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紅顏薄命香消殞
第二日一早,靜姝便帶了沁紫向方菲玥請辭,方菲玥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兩人幾句,目送兩人出了韶離館,才帶了靜菡去了劉氏處請安。
她去得早,思音給她打了簾子進門的時候就劉氏正坐在窗下的大炕上看著一封信,臉上全是笑意。
方菲玥地頭請安,心裏疑惑不已,夫人在看誰的信,竟這般高興?
自那次中了方菲玥的計謀折損了吳婆子,劉氏就再沒給過方菲玥好臉色,這次似是心情很好,笑著道了免禮,將信折起來放在袖子裏,才溫言對方菲玥道:“靜姝沁紫可是回去了?”
“是,今兒一早就回去了。”
劉氏很是“關心”道:“靜姝是自小伺候你的,她一走你身邊伺候的人難免伺候不周到,若是人不夠,我再給你指派過去幾個。”
方菲玥才不會再給劉氏在自己身邊安插人手的機會,立刻回到:“謝母親記掛,靜菡是老太太指過來的人,很是穩重妥帖,又伺候了玥兒這些年,有她在玥兒身邊一切都好,再說靜姝沁紫過幾天就回來了,玥兒也用不著那麽多人伺候。”
劉氏點點頭,眼底精光一閃,卻也沒在說安排人的話,隻道:“那就好,我倒是白擔心一回罷了。”
兩人又說了半天話,待方菲瑜和方菲苓到了,才一起跟著劉氏去了老太太處請安。又因劉氏和老太太商量中秋節的事,姐妹三人在綿福院待了片刻,覺得無趣,便告了辭,各自散了。
如此過了三四日,過了中秋節,靜姝沁紫還未回來,卻迎來了秋闈的日子。
因著方家祖籍在四川成都,方淩澈秋闈自然要在老家成都考。老太太一早安排人為方淩澈準備了相應物品,又囑咐了隨身小廝,安排了丫鬟婆子,又指派了方府二管家親自送去了成都考試。
方淩昊雖年紀小還不用考,方老爺卻還是讓他跟著方淩澈一塊去了,隻說讓他見見世間。
身為方家嫡子,劉氏格外寶貝這個兒子,因他從小到大從未出過遠門,劉氏就十分不放心,安排了一堆丫鬟婆子跟過去,直到方老爺怒斥:“到底是深閨婦人,沒有甚見識,他出門是為學業,你如此安排,可不是要擾了他的心思,又如何能專心學業?”
方老爺怒斥了劉氏一番,又減下方淩昊身邊一半的人,才送了兄弟兩人去碼頭。
方淩澈一走,老太太便專心在屋裏吃齋念佛起來,說是要求佛祖保佑方淩澈高中,為此,連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又過了幾日,靜姝已經走了七八天了,方菲玥算著靜姝應該是前兩日就回來的,卻不知為何遲遲還沒回來,很是著急擔心。
這日清晨,方菲玥一起來右眼皮就跳個不停,她坐在梳妝台前,望著自己眼睛下淡淡的青黑無聲歎了口氣,又擔心起靜姝沁紫來。
靜菡見狀忙笑著勸道:“姑娘莫擔心,興許是靜姝姐姐在家裏開心,帶著沁紫多玩了兩日,也許今兒就回來了呢。”
方菲玥隻點點頭,右眼皮卻又是猛烈跳了兩下。
洗漱完畢去劉氏處請了安,卻不知劉氏在屋裏做甚,連請安都免了。方菲玥正要回去,又被方菲苓纏著去了絳雪軒,陪方菲苓玩了一兒,方菲玥回去用了午膳,又看了會兒書才躺在床上歇了會兒午覺。
靜姝不在,韶離館的大小事宜便全落到了靜菡身上。伺候方菲玥歇了午覺,她正在院子裏帶著纖紫綠煙和幾個小丫鬟曬方菲玥箱籠裏的衣裳,就見一個小丫鬟站在大門口喊她:“靜菡姐姐,靜菡姐姐,段大娘找你呢!”
靜菡一家姓段,她娘是後院漿洗上的主事,人稱段大娘。
靜菡快步走過去,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小聲罵道:“小蹄子作死啊!不知道姑娘在屋裏歇午覺麽,要是吵醒了姑娘可如何是好?”
那小丫頭自知做錯了事,忙捂了嘴,訕訕跑開了。
靜菡這才到門口見了她娘,“娘,你今兒不是歇息麽?如何來這裏了?”
段大娘拉過靜菡,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麽,方菲玥臉色一白,慌忙道:“娘,你在這裏等我會兒,我即刻就隨你回去。”
說著回了院子裏囑咐了纖紫綠煙幾句,便匆忙隨段大娘回家了。
方府後街是特意為下人們蓋的一個個獨立的小院子,靜菡跟著段大娘回到家就見屋裏坐了一個蓬頭垢麵,衣裳破爛的女子,那人聽見腳步聲回頭,嚇得靜菡忙止住了腳,驚呼道:“沁紫,你如何變成了這幅模樣?”
