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搏月夜孤行客

錦書不敢驚動守雲,隻斜眼瞪著韓青識,口氣不善地把他叫出房間外,要好好算算他在沙漠裏跑馬丟下她喝熱風吃沙子的賬。

韓青識自知有愧,低頭縮頸地出來,還沒等錦書開口,就搶白道:“我也差點被黃沙埋起來走不出去,還好我的馬……我的馬好像認識路,能在沙漠裏找到水,還引著我在泉池邊找到了守雲和高獻之他們……”

天已經黑下來,錦書看他那張臉黑得往暗處一擱就幾乎看不見,更顯得眼珠子上的眼白和兩排牙齒憑空浮現似的,知道他也吃了苦,就不忍心去揪他的耳朵了。

韓青識又說了他與守雲、高獻之的隊伍會合後,也花了三天時間在沙漠裏搜尋錦書,橫找豎找沒翻著,守雲他們卻是使命在身,留下小股人馬繼續搜索,大隊人馬先趕往龜茲城報到,請高獻之的老爹多派些士兵來找人,最好人多得能手拉手橫跨整片沙漠,這樣過一遍篩子,活要見人,死要見……

他說到這裏,自然地停了口。接著揉揉鼻子,反問錦書如何會跑到他們前麵去的。

錦書又將白馬找來法玄大師,何莫賀鐸這個突厥將軍引出尋找桑晴晴的線索的前後說了一遍。

這茫茫戈壁上,人找人也能找死人,三路人馬最終能匯齊,也算得奇跡了。

錦書唏噓著,聽見房間中高獻之叫:“醒了醒了,錦書你快進來吧。”卻被一個蹬蹬蹬跑進旅店的軍士撞在一旁,被他搶在前麵進了房間。

那軍士緊張兮兮地稟報軍情,說他剛才倒立在沙子上聽動靜,聽見一隻馬隊正朝這裏而來,不明身份,人數約有二三百,數倍於我,請高小將軍定奪。

錦書一聽就叫:“看見你們一歡喜就忘記交代了,這是家賊店,你們來時,店主剛燒了狼煙給同伴呢,眼下怕是出動大股人馬來動手了。”

“人數二三百!”高獻之擰起了眉毛,以少打多他可不習慣,他跟隨父親打仗時,向來喜歡人多欺負人少。這會兒月黑風高,兵力相差又大了些,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著實麻煩啊。

“高兄可派遣得力手下前往龜茲請兵接應。至於這裏,不如將弟兄們都叫進來,依憑這旅店的土牆據守,看看來著是敵是友,實力幾何,再作打算。”守雲一麵收拾起銀針一麵說道。他是有資格發布命令的,卻還雲淡風輕地使用建議的口氣。

法玄大師的眼珠子在眼皮下滾動了幾下,一時還說不出話來。

高獻之點頭稱善,走到旅店門前發號施令排兵布陣。韓青識躍躍欲試地在他身前身後跳著:“我幹什麽?讓我幹什麽?我的馬快,做先鋒吧!”

“請宜春侯進房間看護錦書和法玄大師。”高獻之手一揮,就將小侯爺掃進了老弱婦孺的行列。

錦書立即拽著他倒拖進房間,韓青識不甘心地撒下一路嘀咕,趁著她一個沒抓住,滑脫出去跑向了大堂。

戰馬和駱駝登堂入室,被圈在桌椅板凳圍成的欄裏。趁著對手還未到,軍士們還從外麵搬來了大石半封住土窗,使外人不能由此攻入,裏麵的人卻可以在窗口放冷箭。

錦書用麻片蒙住臉,舉著一個小土塊,正要壘到房間土窗的窗台上,忽見暗夜裏一抹動人心魄的血紅一閃而過,像是一個紅衣女子從窗口掠過。

曲麗燕?是不是曲麗燕?不能讓她再逃了。若能抓回來,說不定還可以作為人質牽製對方的行動呢。錦書當即捏著小土塊,唰啦一下從窗口一躍而出,追趕那紅衣女子而去。

曲麗燕曾作過醉桃源的舞蹈教習,身行利落倒是不出人意料,隻是她的身法再好,也及不上錦書的輕功。這些年來,她別的功夫都不曾好好鑽研,卻將追趕和逃命的本事練得出類拔萃,逮隻野貓或者麻雀也不是難事。就見紅衣女子原本在她身前三四丈處,錦書隻幾個騰躍,就將兩人的距離拉近至不滿一丈。這時她偷偷從小土塊上掰下一個小土疙瘩來,照準紅衣女子的的小腿肚投了出去。

紅衣女子“哎呀”一聲,便滾到了地上,一時爬不起來了。錦書見得手,腳下加緊,正要去擒她過來,忽聽破空之聲衝著自己麵門而來,嚇得當即一歪身子,一支箭險險地擦著她的脖根過去了。這一歪身子,讓她在奔跑中穩不住身子,也一個骨碌滾了出去。

好容易止住了翻滾,錦書趴在地上摸了摸脖子,脖頸上辣絲絲,手上卻是潮漉漉的,顯是傷著了。錦書著急去捉拿紅衣女子,手撐著沙地要爬起來,忽覺頭頂上多了些東西。

此時雲開月現,讓錦書看清了頭頂的東西。

兩隻毛烘烘的狼,正哈哈哈地吐著舌頭看著她,涎水幾乎要滴到她的頭發上。她忙向側一滾,想要避開狼嘴,卻又是啪的一聲,一支箭破空而來,釘在沙地上擋住了她翻滾逃跑的路線。

兩隻狼嘴又哈哈哈地拖著口水湊近了。錦書心裏打鼓,罵著那射箭人缺德,難不成她這麽個身子骨都還沒長開的女孩子,今夜要在這裏喂了狼?不過,狼很了不起嗎?看起來,好像和大狗差不多嘛。狗都是欺軟怕硬的,隻要人狠一點,狗就退避三舍了。

想著,錦書就對著兩隻狼瞪起了眼睛,就在瞪眼的同時,她揪住其中一直狼的後頸,雙腿向另一隻狼的腦袋踢了過去,正中那條狼的嘴巴,它嗚咽了一聲,夾著尾巴逃開十幾步,停下來觀望。

那另一條狼被錦書揪住了後頸的皮毛,吃痛要反咬,錦書卻哧溜一下躥到它的背上,好像馴烈馬似的緊緊掐住它的脖子,狼甩脫不得,就在地上打起滾來,沉重的身軀幾乎要把錦書的骨頭壓散。

這可大大出乎射箭人的意料,他顯然跟那兩條狼是一夥的,見錦書與二狼鬥在一起,就遲疑著不敢放箭,大概是怕傷了“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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