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班後,我先給方慕辰打電話。
“喂,下班了沒?晚上過來嗎?”我也是剛走出辦公樓罷了,估計他還得忙會。我是準備去看許軍,他如果過來吃晚飯,我就要另作安排了。
“馬上,你想我了?今天來不了……”我們不再一起工作,如此一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少了,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每天一起吃晚飯。
“嗬嗬,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來那我就不做飯了。”
“吃快餐?”
“今天我要去醫院看個朋友,可能會晚些回家。”我沿著地鐵站走,許軍的事情,他若不詳細問,我就選擇隱瞞。畢竟沒有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友與前男友頻繁接觸吧。但是目前這種情況,就算他聽了不高興,我也會去看望許軍的。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見。”方慕辰幹爽利落地掛了電話。
我再次來到許軍的家,這裏,他曾經想過將它當作我們的婚房,沒有想到我還有緣分再進來。進入他的男性化的臥室,拉開衣櫃門,發現裏麵最多的是灰、黑、白色係列的衣裳。雖然已經是初秋,我還是幫他找了件寬袖的短袖襯衫,較薄的長袖外套,黑色西褲,最後就是找襪子及內褲。
許軍的私人物品放得井井有條,襪子和內褲分開整齊地放置在衣櫃的抽屜內,很好找。這個男人真的是居家好男人,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不像我老爸,從不管家務活,離開了我媽,他連衣服都找不著,所以當我媽出遠門超過三天時,他就會非常主動去接她回來。
我把配好的衣物放置到床上,然後在客廳裏找了一個小背包出來,把衣服全裝在裏麵。結果在我拉上拉鏈時,卻發現他的枕頭下露出了相框的一角。我好奇地拿出來細看,自己卻呆住了。因為相框裏的人,正是我。
相片裏的我眼神專注,唇角微翹,正趴在床上玩電腦。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間偷拍下來的,更沒有想到,他居然將它弄成照片,放在自己的床上回憶。我明白,不論男人還是女人,當他把對方的相片放到枕頭下時,那就表明他真的喜歡上你了。
良久,我平複了心緒,把它放回原位,這相片也許當作沒看見更合適。
“我把你的衣服都找到了,還需要別的東西嗎?”我一邊給許軍打電話,一邊檢查他的冰箱,看看裏麵有沒有合適的食材。
“手機的充電器,放在電視櫃的抽屜裏。對了,我轉到6號普通病房,呆會別走錯了。”許軍低聲笑了出來,在電話裏還傳來了其它的聲音,估計是病房裏還住著其他病人。
“找不到你我就直接回家……”
“嗬嗬……”
“你家裏人知道你受傷了嗎?”
“沒有,小傷罷了,不必讓他們擔心……”
“那休養期間吃飯什麽的怎麽辦,你的手傷成這樣也做不了什麽事情。以後工作時注意安全,不然身邊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具備了伯母那樣的碎碎念潛質,現在居然以像責怪南渡一般的心情來教訓他。
“沒事的,平時在單位吃就好,反正那裏有宿舍……”許軍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得讓我有些心酸,都傷成這樣了,還在食堂吃飯。
“你現在是養身子,回宿舍做什麽?那裏的夥食是工作餐,不合適病人……”我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明知道他一個人,自己無法下廚,依然不想他吃食堂。
“嗬嗬……要不你來幫我做?”許軍調侃道。
“我做的你如果能咽得下去,我偶爾可以熬點湯給你喝……”我有些壞壞地笑著,他這個要求本不算太過分,畢竟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而且以前在我受傷時,也曾忙裏忙外地幫我做家務活來著。
“好,我等著……”
與許軍聊完,我又把電話拔給了子陵,一是想了解下她現在對許軍的態度,二是我認為她和我一起去比較合適,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機會。
“子陵,我是蕭想,現在忙嗎?”
