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瀟聽罷雲珞依的話,突然跨步一躍,穩穩的站在了雲珞依麵前。
“殺了你?”皇甫瀟望了一眼雲珞依的反應,哈哈一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一撩衣襟自顧自的坐在了雲珞依的旁邊,有些自嘲的說道,“嗬嗬,如果真的今日能在這裏殺了你,自然是一了百了,最簡單快捷的法子了。但是,哪怕是我一貫自視甚高,可是卻還沒有在燕驚塵和花輕弦兩人的圍攻之下逃生的機會。”
“太子殿下過謙了,匹夫一怒,尚能血濺五步,何況你乃尺頁國未來的天子,要取珞依的性命,豈不是易如反掌?”
雲珞依看著皇甫瀟那溫和文弱的麵龐,輕聲笑道。
“朝華公主才是過謙,別人或許不知你的實力,我卻明白的緊,其實根本都還用不到燕驚塵和花輕弦出手,即便是你一人,我也沒有把握能勝過你。”
雲珞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接皇甫瀟的話頭,而是轉開了話題問道,
“既然太子殿下不是來殺珞依的,那麽可以問問,你是想如何說服我不趕赴平江郡與你為難呢?”
皇甫瀟端起了桌上的一杯涼茶,輕輕的啜了一口,然後突然伸出一根食指在茶盞裏蘸了一蘸,然後再桌上突兀的一劃,目光灼灼的說道,
“分江而治!”
“分江而治?”
雲珞依看著桌上那一道淺淺的水印,眯起了眼睛問道。
皇甫瀟抬起頭,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帶上了一絲嚴肅的回答道,
“以滄瀾江為界,江南的土地全部都是你南國的領土,而江北,則由我尺頁掌控。”
雲珞依笑著搖了搖頭,一伸手將桌上那道淺淺的水印拂了個幹淨,淡然道,
“太子殿下,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我雲珞依,現在已經不是南國的朝華公主,而是蕭國的天妃娘娘,且不談你的計劃可行與否,你我如今的身份,來談此等國事,就已經是非常可笑的事情了。”
皇甫瀟深深的看著雲珞依的眼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我都曾經是征戰沙場的名將,而將來,也都會是執宰天下的名君,坦蕩直接些說話不好麽,何苦如此遮遮掩掩打啞謎?”
雲珞依聽罷皇甫瀟的歎息,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吧,皇甫瀟,我也不跟你扯些有的沒的了,我隻能說,你這個所謂的分江而治太理想化,遙遠得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看得見,摸不著,你若是就想拋出這麽一個不切實際的魚餌就想我上鉤,恐怕還不太夠呢……”
皇甫瀟又露出了他爽朗的笑聲,撫掌道,
“對嘛,這才是我心中的雲珞依的真麵目。至於你覺得魚餌不夠,可是我卻覺得就是這麽一個不切實際的魚餌,我們兩個卻是都非要不可?”
“哦,願聞其詳!”
“軒轅紫凜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不可怕,一個霸道強勢的人不可怕,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不可怕,一個迷戀且精研帝王心術的人不可怕,一個身居這世上首屈一指的強國皇位的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這些因素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蕭國,在軒轅紫凜這個家夥的帶領下,絕對是所有國家的噩夢,是我們尺頁的,同樣,也是你們南國的。”
雲珞依聽完了皇甫瀟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表麵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她的心裏卻波瀾起伏,掀起起了驚濤駭浪。
軒轅紫凜是個什麽樣的人,的確沒有任何人能比兩世嫁做他的妃子,兩世與他糾葛不清的雲珞依更清楚了。
皇甫瀟盡管和軒轅紫凜從未真正的接觸過,但是他最後的總結卻是絲毫不差——由軒轅紫凜帶領的蕭國,將會把所有擋在它成就天下霸圖路上的任何國家,個人吞噬的洪水猛獸,稱它做所有別國的噩夢,並不為過。
房間裏,一時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窗外那肆虐邊疆的狂風呼嘯聲不停的傳了進來。
皇甫瀟見雲珞依沒有說話,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一語中的的感覺,乘熱打鐵的接著哂笑道,
“或者……難道珞依你還指望著所謂的‘天妃’娘娘的榮寵,能讓軒轅紫凜在不久的將來對南國網開一麵麽?”
天妃的榮寵?網開一麵?
盡管和天醫慕銀澈一番交談之後,雲珞依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經曆了前世,但是那些灑在天子樓前的鮮血依舊曆曆在目,那些被無情背叛的感覺依舊痛徹心扉。
雲珞依抬起臻首露出了一個傾城的笑容,就連定力過人的皇甫瀟一時間都不由看的有些癡了。
這位看上去文弱俊美,一副濁世佳公子模樣的太子殿下輕輕的呢喃了一句,
“盛世之下,必有妖歌,古人誠不欺我也!”
