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生日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許軍突然扯出一個我不曾想過的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不是要加班嗎,我那天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空,本來想叫你陪我回來看看……”原來他在說這件事情,我自認為問心無愧啊,問題絕對不在我身上。

“有沒有空是我的問題,可有沒有說就是你的問題。”他這是什麽意思,這事的結果還是我錯了?

“哦,下次不會了。”我是個缺乏個性的人,一般情況下我不喜歡與別人爭論,除非對方真的把我逼急了,我才會恨得想撲上去咬對方幾口以示不滿。所以這件事情,雖然讓我心裏有些不平,可還是向許軍退讓了。

“傻妞……走,去超市。”許軍以絕對優勢得到了買單權,付了錢,然後拉著我離開。

“去超市幹嘛?你不用再破費了。”我說道,他不是已經買過東西了嗎,還要再買一次不成。

“就這樣進門好像不太好,這樣吧,買兩瓶酒,怎麽樣?”許軍摟著我的小蠻腰勸說道,也許今天這樣的日子讓他兩手空空進門,他感覺別扭吧。

“家裏有酒了呢,昨天我買的,其實真的沒關係,你給我帶回來的東西,爸媽都看到了,還讓我謝謝你呢。要不這樣吧,我呆會去看姑婆,我們去買那些好吧,嗯?”我突然想起探望姑婆的事情,還真是需要買些東西。

“行,聽你的。”我們買了兩份,一份是專為老人準備的柔軟可口的點心和水果,另一份是給姑婆家裏人的。

我和許軍的到來,似乎驚動了鄰居,她們都好奇地站在家門口打量著我們,我雖然見過她們,可是因為回來的時間少,所以不太熟悉,隻能笑著點頭打個招呼。

姑婆知道是我回來了顯得很高興,兩隻枯瘦如藤的手一直在摸我的臉,趁著沒人,我塞了點錢給她,她很機靈地放到衣服裏。雖然姑婆的眼睛看不見,可是她有一招絕技,就是會用嘴巴穿針,而且也不用擔心她不會花錢,平時她會找個誠實的孩子帶她出門,購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姑婆,這是我男朋友,許軍,我帶他來看看您。”姑婆盡管年紀大,可聽力很好,聽說盲人的聽力都特別敏銳。

“你的男朋友,來,讓我摸摸他……”姑婆說的是家鄉話,我翻譯給許軍聽,就這樣,許軍乖乖地彎著腰身把頭湊過去憑由姑婆撫摸著他的五官。

“嗬嗬,應該長得很高吧,這孩子挺好的,挺好的……”姑婆皺巴巴的老臉都笑成了菊花。

“聽到了沒,姑婆在誇我。”原本什麽都聽不懂的許軍倒是聽明白了這句話,於是有點傲嬌了。

許軍看到我們聊得高興,而他又實在聽不太懂,就主動要求到外麵轉轉。後來他說自己好像被一群婦女視奸了,嘿嘿。

我和姑婆聊了一會,我摸著她清瘦的手,骨節清晰可見,除了精神還好外,我能明顯感覺到生命似乎在她的身上一點一點流逝的節奏。這個滿臉溝壑的女人,早已經不再擁有美人的容貌,徒留滿頭白發,每一條皺紋都是那麽深,雙眼似乎蒙上一層灰白的膜,可是她依然笑得爽朗。沒有了姑公的陪伴疼愛,雖然笑容仍在,不過我卻感覺到她孤單無依。有兒子又如何,他有自己的妻子兒女要養活,哪裏顧得上她,就算有條件讓她吃飽穿暖,也解不去她心裏的寂寞吧。

我想我又在多愁善感了,誰又能知道別人在垂垂老矣的鮐背之年,會想些什麽東西呢?是兒孫之福、吃穿無憂還是年輕時的那份愛情呢?

離開姑婆家,我們牽著手到處轉悠,路上我給許軍講述姑婆的故事。

“姑公真是個令人欽佩的男人,想不到這個時代還能見到這種故事裏的真實女主角。”許軍笑著說道。

“是啊,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就在我的身邊,居然真的存在這種不畏曲折、相濡以沫,執手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故事,感覺有點神奇呢。”我帶著許軍來到兒時常去玩耍的河邊,感慨道。

“我們努力吧,我保證等我們老了不會先你而去。”許軍擁抱著我,輕聲說道。

“嗬嗬,你這分明是在咒我早死啊?”我怎麽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對於相愛的人來說,後走的那位應該比先走的更痛苦吧。

“我是不忍心留你晚年一人孤單,所以要努力活得比你久一點,才能照顧你,哪怕死得比你晚一天也行。”許軍收了收自己的手臂,讓我貼得更近些。

“嗬嗬……少扯這些不吉利的話。你知道嗎,這條小河,我小時候常跑來這裏玩水。有一天,河裏漂來一棵香蕉樹,我撲上去抱著它遊玩,結果漂遠了,樹杆太滑,我沒抱住,差點被淹死了,幸好有個大姐姐救了我……”我給他講述著自己的童年趣事。