“蕭姐,你找我有事?”子陵顯得有些意外,不過聽她的語氣,似乎沉穩了一些,也許這是她工作的狀態吧。
“許軍住院了,你知道嗎?要不要一起去看他?”我看了看房裏的背包,等待她的答案。
“早上我和同事一起去過了,謝謝蕭姐。”子陵輕聲說道,不過聽這語氣,透著躊躇,他們的感情並不曾有進一步的發展。
“那好吧,我先過去了。”原來一個旁觀者是這種心情,或者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安靜等候,浮躁不得。
待我來到病房時,才發現自己躲開了他的同事及朋友,卻躲不開病房裏的病人。明明一個個不是趴著起不來,就是躺在病床上傷腳傷手的,其中一個嚴重的還被吊著用石膏包得厚厚的一條腿,可是他們的嘴一個比一個貧。
“許警官,這是你的女朋友?”那個腿腳被吊得幾乎比腦袋還高的男子打量了我一番,說道。
“不錯,這樣的姑娘可以娶回家……”趴在床上的中年男子拚命地往回扭頭,努力用眼角餘光掃過來,下了這個結論。
“大家誤會了,她是我的朋友……”許軍接了我遞過去的充電器,他看了看我尷尬的表情,連忙澄清道。
我笑了笑,既然他可以放開,我也無須那麽小心眼呢。
“醫生說什麽時間出院?”看著他單手獨臂在連接手機,插電源,不由得幸慶他傷的是手,否則躺在病床上一個月,確實挺煩的。
“說是再觀察兩天,辛苦你了,下班就往這裏跑……”許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然後抬頭沉著眸子看著我說道。他當時拒絕我對他說感謝的話,現在他卻對我客氣。
“你還跟我客氣?過去你也幫我了很多……你每天需要更換的衣服,我放在這裏了……”我把剛才帶來的包放到櫃子裏麵,內衣二字我不好意思說出來,聰明如他,想必能明白。
“嗯。”
“你吃過晚飯沒有?我去醫院食堂吃點東西,要不要給你打包些什麽?”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按常規,五點多醫院是有晚餐提供的。
“剛才吃了點,我陪你一起去……”許軍出乎意料地說道。
“你的傷能出去嗎?要是被人不小心撞到傷口就麻煩了。”我擔憂地看了看他的傷口,
“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腳,再說在醫院裏看到穿這病服走過的人,任誰都不敢輕易走近,不怕被碰瓷?”許軍就這樣,穿著一身條紋病服,披著我帶給他的薄外套,準備跟我出去。
“嗬嗬,就你理多,你想快點好起來,平時就少亂動……”我聽到“碰瓷”這個詞出自他的口中,不由得笑容緩緩擴綻開來,有哪個警察會去做這種事情,他也處理過這種案件吧。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得有些喋喋不休,明明他英挺的身軀比我高許多,做事情也比我有理有度,可內心深處卻對他別有一份溫情,也許是因為他受傷時,隻是一個人。
夜幕吞噬了白天的光亮,夏季已經結束,白天不再漫長,周邊華燈初上。我們行走在路上,拐過一個小花園,轉進了食堂。
食堂裏此時用餐的人並不多,大部分是身穿白袍的醫生,氣氛透著無言的沉重。醫院就是這樣一種讓人憂傷的地方,因為來這裏的人們,不論關係遠近,很可能是因為有親戚朋友在這裏受苦甚至逝去,而醫生卻是那麽木無表情,隻因為他們見多了,習慣了。我也是害怕這個地方的,來到這裏,意味著我關心的人並不安好。我們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你想吃什麽,我去買?”我正想從包裏拿出錢夾子,可許軍卻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遞給我,是食堂專用卡。
“刀削麵,要小份的。”許軍轉頭看了看牆壁上的餐牌,說道。
“你不能吃辣的,隻有西紅杮雞蛋口味可以選了。”我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幫他做了決定。
“你做主。”許軍不在意地笑了笑,似乎他吃東西的口味也不太挑剔。
很快,我端著餐盤回來,自己點了三個菜肉包,一碗湯。不知道為什麽,呆在醫院這種地方,我沒有食欲。
“你這是替我省錢?”許軍看了看我的包子,挑眉問道。
“你以為我會這麽笨?我這個無房子無車子無票子的三無人員,會輕易放過你嗎?我隻是不想吃米飯而已。”我把卡還給他,看了他一眼笑道。
“嗯,歡迎你隨時來啃我!”許軍拿起筷子慢慢從大碗裏夾著麵條。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句話讓我想起以前的另一句話,在我們沒有分手時,他說:“我很榮幸能長期照顧你。”
此時的他,就像我的親人一般,會讓我掛念心疼,在他需要的時候,願意這樣陪在他的身邊。我忘不了他曾經的好,也不想失去他的情誼,如果可以,我們可否一直這樣下去,不談愛情,卻彼此蔚藉。
有人說所謂的異性知己其實隻是愛情的前奏或者殘餘,玩的隻是曖昧。所以不能讓女朋友有藍顏,因為藍著藍著你就綠了;也不能讓男朋友有紅顏,因為紅著紅著自己的感情就黃了。
我與許軍現在的關係算是愛情的殘餘麽?但是我們的藍與紅,會不會如他人一般輕易地變色,綠掉或者黃掉?
“呆會回家準備幹什麽?還玩遊戲嗎?”許軍吃得很慢,不知道是因為筷子拿得不穩,還是他根本就不餓,出來隻是想陪我一起晚餐。
“最近很少玩,一般是上網看看電影……”我喜歡看電影,有些文藝帶著傷感的那種,容易觸動淚點,看著看著就會掉眼淚,似乎淚水可以衝刷掉自己某種莫名的煩悶。
“嗬嗬,你就是善感的人……有油跡……”許軍難得地對我進行評價,在我垂眸間,他拿著紙巾,輕輕地擦了下我的嘴角。
我伸手摸了摸被他碰過的地方,想起他床上的相片,心莫名地顫動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挽唇一笑,有種人走得越近,似乎越無法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