雲珞依沒有理會皇甫瀟這句有些失禮的話,而是接著他的話茬說道,
“按太子殿下所說,的確在紫凜領導的蕭國的壓力下,我們這些國家現今的狀況的確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是我們這些鯉魚就算想要越過那龍門,由獵物化身為獵手,也不是幾句空談就能解決掉的……太子不如說些實在的,否則,南國和尺頁,相濡以沫到不如相忘於江湖好了。”
皇甫瀟點點頭,又在手中的茶盞中蘸了些水,邊說邊在茶幾上寫畫了起來,
“若是朝華公主你這次平江郡就此袖手,那麽我哪怕直麵軒轅紫凜,仍舊有把握將平江郡保下來,就此與紫凜形成拉鋸,將他牽製在平江郡,然後合縱代國在西川發力,你讓南國在瑤山與代國假意摩擦,那麽蕭國即使再強,戰線被我們拉的如此之長,恐怕也會後繼乏力把。”
“你想用國力拖垮紫凜?”
“那是當然,以蕭國的各大軍團的戰鬥力,且不說代國,就是你我,恐怕單獨對上軒轅紫凜親領的軍團,也不敢輕言取勝把。戰爭打的不僅僅是軍隊,更打的是國力,還有權謀,軍隊上蕭國笑傲群雄,我們自然隻能揚長避短,另辟蹊徑才有勝算咯。”
“太子殿下好算計,可是珞依還是那句話,太理想化……第一,你保不住平江郡,第二,若是紫凜認真,代國頂不住蕭國的壓力!”
“嗬嗬,我從未將代國放在對抗蕭國的重要一環上,這也是為什麽最終我認為會是你我分江而治,而不是我們和代國皇帝江世鐸三足鼎立了。江世鐸此人,你同樣比我更熟悉,誌大才疏,空有野心也無實力,這樣的人如果在其寵臣中埋下幾顆釘子,我們足以讓代國為我們當馬前卒當到亡國為止。倒是連你都說我保不住平江郡,看來我還是小看了軒轅紫凜此子,
平江郡一戰我還需更加用心些才行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袖手旁觀,我就能將平江郡保下,不若我和公主就此賭上一合,我贏,公主則今後在抗蕭大計中對我鼎立相助,我輸,則今後我奉公主為尊,如何?”
“既然太子殿下你有此雅興,珞依自然是卻之不恭了。”
皇甫瀟笑了起來,同雲珞依擊掌三下,又再茶盞中蘸起水來,以指代筆,在桌上筆走龍蛇,刷刷寫下兩句話,然後長身而起,從窗戶一躍而出,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雲珞依靜靜的看著桌麵上的那幾句話,卻是一副對聯,
上聯是“分江而治,平江郡前評天下。”
下聯是“裏應外合,天子樓中出天子。”
雲珞依看著著一副如同箴言啟示的對聯,一時興起也蘸起了茶水,在對聯上補上了一條橫批。
“紫去雲來……”
這時,被皇甫瀟弄開的窗戶吹來一陣寒風,桌上的字跡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
翌日,素問早早的就侍奉著雲珞依穿戴起床,等雲珞依來到官驛的大堂時,燕驚塵和花輕弦早早的就等在了那裏。
“平江郡下屬郡縣已克複過半,八十萬叛軍哄逃嘩變,戰力已不足十之六七,看來,這平江之亂,已經平息在即了。”
雲珞依剛看到花輕弦,就聽到他滿臉笑意的陳述著前線的戰況。
“什麽時候來的消息?”
“今天一大早來的驛報,我們得趕緊趕路了,不然,說不定咱們幾個還沒趕到平江郡呢,紫凜那家夥就已經凱旋而歸,班師回朝了。那我們可就白跑了一大圈咯。”
燕驚塵聽罷花輕弦的話,倒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有些不太認同的說道,
“之前克複的郡縣,都是更靠近蕭國其他郡的領土,軍民從感情上就對蕭國更加認同,以席卷之勢收複了這些實地也在意料之中,無論多厲害的統帥都不可能保證屬下的所有士兵都隻忠心於自己,蕭國的軍士大多心中隻有國家,此次平江叛亂,這些嘩變的士兵估計也早在軒轅昊天的預料之中,倒是到了現在還有大批的士兵沒有嘩變,這些才是他的鐵杆戰力,這張底牌可不是那麽好吃掉的……”
雲珞依點點頭道,“平江郡,一場龍爭虎鬥的好戲即將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