“幸好沒事,不然我上哪裏找個女朋友去。現在會遊戲嗎?”許軍親了親我的臉笑著問道。

“不會,我是旱鴨子,離開這裏以後,我就沒到河裏玩過,小學時上過遊泳課,可還是沒學會。”我仰頭笑著和他對視,在昨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帶一個男人回來這裏,我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是許軍。

“以後沒有我陪著,不許再到有水的地方去,如湖邊河邊江邊海邊……”許軍霸道地宣布。

“我感覺和你一起去更不安全……”我的腦中突然出現兩人穿著泳裝在海邊嬉戲的場麵,差點雞皮疙瘩掉一地。

“什麽意思?”許軍用含笑的眼神促狹地看著我,追問道。

“嗬嗬,沒有什麽意思了……”我故意裝糊塗。

“說清楚,剛才想什麽了?和我到有水的地方更不安全?你今天不解釋清楚試試看,今天晚上就讓你不安全……”許軍在我的耳邊低聲威脅道。

“沒有了,我真的什麽也沒想。嗬嗬,快回家去,媽媽在等我呢……呆會她真的要被你嚇死了……”我拉著許軍回家,企圖跳過那個自挖墳墓的話題,這個男人的思維能力太嚇人,連我想什麽都知道呢。

“想想,見到你爸爸媽媽有沒有什麽話要關照的?”許軍這是緊張的表現嗎,我不由在心裏失笑。

“我看看,衣著沒問題,其它的沒關係了,你就當是到朋友家裏玩玩。對了,你是怎麽知道我爸今天生日的?”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衣服,藍色短袖襯衣被一條黑色滑扣皮帶束在精壯的腰上,配上黑色西褲,嶄新的皮鞋雖然蒙了點灰塵,可一點也不影響他頎長挺拔、英姿颯爽的形象。至於我爸生日這事,我猜想應該是堂姐告的密,南渡是沒有時間管這種閑事的。

“維哥說的,正好那些領導昨晚直接去了B市,和你通完電話後,維哥給我打了個電話,後來我就直接向上麵申請休假,離開G城,趕了過來。”許軍牽著我的手用力握了握,解釋道,原來做他們這行,要離開本市範圍是需要批準的。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我爸又不是過大壽,沒想過要擺宴席。我當時給你打電話,其實是因為……”我突然有些難開口,當初我算不算是利用他來幫自己擺脫困境,我希望帶他回家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我的心裏很清楚。

“不管你是因為什麽,不過想起讓我陪你回家,至少說明你的心裏還有我這個男朋友,總比你在外麵隨便帶個男人回家的好。嗬嗬,我這次來一是因為你爸,二是因為你昨晚的電話,你自己說怎麽辦吧,居然敢騙我。”許軍很酷地斜睨了我一眼,顯然是在警告我昨晚的事情還沒有完。

“人家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誰知道你當真了呢,你想啊,如果相親那麽容易成功,我早就不是剩女了。我為什麽沒有答應第一個相親的人和他交往,後來卻答應你,你總應該對自己有信心才是……”我隻顧著解釋,完全沒有發現許軍異樣的目光。

“第一個相親的人是誰?”許軍耐心地聽我說完後,提出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你不知道?我姐沒跟你說嗎?”這時候輪到我的目光異樣了,我以為堂姐把上次相親的事情都跟他說了呢,所以他才會按部就班提出先做普通朋友的決定,原來不是這樣。

“茜姐隻是提醒我,對待你要像對待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許軍終於坦誠他是有預謀,有策略地接近我的。

“受驚的兔子是什麽樣的?為了安撫它的情緒,先交流溝通,取得信任,然後把它圈起來養著。原來我一直處於內憂外患的處境啊。”我有些無語問蒼天了,我被剩到底妨礙到誰了,這麽處心積慮要將我處理掉。

“嗬嗬,不要這種表情嘛,茜姐還不是為了你好。”許軍掐了掐我粉嫩的臉安慰道。

“討厭,老掐我臉做什麽,會長皺紋的了,你知道我平時貼了多少青瓜片才將它保養得水靈點麽……”我拍掉許軍的爪子,故意誇張嚴重化自己的美容心得。

“哈哈……沒事,晚上我幫你貼,隻要你喜歡,從上到下從前到後,我都可以幫你做全身服務……”許軍故意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著我,笑容裏要多邪惡有多邪惡。

“我看你就是想揩油,壞蛋、軍痞、流氓……”我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什麽詞匯量,連罵人都有些理盡詞窮,語言格外蒼白。

可是這樣無力的怪責,隻是換來許軍愉悅的笑聲。