時,才會將他列為重點對象。

這時候的董卓已經成了一個驕橫跋扈的軍閥,不再是那個一心想憑著戰功封侯拜將的熱血青年。他很清楚,武藝再好,戰功再高,如果不能被袁氏這樣的門閥接受,他永遠是進不了三公九卿的朝堂——涼州三明的經曆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而那些山東世家連刀都提不起來,卻憑著家世把持朝政,呼風喚雨。

儒生得勢,武人受製,這就是大漢的現狀。赫赫戰功,不及一篇文章,不敵數句狂言。得不到世家的認可,武人永遠別想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即使像段熲那樣依附宦官而拜太尉,留下的也不是他的戰功,而是惡名。

董卓不想步段熲後塵,他刻意與宦官保持距離,即使聯係也盡可能的低調,他依附袁家,向儒門靠攏,希望能留下一點好名聲,可是,他最後還是被儒門出賣了,他成了儒門手中的一把刀,一把用完就扔的刀。

他最後還是沒能逃脫段熲一樣的下場。

隻是他運氣比較好,劉辯沒有讓他檻車征廷尉,而是給了他一個英勇戰死的機會。現在,又在一眾年輕後輩麵前向他討教,提起他當年在並州的戰功。

那些戰功,甚至董卓本人都有些淡忘了。

三十年啦。

“陛下……”董卓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濕潤:“由定襄向東,約三百裏,便是南池。南池是我軍到達彈汗山前,最後一個能夠補給飲水的地方,也是最適合紮營的地方。以臣估計,他們會在這裏部署大軍,攔截我軍,讓我軍望水而不得飲,望山而不能進。”

董卓說著,在地圖上點出了南池的位置,開始分析周邊的地形。

北疆行軍有兩大難題:一是糧食,二是水源。糧食要自帶,糧盡之前,必須返回,這就決定了行軍時間有限。而飲水比糧食更麻煩,不可能帶著走,必須就水而行。水源之地,就成了雙方爭奪的重點。

劉辯要攻擊彈汗山,鮮卑人有兩種策略:一種是向北撤,撤到漢軍無法到達的地方,隻能糧盡退兵,然後鮮卑人從後追擊,利用騎兵的速度四處出擊,讓漢軍防不勝防,最終崩潰。一種是在重要的水源地設伏,以重兵掩殺。

漢軍實力強大的時候,鮮卑人通常采用第一種方式。當年漢軍三路出塞北伐,檀石槐就是這麽幹的,結果三路漢軍損失慘重,大敗而歸。

隻有漢軍實力有限,鮮卑人覺得可以正麵擊破,無須後撤的時候,他們才會正麵迎戰。這一次,鮮卑人顯然是這麽認為的,他們沒有後撤,而是在南池附近集結重兵,準備正麵交手。

對劉辯來說,就麵臨著一個選擇:如果正麵交手,他這兩萬步騎損失肯定會很大,甚至可能全軍覆沒,如果不正麵交手,他就無法抵達彈汗山,隻能在離彈汗山還有百餘裏的地方铩羽而歸。

這其實並不是什麽新問題,而是一個老問題,中原的農耕民族麵對草原的遊牧民族時必然要麵對的一個問題。

“陣而後戰?”劉辨笑笑:“這不是我的選擇。”

“那陛下打算……”

“入鄉隨俗。”劉辯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於扶羅的臉上。他微微一知:“既然來到了草原,當然要用草原上的方式作戰。我想大家應該記得,孝武皇帝時,漢軍與匈奴人屢次交手,名將輩出,韓安國、程不識、李廣,以及後來的衛霍,李廣被匈奴人稱為飛將軍,衛青屢次大破匈奴主力,但是,真正讓匈奴人聞風喪膽的還是霍去病。”

於扶羅尷尬的笑笑,董卓卻眼神一閃:“不錯,以騎對騎,才是製勝之道。陛下的意思是……”

“我為什麽隻帶了五千精騎,而沒有帶步卒?為什麽一直強調最精銳的騎士才能入選從征?”劉辯的眼光變得陰冷起來:“因為我們要做的是最危險的事,當然要最強大的勇士。孤軍深入,轉戰萬裏,就食於敵,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不知道諸位有沒有這樣的勇氣?”

徐晃、張繡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頓時熱血上湧,異口同聲的說道:“臣等願追隨陛下,橫絕大漠,萬死不辭。”

“那定襄就交給太尉了。”劉辯看看董卓:“希望朕這個左勾拳打回來的時候,還能與董公並肩作戰。”

董卓躬身一拜,慷慨激昂,聲若洪鍾:“老臣但有一口氣在,定不讓鮮卑人匹馬入定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