沁紫卻是一言不發,滿是灰塵的臉上突然流滿了淚。
方菲玥醒來的時候已是申時一刻,靜菡小心伺候她梳洗了才小生稟告:“姑娘,沁紫回來了,正在外頭等著見姑娘呢。”
方菲玥麵色一喜,道:“她們倆可都回來了?快讓她們進來……”
靜菡麵色一變,動動唇卻沒有出聲,隻咬住下唇去開了門,道:“進來吧。”
方菲玥卻沒注意到靜菡的臉色,直直看向門口,待看到進來的隻是沁紫一人,又向後看去,“你靜姝姐姐呢?怎麽沒和你一同進來?”
沁紫眼圈一紅,突然跪了下去,泣道:“姑娘,靜姝姐姐……靜姝姐姐再也回不來了!”
方菲玥麵色一白,猛然起身,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沁紫淚流滿麵,重複道:“靜姝姐姐再也回不來了,她……她已經命歸黃泉了!”
靜姝和方菲玥自小一起長大,驟然聽聞這樣的噩耗,方菲玥心中大痛,雙腿一軟,含淚跌坐在地上。
靜菡沁紫爭相去扶,沁紫嗚咽痛哭,靜菡卻含淚勸道:“奴婢知道姑娘和靜姝姐姐感情不同旁人,隻是姑娘眼下再傷心,也要先弄清楚因果,看看到底是誰害了靜姝姐姐啊。”
方菲玥看向沁紫,泫然道:“你且說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沁紫同靜菡一起將方菲玥扶起來,才擦了淚,道“奴婢和靜姝姐姐一起到了紅玉姐姐家,紅玉姐姐早已成了親,奴婢和靜姝姐姐找到紅玉姐姐的婆家,紅玉姐姐很是熱情,留我們住了兩日,臨走前又拉靜姝姐姐說了半夜的話。奴婢和靜姝姐姐回來的時候還是紅玉姐姐幫忙租了馬車,走到半路裏歇息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兩個彪形大漢來,過來就要搶我和靜姝姐姐的包袱……”
說到這裏沁紫頓了頓,繼續道:“卻不知為什麽,靜姝姐姐護住手裏的包袱就是不鬆手,那賊人搶而不得,一腳狠狠踹在靜姝姐姐胸口,靜姝姐姐的後腦磕在一旁的石頭上,流了不少血,當時就暈了過去。”
“那兩個賊人一見出了人命,慌忙跑了。奴婢忙讓車夫趕了馬車去了最近城鎮裏找了大夫,隻是……”說到這裏沁紫失聲痛哭,“隻是到底遲了一步,靜姝姐姐已經失血過多而亡了……”
方菲玥死死咬住牙,泣道:“到底是我害了她,若是不讓你們出去,怕也碰不到此事了。”
“姑娘,這是靜姝姐姐臨走前一定要奴婢交給您的。”沁紫將一個小包袱奉道方菲玥麵前,“靜姝姐姐還說姑娘千萬不要自責,說能跟著姑娘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方菲玥聽了更是難受,大抵也隻有靜姝如此了解她,知道她會自責,才留下話安慰她。眼眶又是一熱,方菲玥又流下淚來。
淚眼朦朧地接過沁紫手裏的包袱,又問沁紫:“你將你靜姝姐姐如何安置的?”
沁紫道:“奴婢買了棺木,將靜姝姐姐安葬了,又怕那兩個賊人跟蹤,才一路喬裝打扮回來。”
方菲玥放下包袱,上前拍拍她的手,道:“這些日子你怕也是累著了,下去歇著吧,好好歇息幾日再來伺候吧。”
又對靜菡說:“你也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沁紫靜菡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行了一禮,無聲退了出去。
方菲玥這才心情沉重打開包袱,卻見那包袱裏除了靜姝的平常衣裳,還有折成巴掌大的紙張。
拿出來一看,隻見那裏畫了一張她女子畫像,上頭還寫了一排小字,“這就是害了姨娘的荷香”。縱然相隔多年,方菲玥卻仍認得,那上頭是紅玉的筆記,而那下頭的畫像卻是靜姝的手筆。
方菲玥兀自垂淚,沁紫不知靜姝為何死死護住這包袱,她卻是知道的,這裏麵有她心心念念的要的答案,隻是傻靜姝,你這知道,這答案再重要,也不如一個你啊!
方菲玥拿著手裏的畫像,看著包袱裏靜姝的衣裳,再想起往日種種,黯然神傷。
黃昏時分,靜菡進來伺候的時候,見方菲玥還含淚坐在大炕上傷心,忙勸道:“姑娘快別傷心了,靜姝姐姐若是知道您如此難過,怕也不安呐!”
方菲玥泣道:“到底是我沒用,平白連累了她!”
“姑娘快別如此說,靜姝姐姐忠心姑娘,也說了跟著姑娘是她的福分,姑娘如此說怕是靜姝姐姐聽見了也要難過的,若您早是因此搶了身子,怕她更是走不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